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少(1 / 1)
“如萋,慢点儿……”一位有着女子般秀气面容的白衣少年正追赶着前面那位娇小玲珑却仍不停歇奔跑的少女。
夕阳正西下,余辉洒在一大片黄灿灿的田野上,清翠绿草,金黄麦穗,火红晚霞,彩云流动,这里岁月静好,一派安详,羊牛正归家,大人正唤嬉戏的孩子回家。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奔跑着,欢笑着,嬉戏着。
那么美,那么动人。
“司东,你快点儿吧,这太阳快要下山了。”女孩边跑边回头对男孩说,姣好红润的脸上已布着细细的汗,乌黑的头发散落在风中,随风荡漾。
男孩注视着女孩纤细窈窕的背影,橘黄色的连衣裙,摇曳的柳腰,白皙纤长的双腿,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娇小柔弱,眼眸总似泣非泣含珠露的小女孩已出落地如此亭亭玉立,娇艳动人,容貌大变,黑瞳更明亮,眉眼更俊美,脸颊靓丽细腻。
思绪随着她在视线内渐行渐远的倩影而散开了。
回到初遇时。
“你叫什么名字?”
“如凄”
“怎么写?”
“如果的如,凄苦的凄。”
“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
“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姓。收养我的婶婶见我身世凄惨,给了我这个名字。”
“我叫司东,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你如萋,不过是芳草萋萋的萋。”
她闻言,初显惊诧,忽闪着大眼睛,转而垂眸一笑,不浓烈,清淡如冬日白梅。
司东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带那个女孩回家,是因为她亮若星辰的双眸,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或是那熟悉的面容。他只知道,从此,他的心里住了一位名叫如萋的女孩,为她喜,为她忧。
回忆乍然停止,目光盈满了名叫深情的情涌,司东一把加快了速度,宛如猎豹般迅速跑到了女孩的身边,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飞奔在田野上。
黄油油的田野上飞奔着他(她)们年轻,朝气蓬勃的身影。
那时天高海阔,心中无顾念,任他(她)驰骋,可谁也不会知道,连呼啸而过的清凉晚风也没察觉到,时光老人推动情节往□□走去,所有如意不如意的,期盼不期盼的,都不那么令人满意。
他(她)们之间单纯的感情将要被推攘着逼迫着被动者陷入城市巨大的滚滚洪流中。那里充斥着权力,阴谋,算计,无奈,伤痛与绝望。
她的眼里或许不再只有他了,他的心里也许早住了别人。
她(他)们尽情地哭,尽情地笑。
年少总以为相爱便可以永远在一起,才会爱地疯狂,可拼命守护这份心意的代价往往是失去爱人的能力,千疮百孔的心在爱恨中沉浮破碎。
即使奋力奔跑依旧跑不过匆匆而逝的时光,夜晚无可避免地到来了,当黑夜慢慢如幕布遮住头顶照明的白月光,唯见远处灯火,耳边有呼呼吹过的凉风,那时,两人心中反而释然,放慢了脚步,享受当下的宁静。
“司东,要到月末了,大学是快要开学了吧。”清薄夜色挡不住如萋亮如星子的明眸,纵然她的眼睛泛起淡淡的伤感。
两年前,一场午后邂逅,说不清的缘来亦或命里,司东把她带回了他与爷爷居住的老院子里,只有放假时才会来看她。平时她都是与爷爷相伴。去年司东高考,不负众望,考到了本市最好的大学。他的整个暑假都陪着如萋到处游玩,叔叔阿姨很不满,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催他回去。
“怎么,舍不得我?”司东抬手轻触了如萋散落在风中的发丝,瞥见她眼里极力掩藏的悲伤,心里竟油生出一点儿喜悦之情,嘴角噙笑。
如萋垂眸,长长睫毛遮住她的心思。
她从未告诉过他,亦不舍得,每次他一走,她就整夜整夜地被噩梦困扰,仿佛又回到从前,她孤苦无依,如浮草般随波飘零。梦里他已远去,再也不会回来。她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挽留着,哭泣着,可他神情冷漠,挥袖而去。
她生来被弃,常被收养她的婶婶打骂,同学嘲笑她是孤儿,她孤苦无依,受尽欺辱,却不甘自我放纵堕落,了解此生,她的心中还怀着稀薄的希望。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在她最穷困潦倒之际,遇见了司东,她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地满满的,上空的乌云终被拨开,迎来彩虹。
