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章 失散（一）（修）（1 / 1）

冷风萧瑟，北地的腊月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季节。顾长安的思绪在破皮刺骨的寒风里乱成一团麻，不自觉回想起撤退时的情形。

撤退之前，她让伺候她的亲兵童生跟随着大部队先行撤进镇北关。那时她不敢说她的计划就一定能成，一来想保童生一条命，二来也要让她的兄长、裕州总兵顾长平有所防范。

童生离开前，她修书一封，让童生务必亲手交到顾长平手中，战事胶着，他们内里是不能再出一分一毫的差错。

狄戎没命地从关外打来，连破几城，谁都知道石岭守不住。可石岭能放，镇北关却不能失。镇北关一旦失守，那么大齐危矣。

裕州兵力不足，粮草短缺，顾长平要守，必然要向朝廷调兵。然而一封奏疏上去却连个水花也没看见，没有能打仗的兵，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无奈之下，兄妹二人生出一计，明面上由顾长平下令死守，暗地里顾长安撺掇刘珩撤兵，这样一来，既把戏演足了给高居庙堂的诸位看清楚，又能挤出几日调兵时间，两全其美。

可这个计策实在飘忽了点，几乎在哪一个点上都有不可把控的因素。

所幸刘珩对死守命令原本就揣了一肚子怒气，又有顾长安在旁边煽风点火，刘都尉一怒之下，下令弃城。不过这个弃须得弃得十分有水平，才能不被人捏着把柄，回头参上一本。

整个撤退的过程大都如顾长安所料，只有刘珩这个计划外的人物脱离了原有路线。

他如顾长安所料把她给放倒运回镇北关，但却不像她预料的是跟着一块装成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屁滚尿流地逃回去，而是留在石岭城，一直战到石岭城破那一刻。

石岭城里自愿留下的守军在城内洒满了桐油，最后一把火把石岭烧了个干净。

这是从前在裕州时，一位经验颇丰的老将军教给顾长安的，他说哪怕把自己的城池烧成一把灰，也不能留给敌人一针一线，可谓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战争向来残酷，拿人命堆砌出来的成与败，让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说出来都叫人心里透着凉气。

顾长安想起她父亲顾承去世时说的这一席话，心下黯然，又想起素未谋面的生父，不由觉得寒风又刺骨了几分。

这世上除了顾长平，再也没人知道，顾长安并非老侯爷顾承亲生。

这还是顾承在临死前才道出的秘密。

当年，身怀六甲的顾夫人与顾承同在裕州，将近顾夫人临盆之时，与顾承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魏峥却卷入空饷案，魏峥被处死，魏夫人在夫君墓前自戕，只留下个才出世不久的小女娃。

顾承瞒过众人将女娃抱回自己府上，原想就当做夫人产下的双胞胎来养活，却没想顾夫人难产，生产当日人便没了，一尸两命。

巧的是，顾夫人所产也是一名女婴。

顾承感叹造化弄人，便将魏峥之女看做亲生闺女，抚养在裕州，对京城侯府里的人只字未提。直到他临终前，才将此事说给顾长平与顾长安兄妹二人知道。

但对兄妹二人来说，这一重秘密只如顽石入海，激起一片波澜后，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并未影响什么。

空旷的荒原上，顾长安被风扬起的沙尘迷了一只眼睛，这才恍然回神。猎猎的风刮过她的脸，抓着缰绳的手也冻得有些僵硬。

顾长安腾出一只手揉眼，揉着揉着，眼泪哗啦啦涌出来。她暗自自嘲，心想他们就这样摆了刘珩一道，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且不论这挡箭牌到底挡不挡得住四面八方的冷箭，就说刘珩自己的想法就很难捉摸。毕竟他有个沉甸甸的身份压在那儿，顾长平不能不顾忌，所以一旦刘珩退回裕州，顾长平就得给刘珩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顾长安也给他提个醒，可别在这个时候弄巧成拙，现下东宫之位空悬，谁也没说这个在边关混了几年的七皇子没可能入主东宫。

刘珩的想法，顾长安摸不透。

尽管这个男人跟她出生入死几年，但他仍旧像个巨大的谜团。许多疑问困扰这顾长安，她每每觉得刘珩就如表面那般疏朗正直时，他偏就能出点幺蛾子，让她觉得自己是瞎了眼。

他到底对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多渴望，顾长安难以判断，只能去揣测，他躲在边关是为韬光养晦。

顾长安领队，宋明远押后，一众人在荒原狂奔一个多时辰竟然什么痕迹都没发现，刘珩等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顾长安知道这么漫无目的地奔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命人在附近小土坡下原地休整，自己把宋明远叫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