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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第 七十二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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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可怕,在于它能在眨眼的功夫将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吞噬干净,就如肆虐而过的狂风,风过之后只留下满眼不忍直视的残破疮痍。

又一个侍卫在身旁倒下,那是刚才大声提醒自己躲开敌人刀锋的年轻近卫军,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年轻的面孔,另一个近卫军快速填补了他的空缺,与周围的埃及士兵聚在图萨西塔的四周,砍杀着不断涌上来的敌人。

杀不尽,砍不断,这些赫梯人像不知疲倦的河流,只有源头,没有尽头。

隐隐地,图萨西塔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心里那股疑惑只是匆匆一念闪过,几乎没有给她细想的机会,两翼的敌军正在快速汇合,由东西两侧向她不断合围过来,在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这些赫梯人已经形成了双侧包夹的阵式。并且两侧不断压迫而上的敌人正逐步分成内外两层,将她和战车组成的重甲部队分隔了开来。

圈中圈,而图萨西塔与她率领的近卫近早已不知何时被这圈中圈套得牢固。

夹击的形势对陷在包围圈里的图萨西塔和奋力厮杀的近卫军极其不利,一方面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要找到敌军薄弱的地方突围出去,一方面还得在举步艰难的情况下,不断向被阻隔在外围的埃及重甲部队靠拢。

没有战车提供的速度和杀伤力的支持,在战场上单靠骑兵的速度和步兵的原地攻击,很难打出速度和力量的最佳配合。

“王,小心后面!”这声提醒在耳边响起的刹那,图萨西塔正架住正面敌人挥来的刀,火星四溢间急速一拳砸在对方太阳穴的位置,皮肉绽开的闷声里夹杂着一丝骨头碎裂的闷响从那人头骨传来。在敌人僵直的身体还未倒下的瞬间,图萨西塔猛然一回身,闪开的速度慢了半拍,冰冷的剑刃从肩膀闪着寒光斜斜擦过,手臂辣辣一痛,像火舌舔上皮肤,一瞬间里没有太多的疼痛,只是灼热得想甩掉那层皮。

反手一剑,她的剑从偷袭者的肚子上横着划过,剑锋带着一捧鲜血,画出一个饱满的圆弧,像一朵昏暗浓尘里盛开的花朵,妖娆,鲜艳。

几个侍卫靠过来替她挡下了络绎不绝的袭击,给了她暂时看清四周环境的片刻时机,随着她急急环顾的视线,棕色眼底那道兀自闪耀的浓金,暗了一刹,转瞬又亮了起来。

不等侍卫朝自己聚拢,图萨西塔一夹马肚,朝着东边冲过去。

“王!”身后传来侍卫模糊的呼喊,图萨西塔听而不闻,策马奔腾在被漫天怒吼厮杀和刀剑撞击充斥得快要炸开的空间,一路直逼着眼中的目标而去。

卡普尔率领着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以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占据了有利局面,尽管埃及军实力不弱,尤其是那支阿努比斯军团,不愧是历代法老亲自培养出来的近卫军,其战斗力的确远在其他军团之上。

然而,都已经无法挽回此刻战场上正悄然出现的变化……埃及人的迎击逐渐处于被动,而赫梯发起的进攻仍然势头劲猛。

“将军,左翼出现漏洞,埃及重甲突围进去了,要不要让右翼调兵阻防他们内外汇合?”

朝滚滚硝烟里杀声震天的方向看了一眼,隐隐听见轰鸣的蹄声伴着车轮飞转的声音。“不要调动我们的人,你去告诉耶布安王子让他的军队去阻击。另外,你带上人绕到两侧截断埃及军撤退的路,务必要把今天出城的埃及人都死死的困住。”

“是。”属下领命,跑开。

眼睛仍然死死盯紧那片已经辨不出敌军还是友军的战场,巴比伦人应该很快能从左侧杀过去。为了今后的战斗,卡普尔必须要保存赫梯军的力量,不算太难啃的骨头就扔给巴比伦人去慢慢嚼好了。“法老在哪里?”