如萋抬眸凝视他,看见他一如往常般淡定自若,分明没有半点儿不舍,如萋的心好似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又一下,除了疼再无其它感受,她缩紧身子温暖自己。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儿,我怎么会舍不得你呢,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叔叔阿姨担心。”如萋口是心非地说完,压抑着苦涩,转身离去。
‘怎么会舍不得’那便是‘舍得’,少年少女的心在猜测与试探中便已尝到了恋爱的苦楚。
司东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眸子幽深,似透过黑夜看远处山丘。
“如萋”,半响,司东跑来追上如萋,拉着她的手转过身来。如萋始终低垂着头,不与他直视。
他本想问个清楚,她已18岁,该懂****了。
可见她一直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司东心一紧。
“如萋,你怎么了。”司东抚上她的脸,却摸到一片湿润,顿时慌乱了。手轻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脸来,看见她满面泪水,心疼痛不已,伸手把她纳入怀里。
“如萋,你怎么哭了?别哭了,我好心疼。”这是他的宝贝,他怎忍心惹她流泪伤心呢。
她曾说过,遇见他之前,她被打被骂都鲜少流泪,只是因为哭得再厉害也没人疼,没人宠,后来,有他疼爱后,她似乎把前面没流的泪都在他眼前流完了。
听到他柔软的话语,如萋的泪受不住控制,一串一串如雨滴嗒嗒落下。
见她泪水莹然,刺痛了他的心,他轻拍她的背,声音放的很低很低,如尘埃般细小,“告诉我为什么哭好吗?”
如萋抽噎着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不想我?”
司东先是一愣,随后眉梢一挑,眼角溢出笑意,“我若不想你,怎会放下事情来陪你两个月,若不想你,怎会走后每日给你打电话,一有假期就往这儿跑呢,傻丫头,我逗你玩呢,还哭上了,害臊不害臊?”他满是宠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子。
在他拥她入怀时,她的气就消了,剩下的只有感动,此时一听他说这番情深话,她是哭不出来了,脸也染上彩霞,抬眸,晶莹的泪花渐渐消失不见,她嗔道,“谁让你骗我的,以后不准这样了啊。”还作势捶了捶他的手臂。
司东含笑拥紧她。
他的挚爱此刻紧贴他的胸膛,他若有所思,眸子如身后广无边际漆黑一片的山野一般幽远深沉,她的女孩已经长大了,他怎么会放心她离他那么远呢。
如萋紧紧地依偎在司东怀里,这里越温暖,她越不舍,有一天,离了他的怀抱,她该如何一人****伤口。
命运给了她孤单悲戚的童年,在她满怀绝望时,却遇见了他,这个明媚俊朗的少年,他披着命运的薄纱,悠悠然如一缕光线,来至她身旁,给她温暖与热量。
“如萋”
“嗯?”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你只需相信我。”
“我知道,我们永远在一起”不求相守,只求相伴,不求相依相偎,只求相望。
“傻丫头,不哭了,走,回去吃饭了,你不是饿了吗?”司东轻揉着如萋的发。
“咦?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我现在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了耶。”如萋扬起灿如星辰的笑容。
“我还不了解你,小吃货。”他牵过她柔嫩的小手。
“走,回家了,大坏蛋。”如萋边晃动司东的健壮的手臂边嘻嘻地笑。试图将离别的哀伤忘却掉,至少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
回到家,爷爷已经做好了晚饭。
听司东说,三年前,奶奶因病离世,走得匆忙。爷爷心中郁结难解,想回老家住一阵,这里有他和奶奶幸福生活的回忆。后来,司东来了,遇上她……。
“阿东,今天你妈又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爷爷随意提起,年老了,他已无心管孩子们的事。
“我准备明天回去。”司东抬头看了一眼如萋。
如萋继续埋头喝汤,可睫毛早已沾湿。
“我打算带如萋一起回去,爷爷您也回去住吧,您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想到以后可以和如萋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不用分开,司东的嘴角微微上翘。
“啊!……咳……咳。”如萋被他的话语吓了一跳,一口汤没咽下去,呛住了。
司东赶紧过去轻拍她的背。
