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隔世之战(1 / 1)
蔼淰倒在血泊之中,脸上表情扭曲而恐怖,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望向玄启,正在无声地恳求他出手救自己一命。
玄启皱了皱眉……
其实,玄启从未指使过蔼淰去做任何事……但是,在他同络央大战之前,蔼淰也确曾将一件法力强大的魂衣交给过他。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件魂衣是蔼淰从西娴那里偷来的,虽然他也觉得蔼淰的行为非常可疑,但最后自己确实是凭借那件能保神魂不灭的魂衣,才成功逃过了沌武纪大劫。
可是,蔼淰当年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帮助玄启呢?
这……
玄启看着血泊之中垂死挣扎的蔼淰,忽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如此……
大概蔼淰当年应该并不仅仅是只想让西娴损失魂力、一分为二而已……
很显然,他原本的计划是失败了……
他料到,西娴迟早有一天会清醒过来,而到了那时,等待他的就只有灰飞烟灭。
而他当年,之所以要以身犯险卖给自己这个人情,要的自然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这……可真是万年谋划,不可谓不深谋远虑!只不过如此一来,却也实在害苦了玄启,算是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其实,玄启又何尝不是被蔼淰算计了呢?
玄启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苦苦挣扎着的孚神霭淰,心中暗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要救霭淰一条命。可是,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把自己曾经“教唆霭淰陷害西娴”的罪责坐实了。
自己身上的这幅肉骨,皆是由西娴六十万年前的魂衣滋生而成,如今百口莫辩,被西娴当作是坑害她的始作俑者,实在是自己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其实,他倒是并不是担心自己实力不济,同西娴火拼起来会落得下风。他只是......只是不愿看到她用那么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玄启苦苦守着轩辕紫羽的肉身一百多年,虽然心中始终抱着希望,盼着她能早点回来,但是,却从未想过,她会以如今这样的方式回来。她的眼睛里那闪烁百万年沉积下来的睿智光芒,让他再看不到半点阿羽从前那温柔和悦的影子。
她恨他,这让他无比痛苦。可是,善恶终有轮回,他欠霭淰一条命,这件事他也不得不管。
西娴的目光向玄启脸上望过去,观神辨色,知道玄启是有意要出手相救霭淰,冷笑一声,用术法将霭淰悬上高空,又狠狠地摔下砸到玄启脚边,冷冷道:“邪幽大人倒是菩萨心肠,只不过,大人倒也不用担心,蔼淰他是没这么快就能死得了的。
“想当年,他偷了我为西厝制的魂衣,害我不得不将西厝养在自身魂魄之中,日日忍受被魂火灼烧的痛苦,足足煎熬了四十万年。如今,既然蔼淰落在了我手里,那我自然也不能舍得让他这么快就灰飞烟灭。
“邪幽,你若想救他,倒是大可不必忙在这一时。待他受足四十万年的刑罚之后,我自然会亲手把他的魂渣交到你的手上。届时,你倒是可以试着用当年养护傀儡羽心的那个法子,养养他试试。说不定他感恩戴德的,以后幻作一个女子来报答你的恩情,也未可知啊!”
西娴看着玄启,目如玄雪。这份咄咄逼人、穿透人心的犀利,让玄启觉得是这样地陌生。
玄启神色戚然,西娴看得清楚,却不想再去理会。她低头瞟了一眼地上的蔼淰,抬头看着玄启冷笑一声,手指微动,掌心立刻生出一柄光华万丈的宝剑——魂剑“灿龙”。
玄启的眼睛随着灿龙剑的华宝之光黯了黯,郁郁地低下了头,却没有去捡一直都躺在地上的轩辕剑。
“邪幽,虽然你曾经设计陷害我,不过,若论起咱们沌武纪的规矩,我倒实在不该怨恨于你。巧取豪夺、尔虞我诈,从前大家一贯如此,放在沌武纪太过稀松平常,实在不算什么。我自认修为不足,看不透天地穹苍,吃了你这个亏,便只当是劫数一场,原本是没什么好抱怨的。只不过,既然你我都已转世淆恒纪,而你如今又想要荣尊九鼎,来做这寰宇之内唯一的主人,那么,本尊就少不得还得跟你计较计较,要问问我手中的这柄剑,看看它愿不愿意向你低头。我们就还是按照沌武纪的规矩,对决一场,一局定输赢。若是你赢了我,那么,天下之大悉听尊便。若是我赢了,那你就休要再觊觎这天地江山,争这九尊天帝宝座。从此之后,仙魔划界,两不相干。
“邪幽,你亦知我身上这勇武之气,早在六十多万年之前,就已经尽数渡给了西厝,令我这一身武力损失不少。而你,虽然如今神力并未完全恢复,但至少还有天罡神气护身。身为九州地灵,你在这九州界内,便有这地气护佑。因此,这场仗对你来说,实在并未吃亏。
“邪幽,你且考虑一下,是一定要让这仙魔两军拼个你死我活、尸骨如山呢,还是你我单独对决为好?我便只给你这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若你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就休要再怪我手下无情......”