而经过今天一战,埃及必然会损失将近一半的兵力。

“还在阵中。”

“情况怎么样?将她和她的近卫军压制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能打垮他们?”有些不悦地睨向身旁,在他灼灼目光逼视下,属下缓缓低头沉默了。从出兵到形成铜墙铁壁的包围困住图萨西塔已经将近一个沙漏时,副将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向这位素来严厉的统帅辩解为什么赫梯军队还在和埃及人僵持的原因。

没道理,为什么陷入了层层排山倒海的包围中,图萨西塔和她的阿努比斯军仍能悍然不动的顽强反击,虽然在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势中他们的还击显露出了一些疲惫迟钝,但依旧没有能给赫梯军队一点打倒他们的机会。

这位亲率大军冲锋陷阵的法老王,这位埃及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王,的确是不同凡响。

“传令加速进-----”身子随之一震,还没回过神,耳旁旋即响起一阵惊叫。

“将军!!”这声惊叫里充满了骇然,周围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卡普尔下意识低头朝胸前看去,一支白羽黑箭,箭头已经贯穿了胸甲,如果不是坚硬的铁甲阻挡,这一箭直接就能从他心脏穿过去。

猛地,抬头朝远处望去。随即撞上图萨西塔的目光,微笑着,隔着眼前肆虐翻腾的沙尘和重重厮杀混乱的身影,淡淡闪烁着嚣张暴戾的色彩,隐约带着一抹异样浓郁的金色。

肆无忌惮的笑,像个对周遭澎湃血光毫无知觉的神,而这位埃及神的手里正举着弓,笔直的弓弦因刚才的发力,还在她指尖下微微震颤。

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卡普尔伸手拔出箭身,一簇温热的湿润迅速蔓延在胸前,双手握着箭轻易一折,将断成两截的木箭随手往脚边一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处勒马回转的图萨西塔。

“将军,回营让医官来给您-----”

蓦地抬手,制止属下伸手搀扶的动作,感受到围拢到身旁的部下们因这突发状况而惊骇甚至有丝慌乱的气息,他们的目光在他胸前的伤口和那位挥剑拼杀于血雾中的法老王身上辗转往来,卡普尔锐利的眼缓缓地垂下,不语。

片刻后,他拉动缰绳,掉转马头。“撤兵!”

“什么?!”副将愣了片刻,驱马跟上卡普尔。“将军,现在战况对我们非常有利,如果此刻撤兵-----”

“我说撤就撤,你想违抗军令?”侧目,用一双充血的眼狠狠瞪了他一下,那目光比他胸前的伤口更加让人骇然。

“不……属下不敢。”颔首,不自觉放慢了马速,副将比卡普尔落后半个马身,转头朝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将军模样的人投去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传令。

那几个赫梯将军明显对于卡普尔的决定不太满意,但又不敢出言质问,更不敢擅自违背军令,只得闷头带着一肚子疑问和不满,低声呵马离开。

向那片被马蹄踏出的飞沙和重重拼杀的乱影搅动的天地难分的混沌世界看了一眼,副将一夹马肚赶上卡普尔的坐骑。憋了半天,才斗着胆子开口问道:“将军,只要在坚持半天时间,这群埃及人就抗不住了。可是我们现在撤兵,埃及人就能退回城里,我们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士兵,到头来一无所获,属下实在想不通。”

“这是军令,不需要你想通,只要你执行。”

“就算是将军的军令,属下也、也想请将军……解释。”眼看即将到手的胜利就这么没了,难道就因为法老王挑衅的一箭,赫梯主帅就将置关重要的胜利拱手送人吗?

斜睨,卡普尔的目光在部下不服气的脸上兜了一圈,抖了抖缰绳,在身后传来赫梯退兵的号角时,随即他低低一声叹息。

“埃及法老送我的这一箭,来自于阿努比斯军团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埃及人若是在战场上碰见敌军统帅,首遇不可杀,再遇则屠尽。图萨西塔刚才那箭,就算与我首遇不杀的警告,否则以她箭术的精准,直接照着我脑袋来一箭,我现在还能这般安然无恙地坐在马上和你废话吗?”

“杀敌先擒首,埃及人打个仗,还搞这些没用的虚规矩。”鄙夷的语气,轻视的态度。

“你懂什么,埃及人这么做一来可以昭显他们的宽宏大量,更是显示阿努比斯军人的嚣张跋扈,因为不把敌人放在眼里,所以他们可以放你一次。”拥有了令世人羡慕嫉妒的强大富有,即使是在贫瘠的沙漠里,仍可以恣意挥霍着尼罗河水的甘洌和氤氲河风送来的清润,更别提那些取之不竭的丰富矿产。包揽了这些稀世资源后,埃及人的骄傲自大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

“将军,您想回敬她一次。”