“好些没?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喝口汤也能呛着。”语气中不免带有一些斥责,可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没事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还那么凶。”如萋瞪了他一眼,微嘟了下小嘴。
“呛水这事人人都有过,可大可小,但对你就是大事儿,容不得差错。来,喝口水。”
如萋撇了撇嘴,听话地喝水。
司爷爷看见眼前这甜蜜亲昵的一幕,露出欣慰地目光。如萋刚来时,不愿与人交谈,性子及其孤冷,惹人怜爱,好在司东费劲心思讨她欢心,一步步打开她的心房。
这俩孩子,性格都偏冷,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神情淡漠,只有在一起时,才会温暖活泼起来。
“阿东,如萋这事儿你最好先和你爸妈说一声,你们不必操心我。”
司东和如萋相视一眼,知道只要是爷爷决定的事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不会再改变。
晚饭过后,没有像以往一样在院里散散步,聊聊天,各自回房了。
那夜,就好像两年前刚来这时,紧张、惶恐、迷茫,如萋整夜心绪难宁。
‘一起回去’真的可以吗?相爱容易相守难。
那年夏天遇见了他,仅仅是一眼,她眼眸含泪,他眉清目秀,一身清风明月,却牵扯出如今的难分难舍。不过两年,仅仅两年,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到365天,可对他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若不是前世有约,今生怎会爱得如此浓烈。
纵然此爱已超越世间种种可用语言描述的情。
她知司东的家在城里有权有势,他出身不凡,天之骄子,他承载了太多人的期盼和希望,在这里他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和她花前月下,但那里,终归有太多束缚。
但她和他都逃不了……
翌日,在微寒薄雾中,太阳缓缓从东方爬起,金色光芒刹时洒遍千山万水,晒透了所有的迷茫,如萋伫立在窗边,凝视那轮红日,眼眶有些湿润,她紧闭眼,憋住伤感泪水,转身收拾行李。
坐在大巴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家和爷爷招手挥别的身影,如萋终于忍不住地哭了,她总感觉,这样单纯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还了。
缓缓行驶的车路过他(她)们游泳过嬉戏过的小溪,她看见远处的苍翠葱茏的丛林里有他(她)们曾尽情奔跑的身影,那所学校里有他偷偷来看她上课的情形,这条路她摔倒扭伤过,脚无法站起,漆黑夜晚他点灯慌忙寻来背她回家。
太多太多的回忆片段。
割舍不下,忘不了……
司东知道她的难过与不舍,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安抚着。
“司东,我不想走了,以后你放假来看我也是一样的。”如萋缩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说。
司东身子一僵,眸色渐深。
“你不想每天和我在一起吗?以后忙了,我可能不会陪你这么久。”淡淡的语气,无法窥探情绪。
“我尊重你的选择。”明显是硬挤出来的。
“我只是害怕……我怕以后我们连这短暂相守的机会也没有了。”前方一片迷茫,她害怕。
天知道她有多想和他在一起,可事情真能如愿所想吗?
“我不是说了吗?你只需将心放在这里,别的毋须你操心。”他执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他的胸膛坚硬滚烫,随呼吸起起伏伏。
“对不起,我太过忧虑,你别生气。”如萋抬头看了一眼司东黑沉的脸,又讪讪地埋下去了。
在她眼里,司东是温润如暖玉,明媚如春风的,很少与人争执。所以只要他眉头紧锁,她便不忍了。
“你毋须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存在伤害,就不必道歉。”他低沉的话语在如萋耳边响起。
“我明白你的心情,以后放假我们也可以回来小住上一段时间。“
“真的?”如萋抬起头来,眼睛明亮似夜空上的星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司东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有,你从不骗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信任与坦白是感情的基础,他是她的天,若连天也不可信,那还能相信谁呢
