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鼓点沉重而激烈的流行舞曲强行以超大的音量钻开、入侵杰思敏的大脑，让她不适地揉了揉耳朵。这里的灯光从不是为了照明而服务。数种颜色的光束晃动着，跳跃着，成为那诱使新进的来客陷入和先前的来客同样疯狂的催眠咒。
每个这种场所都共有的那种腻人气味，好似能勾人心魂；混沌的空气蒙着烟雾模糊了这里天堂和地狱的界限。
杰思敏把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手指虚握了下挂在天花板上的反光球试图遮挡它令人头昏脑胀的俗艳光芒。现在人已经多起来了，一眼望过去满目都是颤巍巍的脑袋。杰思敏环视一圈，走向了角落的一个男服务员。
“嘿，能带我去网球场吗？”杰思敏站在服务员面前注视着他的脸说。
“网球场？您在说什么，这里怎么会有网球场。”服务员露出困惑的神色，对杰思敏的话表示不解。
“得了吧，”杰思敏往服务员手上拍了一卷钞票，“带路。”
服务员动作顿了顿，但他并没有多加迟疑。他将落在手中的小卷塞进衣服，微微一笑，有礼地伸出手为杰思敏引路，“女士，这边请。”
杰思敏跟上去。
“最近真是奇特，你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是第一个来了。”
“哦，是吗？”杰思敏立刻表示感兴趣，“在我之前还有我的同龄人吗？”
“是的。”
“是什么样的人？”杰思敏佯作随便地问道。
“是一位年轻的男孩。我估计都没你高。”服务员打趣地看着杰思敏。
杰思敏脸上喜色更甚，她紧张地握住拳头，手心都渗出汗珠。
“到了。”服务员说。
穿过一个光线稀疏的走廊，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刺眼的镁灯闪得杰思敏晕眩了一阵。恢复过来之后，眼前赫然是一个五脏具全的室内网球场。在昏暗无光的地下，一个巨大的空间被开辟出来。几排看台围着低处的球场。杰思敏低头看去，惨然的白光吝啬地仅仅打亮了这个被万众瞩目的地方，那里有两对双打正在比赛。
“祝您享受比赛。”服务员一笑，然后离开。
杰思敏环顾一圈，杰思敏就近走向一个正在看比赛的独身男人，并排停在他身边看了会儿球场上的比赛。
她看似不经意地开口说：“要我说，这些发球可都没有外旋发球厉害。哥们，你不这么觉得吗？”
那男人看了眼杰思敏，然后耸耸肩说：“技术层面上来说，确实。但是凯宾那家伙毕竟只是个小鬼，身量小，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过像卡尔和汤姆森那样的选手的。发球的速度也是。就算他的外旋发球再神乎其神，只要被看穿了，力量和速度又上升至极限，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凯宾？杰思敏皱皱眉。
“我不得不同意你的说法，”杰思敏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她接着问道：“凯宾今天有比赛吗？”
“有啊，”男人点点头，他指向一个地方，“瞧，不就在那儿吗！”
杰思敏顺着往过去，在阴影中寻见那个被一群大汉衬托得分外小巧的身影。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猛地缩了一下，随后那颗颓坏数天了的心脏开始健康地剧烈跳动起来。
杰思敏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她的血液在被禁锢数天之后汹涌地在体内窜动。她紧紧地看着男人指向的地方，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里。
这一段路的地球引力像是被加大了，杰思敏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有种无形的力量在牵扯她的步伐。她无法理解这种力量出现的缘由，她只知道自己的内心在呐喊着接近阳光的渴望。于是她克服了阻碍她的东西，跑了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迈入了那块阴影。
她接近了那个背影。
杰思敏刹住脚步，微喘着气，看着那个带着帽子的脑袋。她伸出手，忍耐地拍拍那人的肩，声音因兴奋而沙哑：“龙马？”
“哈？”一个全然陌生的西方人面孔转向杰思敏。
杰思敏还未收回来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周围的一圈人都看过来，观看这一出无谓的闹剧。