“她不杀我,我也放她和她的军队一回。再遇时,我们两军便可以杀个痛快淋漓。”

这座沙漠帝国若不除去,随着它在军事和财力上的不断发展强盛,即便远隔着千山万水,将来必然会对赫梯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所以利用巴比伦和埃及的争端,赫梯以盟军身份出兵埃及,蒙巴萨更不惜派出赫梯三分之二的兵力参加战斗,更下达了绝不和谈的命令。

这场战争,只有两个结局……若不是埃及灭亡,就是两国九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 ★★★ ★★★

三角洲的急报传入底比斯的半个沙漏时后,在这座王城里的大小官员几乎同时接到宰相乌纳斯的命令,平时相对安静的王宫广场突然变得很热闹,车马络绎不绝。大臣们在广场上碰见了,客套的寒暄还来不及说,就被等候在广场上的侍卫们匆匆带入了议事厅。

原本这样的大事应该在太阳殿议行,但是由于法老王不在底比斯,太阳殿依律必须关闭。所以逾百的文官武将只得挤在容纳五十人的议事厅内,此刻乌纳斯还未到,官员们交头接耳的说话声很轻,但在厅内圆形穹顶里回荡到一起就变得有点吵人,侍女们悄然穿梭其间,动作小心给每个人送上杯子,于是整个大厅除了说话声,还多了些许器皿轻碰桌面的清脆声音。

“阿尔尼斯殿下到。”门边响起侍卫的传报,所有人立刻起身,朝着议事厅左侧的拱门弯下腰。

身着白色祭司袍手握黄金杖的阿尔尼斯率先迈入厅内,俊美的脸依旧有些苍白,隐隐的焦虑令这层苍白更添了一些倦容,他身后跟着乌纳斯和……夏月白。

对于这位法老王的侍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议事厅,经常出入王宫的大臣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图萨西塔还在底比斯时,这女孩就时常坐在议事厅里抄写文书,前来晋见法老王的官员都见过她很多次。那些官阶较低平日没有机会进宫的官员,则对夏月白多出一丝好奇,毕竟能亲眼见到女王的侍寝也算一件挺稀奇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他们的法老王不在底比斯,会议是由阿尔尼斯来主持,这位看起来除了年轻漂亮外,并没有特别之处的侍寝竟然还能一起参加,这真是耐人寻味的事情。

不过,眼下没人有时间去琢磨夏月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显然利比亚快要攻入边境的消息,远比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寝重要上千倍。

阿尔尼斯在位于王座左手边的位子坐下,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夏月白低头跟着乌纳斯,与他一同在王座下方的长桌边坐下来。她似乎刚哭过,鼻尖一抹红,眼底也透着湿润的雾光。

“紧急将你们召进宫,是要讨论利比利再次侵犯边境的事情。诸位都知道,王此刻正率领埃及大军在红海港与赫巴联军奋战,埃及境内的守军和底比斯的兵力加在一起只有十一万人。利比亚选此时入侵边境,只靠我们防守在三角洲的区区两万人,已经难以抵挡他们的二十万大军。昨夜,利比亚攻破了防守,三角洲此刻应该已经落入了他们手里,依照二十万人的行军速度,利比亚人抵达底比斯最多二十天。到了此时,就需要你们调动手里的所有资源,包括你们的家奴、雇佣军,以及奴隶市场里能够参战的人,只要是能打仗的都要集中起来。”

声音不高也不低,这位大祭司的冷静适时地令人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随即又被他温和却不失严峻的话音再次笼罩在一片浓密的阴云底下。

“我们不能指望王调兵来支援底比斯,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抵抗敌人。这个时候,我不会强迫你们将自己的家兵和私人护卫交出来,但是……”低头,似乎是在思忖,又似乎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太累了,他安静地停了片刻,在抬眸时,一抹浅笑在阿尔尼斯的嘴角边绽开。“我们的王,与埃及五十七万名战士浴血奋战在红海畔,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我们支撑起这片风平浪静的安逸天空,我们又怎么能将脚下这座众神之城拱手让给利比亚人……”

目光缓缓从略显拥挤的厅内扫过,逐一在那些头颅微低的大臣身上划过,他的眸子是安静的。

少顷。

乌纳斯站起身,朝着那张阳光里流光四溢的空王座,颔首。“臣誓与底比斯共存亡!”

随后,厅内的身影陆陆续续站起来,衣角摩擦出一阵连绵不断的细微响动,黑压压一片连绵海潮般朝着同一个方向颔首行礼,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他们恭敬低垂的脸庞下传来。

“臣誓与底比斯共存亡!”