玄启满脸阴霾,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眸光黯淡。沌武纪神仙之间的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前的西娴心狠手辣、嗜杀成性,一点都不比络央更好对付,但是,要让自己狠下心肠,对她痛下杀手,玄启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法能够做得到。
西娴的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但是,她的那番狠话刚刚说到一半,却又被另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那人身穿一件粗布白袍,腰下佩着一柄滴血未沾的宝剑。在这场规模宏大的仙魔大战之中,这把宝剑始终如一地跟着主人东躲西藏,莫说是人,就是连鸡都没杀过一只。
这白袍男子原本是躲藏在灰石山后的一处隐密山洞之中,后来听外面喊杀声渐退,实在忍不住好奇,这才悄悄地从山洞之中溜了出来。当他吃力地从群神围成的包围圈外围一点一点挤到中心,一抬眼便望到了包围圈正中的两个人。一个,是伤害并背叛了他好朋友的玄启,而另一个,紫发飘飘、绝色美艳的,他一见之下,险些要以为自己是在发梦……
阿羽?!
那个被真武大帝和太乙大帝陷害,明知是送死还是跑来救自己和连宗瑞的阿羽啊!
白袍男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在根本还没搞清楚周围环境的情况下,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阿羽!”
这一声呼唤,就很不知天高地厚地,打断了西娴大帝同魔尊玄启的谈话。
看看倒在地上的天帝和血泊里的蔼淰,所有人都忍不住替白袍男子咽了一口唾沫。
西娴脸色一沉,眼角瞥见瘦马戈丁的白袍男子,激动万分地向自己飞跑过来,脸罩寒霜,不自觉地就将包裹自己周身三丈开外的“焚火玉灭”仙障加厚了一些。
白袍男子越跑越快,一点都没有要在仙障前面停下来的意思,看得四周围观的神仙们,都忍不住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焚火玉灭,触者成灰。”
眼见白袍男子马上就要撞上仙障,很多心慈念善的神仙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西娴,满脸都是黑线。
华子桐这个不要命的……
西娴……忽然……想起一件很让人无语、郁闷、加吐血的可能性:他,不会是连那道仙障都根本没看着吧?
这个……
以华子桐华老先生的莽撞、冒失以及浅薄的修为,这……貌似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啊!
我去~
这个念头,让西娴一口血吐在心里,不过再转念一想,若是让华子桐这么个鸹噪的人就这么死了,那自己倒还真能耳根清净不少。
眼见华子桐几乎已经撞上了自己的“焚火玉灭”障,西娴把眼一闭,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耳听得“嘭”地一声响,西娴手腕一紧,两只瘦了吧唧的爪子,已经牢牢地捉住了自己的双手。
西娴心里暗骂:妈的,就算是戈央和天帝他们,也不敢如此公然无畏地来捉我的手啊!
西娴心头火起,一睁眼,却正对上华子桐一双汪汪泪眼。
华子桐捉着西娴的手,激动道:“阿羽,是你吗?你真的没有死吗?”
晶莹的泪花在华子桐的眼睛里直打转,他两手发颤,紧张地盯着西娴的嘴唇,焦急地等待着老友的答复。
西娴:“……”
一颗心忽然就软了下去,两百年间朝夕相处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些一起吃喝玩乐、八卦天下的日子,对淡漠孤独的西娴来说,其实是如此地难得。
沌武纪的西娴从来就没有过朋友,所以有那些曾经挡过她的道的人们,通通都被她杀掉了,没有人敢随随便便地跟她说上一句话。
她知道,刚才华子桐闯“焚火玉灭”仙障,她不忍心杀死他的感觉,就如同是从前,他拿着瞬戎玉骨笛狠敲自己的脑袋之时,自己完全没法怪罪他一样。
她知道,不管自己如今的身份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她依然是逍遥山上的那个轩辕紫羽,即便,那只是她渺翰长生之中的短短一世,那她也永远都是轩辕紫羽,那个爱过、痛过、绝望过的……轩辕紫羽!
西娴看着泪眼婆娑的华子桐,蔼然一笑,温和地点了点头。
华子桐喜极而泣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大无畏地伸出双臂把西娴拥在怀里,吓得一众围观神魔都把下巴摔到了地上,开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死,既然你跟宣于立过生死盟,宣于都没有死,没理由你却会死。”
宣于?!
西娴头上立马又黑线了!
西娴从华子桐的臂弯里脱身出来,微不可察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又伸手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静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宗瑞呢?他还好吧?”
“他挺好的,正在蛮潜峡帮一群中了妖毒的人解毒。我这次出来,就是帮他找一味能解毒的仙草。我们已经在蛮潜峡住下来了,那里花美水美,阿羽,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华子桐是个话唠,西娴知道就算是再给他三天三夜,他也倒不完这攒了一百七十多年的废话。
西娴微笑着扶了扶华子桐的肩膀,和声道:“子桐,咱们别来话长,改日再叙,如今你先容我把正事办了再说吧!”
西娴收拾情绪转头向玄启望去,不想却惊讶地发现,他那张刚刚还忧郁沉闷的脸,却在忽然之间焕发出无限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