杰思敏愣了几秒，迟缓地收回手，摇摇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从未照射过阳光的地方是如何的阴冷，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这股无边的黑暗中即将要被吞没。
步履飘浮的杰思敏失魂落魄地离开，灰蒙蒙的世界与她灰败的脸色形成完美的搭配。
一出楼梯口，最后一层屏障消失，浮动外放几欲炸裂的空气灌入杰思敏的脑中。
杰思敏来到吧台，不灵活地坐上高脚凳。
她颓唐地捂着脸，摸索着拿出钱，对酒保说：“一杯伏特加，谢谢。”
“请稍等。”
她撑着下巴，失神地望着混乱的舞池。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可以显得不那么混乱，躁动的神经和无数的回忆，景象、声音，不受控制地在她脑内重放、喧嚣，让她觉得自己要超过负荷最终爆开。
“您的伏特加。”
杰思敏抓过酒杯，像喝水一样一股脑子地往嘴里倒。她被难受得表情纠结，但就是倔强地不肯放下杯子。
一杯下去，杰思敏呛了一下，把杯子放回桌上，正大眼睛看着五光十色的前方数不清的扭动的身躯。看了一会儿她就露出了不适的表情，那些人扭动着，扭动着，就像是在搅拌她的脑浆。
杰思敏皱着眉，苦着脸，趴在了吧台上。
好吵，好烦，好晕。
她盯着自己的脚，心脏失去运作能力的感觉再次传来，她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杰思敏眼前闪现出越前的脸。她咬着嘴唇，揪住自己的衣襟，希望这样好让自己的精神不那么疼痛。她张开嘴巴，痛苦得想要哀嚎，但却什么声音发不出来。
杰思敏的眼睛酸胀而酥麻，但什么液体也流不出来。不论是欢笑还是哭泣的能力都因为灵魂一部分的蒸发而失去了。
杰思敏用手指紧紧抓扣着吧台来分散自己的紊乱。她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能够刻骨地意识到自己的悲切。
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赶出几滴眼泪出来。但胸口的塞子就像在和杰思敏作对一样，把她泪水的源头也密不透风地塞住了。
杰思敏直起身子，握着空空的酒杯，看着它像是看到了自己。
她的头很重，她的精神很困乏，每一根神经都犹如挂着一袋沙，身体也沉重得让杰思敏觉得自己连抬起手指也做不到。但她明白地知道自己就算躺在最柔软的大床上也无论如何无法入睡。一个胸膛刺了根针的人如何能够安然享梦？
一根手指指向杰思敏的杯子，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两杯。”一个男声传来。
杰思敏抬起眼睑，瞟向来人。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家伙。
这个身形和气质都跟越前有几分相似，甚至据说也会外旋发球的男孩勾唇一笑，坐在了杰思敏身边。
杰思敏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迷惘地盯着手中的杯子，手指在其上典雅低调的花纹上轻轻摩挲。
没多久酒保将两杯酒送到了两人面前。
“伏特加，请慢用。”
鸭舌帽递出钱，说：“谢谢。”
杰思敏望向眼前盛得满当当的杯子。杯中的液体微微荡漾着，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柔美而高贵。
“你的朋友长得很像我？”鸭舌帽举着杯子，身躯靠近了几分，侵略性的眼神带着深沉的颜色，直直地看着杰思敏。
杰思敏低垂着头，眼神闪了一下，没有回应。
那人见杰思敏不予回复，不耐地皱了皱眉。他抿了一口酒后放下酒杯，顿了片刻，想接着说些什么。但他突然注意到远处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生生截住了他的话头。
鸭舌帽小声骂了一句：“见鬼。”然后迅速地拿起酒杯，仰头灌下一口酒。他突然地抓起杰思敏的手腕，叫道：“嘿，忧郁的小美人！”
杰思敏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没有成功。她皱着眉看向眼前的少年。
“有人来查证件了，别告诉我你满二十一岁了。”鸭舌帽对杰思敏龇牙笑着说，“我们点的可是伏特加，而且别忘了，你的胃里还有一杯呢。要跑了！”
杰思敏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麻木的大脑对他的话语内的信息处理不来。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在直觉的作用下，她还是由着自己被拉着。她踉跄地跌下高脚凳，被牵引着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