眼神轻闪,转而看向人群最前排的年轻将军,他是底比斯五万阿努比斯军的统帅。“埃普,底比斯军队的调用及部署,乌纳斯会与你一同商讨。从明天起,停止一切贸易往来,底比斯的城门全部关闭。”

“是。”埃普应声,身子朝下又弯了弯。

阿尔尼斯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身,从僧侣手中接过大祭司的黄金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精美的手杖,紧接着目光又落到乌纳斯的身上。“乌纳斯,城内平民的安置工作要做好,不能敌人未到,自己先乱起来。打开城内所有神庙,供人们向神祈祷平安,泛滥期从下游来底比斯的人群都送往神庙。如果神庙安置不下的就派往竞技场、城内广场这些地域开阔的地方集中安顿。”

“是。”

安静而美丽的眼睛再次看着手里的黄金杖,从手杖顶端雕刻精致的金鹰,一路沿着那些密密麻麻刻满华丽铭文的杖身扫过,淡淡的目光移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里浮着一些暗色的云彩。

仿佛一阵风吹过,阿尔尼斯身后的发丝轻轻扬起几缕,但窗口无风。

侧目,看着垂头坐在桌边的夏月白,打从知道利比亚开始进攻边境起,她几乎没有在开口,却不知那张近乎褪去血色的脸早就出卖了她的脆弱。

一直以为她会害怕的不知所措,没想到除了在来议事厅的路上她忍不住偷偷掉了几滴泪,又怕被人发现而仓促地抹掉了泪痕,一路上夏月白都安静沉默地紧随在众人急促地步伐后面。

安静固执地非要随他来议事厅,同样安静沉默地坐在众人的视线里。

有些心疼这个孩子的坚强。

一个十九年来都活在普通平凡的世界,过着普通平凡日子的人,一朝的风云变幻,就将她简单的人生彻底颠覆……

阴谋,战争,王权,身份……未来,这些几乎能将所有美好脆弱的东西吞噬殆尽的黑暗,现在已经一寸一寸将夏月白单薄的身躯渗透,继而笼罩。而她的挣扎,在这场避之不及的战争面前,又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 ★★★ ★★★

巴比伦从港口西侧的进攻并未停止,图萨西塔派塞布隆带领左翼一支军队去支援克蒙特,索性一个沙漏时后,传来了巴比伦人顶不住撤退的消息。

只是,这消息带来的轻松还未持续太久,另一份军报就摆在了图萨西塔的面前……与木尔代城相隔最近的突勒城,迎来了赫梯大军发动的猛烈攻击。

这一次,赫梯人没用什么难破的复杂阵式,完全是强攻猛打,少量骑兵在前方开道突进,数量可观的步兵阵紧随其后。赫梯放弃了攻城时最常用的长箭扫清路障的打法,全凭着战马上的骑兵和步兵手里的长矛短剑一路厮杀而来。

黑压压一片的赫梯士兵朝着突勒城一个劲地恣意猛冲,无惧于城头上埃及射出的呼啸箭雨,就算中箭倒下了,他们也能趴起来拖着箭伤继续前进。

像一个个活动的箭靶子,在城外毫无遮挡的平坦地形上整齐地前行,眼里闪烁着恣睢狂妄的饥渴眼神,就如同他们身后天空下那片快要燃烧起来的阳光。

第一轮箭袭过后,城楼上的射手端着手里的弓,惊骇地瞪着城外不可思议的场景,一时间居然都忘记继续攻击,只是怔怔地望着。

那些胸前手臂都已经插满木箭的赫梯士兵,正以整齐快速的步伐继续移动。中箭倒地的人会爬起来跟上队伍,而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的人,则会被后面不断涌上的战友踩踏而过。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身体仍挣扎着朝城门方向趴行,直至一阵抽搐后完全静止不动。

城楼上的埃及战士一动不动看着城外那些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由远及近的涌来,头脑里一片空白。

“放箭!愣着干嘛,快放箭!!”猛然回过神的领将大声吼道,同时转身一把揪过副官的领子。“去放信鹰,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王。”

年轻的副将用充满惊骇的眼睛看了看城外,眼底有丝掩藏不住的恐慌,木然地点头,脚步匆匆地回身跑下城楼。

★★★ ★★★ ★★★

“把塞布隆给我找来。”图萨西塔坐在桌后,拿过羊皮纸摊开,提笔快速在纸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地说道。