记得有一次他答应她一放假就来看她,然而那几天道路整修,不通车,他硬是在烈日下徒步了四个多小时。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汗流浃背,脸色酡红,身上混满了泥土,如轻云流水般洁净的男子何曾如此狼狈过,她含泪扑向他怀里,紧紧拥住他,那一刻,她便知自己此生逃不开他了。
他给她倾城宠爱,她便回以一世守护。
“你先睡会儿觉吧,看看你的黑眼圈,大熊猫肯定以为你是它亲戚。”司东面色和缓,连语气也温柔起来。
“哪有那么夸张,那我小憩一会儿,到了你叫我。”如萋浅笑道。
如萋甜甜地进入梦境,那里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尘世烦恼。与蓝天,绿野,星辰为伴。她可以尽情奔跑,大笑……
司东柔情地凝望着她的睡颜,惹不住俯身留下一个吻在她桃红般的脸颊上。
时光仿若静止在此刻,没有流逝的伤痛,亦无迷茫带来的惶恐,车一步一前行,驶向未知的前方,可她(他)们的心紧贴着……
“如萋,如萋……醒醒,到了”司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水嫩柔滑,令人爱不释手。
如萋感觉有人不厌其烦地一直在打扰她做美梦,终于不耐烦的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春水流动。“啊?到了,咦?怎么车不一样了。”刚醒来声音还是软绵绵的。
“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美梦,叫都叫不醒,到了车站,家里派司机来接我们,我就直接把你抱过来了。”司东只要和如萋说话,总喜欢一面把玩她的头发,一面低着头注视她。
“我不是特别重吧?老让你背,我怪不好意思的。”如萋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眼含趣意。
“少贫了,以前没事就叫我背你到处走,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司东替她整了整衣服。
“嘿嘿,我这不是假装客气客气嘛。”如萋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短短的,又细又柔滑。
不免又想起以前她想偷袭他,在他无察觉时突然跳上他的背,双手死死蒙住他的眼睛,本以为可以吓他一下,可他往往冷静地背着她站在原地不动,说,“怕把她摔着”。如萋的心瞬时被胀地满满的。
司东的话语打断她的回忆。
“你永远都可以不用和我客气。”能照顾你,我甘之如饴。
“下车吧!行李会有人拿回去的,”
司东牵着如萋的手往家走,她的指尖凉凉的。
他握紧她的手,“别怕,不会吃了你的,有我在。”
“恩。”如萋朝他浅浅一笑,眸中的坚定更多了分。
一语一诺,一步一生,纵然前方悬崖峭壁,有你,那便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一进司家大院,就有一位娇小的女孩朝他(她)们飞奔而来,她粉裙飘飘,俏皮可人,淡淡的酒窝十分可爱,她应该就是司柔吧。常听司东提起,小时候是他的小尾巴,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不过自从遇见他的好哥们,被他的俊颜俘获,拜倒在他的长腿下,再也记不起哥哥这一名词。
她满怀热情地一把抱住司东的胳膊,眉眼含笑,含嗔埋怨道,“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平时都在学校,一放假又不在家,敢情你都不想你这个漂亮可爱的妹妹啊。”
司东微微拉开她的身子,弹了弹她的额头。含笑道,“我看你只记得林浔这个哥哥了吧!我可听妈说你天天往他家跑,难不成这么早就要去见公婆了,也对,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
司柔撅了撅嘴,粉嫩的脸光滑细腻,小小的脸蛋全是喜悦,“哥,你怎么这么坏,少打趣我了。”
看见他(她)们兄妹俩斗嘴打趣场面,如萋低声笑了,笑声浅淡,清脆悦耳。
司柔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如萋身上,目光不由惊住了,如萋与司柔同是美人胚子,但司柔像艳阳下的向日葵,明媚芬芳,只需一眼,便能俘获眼眸。而如萋更像清幽微风中的出水芙蓉,纯洁淡雅,一点点,占满心房。
“你就是如萋!我常听哥提起你,真是个美人。”司柔见她水波流转,清秀丽人,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如萋脸微红,“你是司柔吧,我也常听你哥提起你。”
“他肯定没说我的好话,说我怎么捉弄他吧!不过我可是一次都没成功,谁叫我老哥那么聪明。”司柔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往里走。
如萋见司柔如此热情,心情也愉悦了许多,急忙澄清。“没有没有,司东说你很可爱。”
“可爱?别,女汉子才是我哥对我的评价。”她这位老哥从她出生就没夸过她,虽然她可爱这是事实。
“噗……”如萋实在觉得司柔有趣,性格率直爽朗又不乏可爱。
司东见她俩一见如故,聊得投入,把他完全遗忘在原地,不免又气又欣慰。
“司柔,你比如萋大两个月,以后要当好姐姐,不准欺负她,”司东自发走到如萋旁牵起她的手。
如萋感受他的贴心,抬头莞尔一笑。
司柔见状,不禁调侃道,“哥,我可当妹妹当惯了,这姐姐的重任您还是一并包了吧!是吧?如萋。”
“恩,还是您一起当吧。”如萋佯装正经地道。
司柔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如萋,有我的潜质,本尊收你为徒了。”
司东捏了捏她的鼻子,含笑道,“这才多久,就划定阵营了。”
“呵呵……”
……
三人就这样一路闲聊到了主宅,司家大院座落在郊外半山腰,是处幽静风光明丽之地,大院建筑气派,占地面积大,加上各类工人,共20来人,不过大门距主宅还需一段路程,平日都开车直达,今日本想带如萋好好熟悉一下环境才选择步行,不过,明显这丫头心思没在这儿。
到了家中,见过司父司母,态度友善,慈眉善目,这让如萋悬着的那颗心放下了。
简短问候后,便去放行李了。
晚饭时,如萋挨着司东坐,司柔坐对面。看似平静无浪。
“如萋,你现在来了这里,就是我们家的一个成员,不必那么见外。”陈桦,司东的母亲,优雅高贵之人。突然对如萋说这一番话,如萋直觉风雨欲来。
还未等如萋回答,陈桦又接着道,嘴角含笑,“你明年要高考了,我们已经把你的户口迁到我们家了,你以后就是我们领养的女儿,也跟着我们姓,叫司如萋,你觉得呢?不然,你可以换个名。”话语看似留有商量余地,实则强硬,滴水不漏。
饭桌上一片寂静,窗外风梧桐声丝丝击打如萋的心。
如萋正准备启口。司东握紧她藏在桌下早已被指甲掐出几个印的手。
“如萋是我带回来的,她的事我负责。你们少指手画脚。”司东的声音已失去平日的温润,沉稳果断,黑瞳一片阴沉,暗藏愠怒。
父母总爱为儿女操心,如果得不到子女认同,更觉得自己做法伟大无私。
早料到儿子的反应,陈桦倒显得沉静许多。扬起无害笑容,一副慈母相,“司东,如萋平白无故地在我们家住,这不招人闲话吗?她一个女孩子哪受到了这些。再说,做我们的女儿还亏待了她吗?如萋,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如萋倒没司东那么大的反应,对她而言,只要和司东在一起她便满足了。她不想司东因她和父母剑拔弩张,才来第一天,就起争执,不好。
如萋微抬头,桌下柔嫩的小手反握住司东修长有力的大手,面容淡然,不卑不亢道:“阿姨,我接受你们的决定,司东待我如亲妹妹一般,如今真做了兄妹,更合我们心意。”
话一落,明显感觉桌下那只大手瞬间僵硬,不用看,她就能想象出他冷冽的表情和被怒火灼烧的目光。
陈桦得到了心中的答案,甚是欢喜。“如萋,你以后可要和司柔一样叫司东哥哥了,不能直呼姓名,我和你叔叔倒没有要求那么多,你随意叫就行了。”
如萋点头,嘴角紧紧抿住,一种不知名的苦涩从心底无声泛起,吞噬所有感官,寄人篱下四字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她不着痕迹地苦笑一声,埋头吃饭。
司柔一直乖乖地在吃饭,她也不懂这里面的玄机,听到这儿,只知道自己以后多了个好姐妹,高兴道,“如萋,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呵呵……”
“恩……啊!”如萋还未回答完,就被司东一把拉离椅子离开餐厅,力量大而猛,如萋心一虚,他果真愤怒了,还不轻。
司柔一脸迷茫,左右张望,父母一脸平静,可隐约觉得奇怪,她赶忙吃了几口回房间给林浔打电话去了。
陈桦眸中火烧般怒色一闪而过。
司云栋,司东的父亲依然淡定地吃饭。
“你怎么不帮着说两句呀,你看你儿子还这么年轻就一颗心放在那如萋的身上,以后若是发展出别的感情,那兰兰怎么办?”陈桦不由得将怒火发在司云栋身上。
司云栋抬眸看了一眼陈桦,这当妈的,平日多冷静睿智,一遇上儿子的事儿,便急了。随手拿过纸巾擦嘴。“你也说,他还年轻,这个年纪你越阻拦,他越要反抗到底,到时把儿子逼急了,你看你儿子还听你话不?还有,别再提那个孩子了,她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过去的事儿谁也别提。”
到底是久经商场,深谋远虑。
可陈桦还是不放心,“万一儿子动了真情可怎么办?我刚才帮儿子收拾东西,我可见着那女孩两年前的照片,那容貌跟兰兰……”
司云栋没等萧桦说完,就抢先说道。“你忘了两年前儿子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吗?现在和我们的关系刚缓和了一点儿,别再因这点事破坏了。”
说到这儿,两人的眉间都笼起一层忧郁,那个温暖的司东,恬淡如春风的司东。终不会再回来了。
司云栋的眉头轻皱,语气沉重,“我前不久听司东的老师说,他打算在两年内读完大学所有课程,你不懂这意味什么吗?”