片刻后,塞布隆由侍卫引领着走进木尔代城的临时行宫。

“法老。”礼貌的躬身行礼,却没有跪下。

将手边突勒城的报告交给一旁的侍卫,示意拿给这位赫梯将军,她朝椅背一靠,单手托着额头,手臂缠着的绑带下透着一抹还未干透的暗红。“塞布隆,赫梯士兵就算重伤,只要不死就能站起来继续战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老是说赫梯战士伤得很重,仍能继续战斗?”微微一怔,接过军报快速看了一遍,抬头望着桌后这位年轻女王依旧安静淡然的眼睛,隐隐地,那里有道尖锐的暗光一闪即逝。

“他们似乎没有痛觉,也体会不到死亡带来的恐惧,为什么?”她问的直截了当,就如同她眼底那道一目了然的质疑,就算经过了最残酷训练的勇猛战士,也不可能做到他们那个样子……那样子不像人,更像一具具被掏空灵魂后只会移动的躯壳。

“这个……不是他们没有痛觉,而是服用了药物。”

轻挑眉梢,抵在额角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那里跳动着沉闷地紧绷节奏,目光暗了暗。“什么药能让已经伤成那样的人,还能站着不倒?”

“这是赫梯特有一种草药,名叫‘不死草’。当人受伤或生病剧痛难忍时,巫医会给病人服用一些这样微量的草药止痛。但是若大量服用了此药,人不仅感觉不到疼痛,还会丧失心智,变得凶暴残忍,极具攻击性。”他也曾在一次重伤时吃过这种草药,用以减缓治疗期间的疼痛,效果相当显著,几乎感觉不到太多痛苦,即使那个时候医官正用刀片刮去他身上感染的腐肉。

“你觉得那些赫梯人都服用了‘不死草’,如果他们都服用了,为什么之前我在木尔代城外没有发现这种难以杀死的现象?”如果真是这种草药起了作用,那这场仗要比预计的艰苦许多,她的士兵怎么能和不知道疼痛的赫梯怪物相提并论,这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难以杀死的对手,这会从精神上最先击垮人心和意志。

“法老,虽然这种药能提高士兵的战斗能力,同时也是一种□□。过量服用后,此药会在身体里激发了人的潜能,同样也会过度消耗人的体能。就算没有死在战场上,一个月后服药之人也会吐血衰竭而死。所以这种药从未被在战场上使用过,我想卡普尔并没给所有士兵服用‘不死草’,很可能只给其中一部分人吃了,让他们去完成艰难的任务。”身形挺了挺,开口,浑厚的声音里浸满了愤怒。“没想到卡普尔竟然让自己的军队服用这个鬼东西……几十万赫梯战士……为了这一仗居然赔上了几十万赫梯人的性命。”

指尖在眉梢轻轻地来回刮擦,棕色眸中浮出一抹流光,像片闪烁在眼底的阳光,很浅淡的光芒,不仔细看几乎辨别不出来。“就算卡普尔是主帅,他也不敢这样任意妄为地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这应该是你那位赫梯王的命令。”

“蒙巴萨?”

浅笑着扬眉,对着塞布隆满是诧异的脸。

“他疯了吗?六十万人是赫梯全国三分之二的兵力,就算只给十万人服用‘不死草’,加上战场上战死的人,这六十万人能活着回去的不会超过二十万人。”

“他没疯,他只是太需要这次胜利了。”

“……”

“塞布隆,把你了解的怎么对付他们的方法都说出来,赫梯人来这一招,我们也得尽快想出最有利的应对方法。”

“一刀毙命的法子只有一个……砍掉脑袋,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

偏过脸,沉默地视线缠上窗前那片明媚柔和的光线,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图萨西塔目不转睛地望了片刻,几缕发丝从肩头悄然滑落下来,在胸前那片精美的黄金饰品前荡出一片眩目的色彩,轻快妖娆的气息,由那些自顾自在微风里摇曳地漆黑长发抖散于室内莫名有些凝滞的空气里。

然后,她蓦然起身。

搭在肩头的发丝随着动作散开,宛若流动的暗夜,翻卷,起伏。视线从窗前的明媚里抽离,她笑了。

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微微朝前斜着探出一些,那双带笑的眼睛即使失去了阳光的照耀,依旧亮得让人刹时觉得头晕目眩。

“这方法,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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