陈桦当然知道,眉头轻蹙,低叹了一声。
司父起身前又叮嘱司母对如萋好些,不要和儿子反着来。
司母本身心也不坏,听了司父一番劝导后,不由得豁然开朗。“知道了,如萋我看着也觉得可怜,我又不是恶人,哪会亏待她一个小姑娘。”只是,她和兰兰,将来注定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现在,还是随缘吧。
本来的一场家庭大战被司父几句话四两拨千斤地就给化解了。
可今日浇熄的硝烟之火难免不会有一天卷土重来,沉浮已久,一旦点燃,熊熊烈火,带着覆灭的姿态,烧得人措手不及。
司家大院里,梧桐树下,静静的月光洒下,两人就一前一后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终于,司东开口了,他竭力平息心中的怒火,他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绪伤害她。
“你真想做我的妹妹吗?”冰冷疏然的语调,砸的如萋心疼。
他背对着她,挺拔修长的身影被月色修饰地有几分落寞。
他从不曾这么冷淡对她,他是她的温暖,是她的依靠与信仰。
“我只是不想你和阿姨因为我闹矛盾。”如萋嘴角轻抿,眸色深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已被指甲掐的生疼。
他的心思她不明白,她的胆怯他不懂。
他转过身,注视着如萋,眼中的悲戚让她不忍直视。话语却那么伤人,“妹妹,我有司柔,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如萋眸子一痛,她不懂,他是在说她不配做他的妹妹吗?还是说她在他心目中永远抵不过司柔吗?她不敢想,怕悲伤泪流成河。
如萋低着头,尽力压抑住心中的悲痛,白皙的手不断交替紧握着,勒红了手指,“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
司东实在不知道她自知什么,他见不得如萋楚楚可怜的神态,她还小,不忍逼她直视某种横亘在他(她)们之间的感情。
沉默,良久,默然,成为此刻的基调。
清幽月光多么明亮,曾照明她(他)归家的路,此刻却照不透彼此的心,迷惑对视的面庞。
终究,司东妥协,他压抑心中的苦痛,走过来,看见如萋的双手已揉搓地通红,心下一抽,伸手握住往回走。“算了,不说了,回去睡觉。”
如萋僵滞在原地,死活不动,嗓音低低的,“司东,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别的我真的不在乎,我无父无母,见你和阿姨因我起争执,我好难过,我像个罪人,破坏你们的幸福。”
司东眉头微一触,又无息散开,他俯身凝视她的双眼,有薄雾覆盖,“没有你,我不会幸福,何来破坏,我不许你如此想。”
如萋似懂非懂,双眼迷茫看着他,怯怯说,“那你还生气吗”
司东舒缓眉梢忧虑,“我气我自己。”气自己没有能力,令她陷入两难境地。
如萋抬手轻抚他的眉间,替他抚平眉头,温声道,“那你还是气我吧,你生我的气,我总会哄你开心的,你生你自己的气,我不知怎么办。”
司东心猛地一跳,似火山迸发,浅浅笑意徐徐从冷滞眼角散开,驱走寒气,“傻孩子,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开心。”
如萋闻言,挽起嘴角,笑意散落在灰白月色里,风一吹,落入心间。
她是那么善良体贴,他,穷极一生,愿为她打造一个洁白世界。里面,唯有他和她。
岁月流转,那埋藏在时光深处的爱恋和希冀都成过眼云烟,一吹一散,两两落于天涯两端,翘首以盼,过去的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