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家在此处(1 / 1)
人的头发每个月大概生长一厘米,
四个月的逃难生活,让许晓宇出发时剪的极短的头发,又长到了肩头的长度。
这次重庆方面的军队溃败的很惨,一路上既有逃难的流民,更有许多说不清是难民还是土匪的逃兵。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 ,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许晓宇和田大牛随身都带着刀,甚至路上还偷了一把枪和几发子弹。就这样磕磕碰碰的从湘潭到邵阳,从邵阳到成都,又从成都到了重庆。
明楼坚持要给他的小兔子洗头发,方才小兔子摔的一下,让他再也放心不下,许晓宇房间的浴室因为洗澡变得湿滑,明楼干脆把小兔子抱回自己房间的浴室,拿了把椅子,让她坐在上面自己慢慢的给她洗。
不论是明楼还是楼之明,因为工作原因,他和所有人都有一丝淡淡的疏离之感,在上海也好,在重庆也好,他其实都是个靠技术吃饭的工科男。并不需要对所有人笑脸相迎,卑躬屈膝。他一向眼神如古井无波,带着点学者的孤高审视的看着芸芸众生。看似近在身边,却偏让人捉摸不定。明家人分散各地之后,他的温暖外溢的更少,权威日盛,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壳。
现在,他在浴室里轻轻的给他的小兔子梳头发,一丝一丝,一下一下生怕弄痛了她。许晓宇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她的眼睛若能看见一定会看见明楼的俊目里光芒温暖、蜜意流淌整个人就像在春日里吃饱了蜂蜜晒太阳的大熊。再也不是冷血无情,生人勿近的毒蛇。
四个月没洗的头发还是挺纠结的,但是,为了人身安全,许晓宇还是宁可让自己臭着,乱世飘零的妙龄盲女,如果还干净又清爽,恐怕早就死在逃难路上的阴沟里。
如今,这纠结的头发无论明楼再小心也有绕不过去的地方,一缕头发顽强的纠结在一起,明楼用力地一梳。许晓宇疼的轻轻嘤了一声,明楼立即停下来放轻了手:“疼吗?”
许晓宇摇头:“还好。”
明楼放松了手劲,轻轻的说:“疼了告诉我,我再轻一点。”
许晓宇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然剪掉好了,这样又洗又梳的多麻烦。我也看不见。”
明楼手上一顿:“留着挺好的,我在家时,我给你来洗来梳。不麻烦。”他的小兔子总是替别人想的更多。
许晓宇心里暖意升起,唇角笑意淡淡,于陌生之地终于放松了一直绷紧的弦。她轻哼:“你不在家可怎么办?”
明楼听她撒娇的语气,知道她已然不再紧张防备,心里更是愉快:“我让阿诚去找一个会梳头发的女佣,我不在的时候让她照顾你。”
“嗯”许晓宇温顺同意
明楼慢慢的梳着小兔子的头发,怜惜地看着小兔子面黄肌瘦的脸:“我让管家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喜欢什么?”
许晓宇想了想,有些羞涩:“想吃肉,帮我做点肉粥吧!”
明楼点头:“还有吗?”
许晓宇摇头:“没有,大牛会打猎,一路上并不是很难,反倒是进了四川后难民太多,打猎不容易,东西贵的要死,就真的要靠手艺换钱花了。我的手表换的钱只够买药吃,本来留着卖的,预防腹泻的,治疗伤寒的药都被大牛送出去救了人,更是一贫如洗。”她笑:“吃的最差的反而是进了四川以后,真是一个月都没有肉吃,有时候连能吃的野菜都摘不到。”她把自己的手伸向明楼的方向:“看真正的骨瘦如材。”
她目光无神,不在意的拿自己开着玩笑,明楼心疼如绞,轻轻的握住许晓宇的手,就像捧着最珍贵的珠宝。
许晓宇笑出了声音:“所以我要大吃一顿,把这些都补回来。”倔强的兔子即使跌到最低的地方也会爬起来把自己开出灿烂的花。
明楼跟着笑,接下来慢慢的梳着许晓宇的头发:“吃,吃胖了,我当小猪养着。”
“养肥了,过年杀了吃吗?”许晓宇笑着问,他好心的建议“现在这个骨头,熬汤也可以的。”
“汤不好喝,我是肉食动物。”明楼笑着露出了自己的牙。
明楼梳好了许晓宇的头发,把许晓宇抱到了房间里,换了一条毛巾包好了许晓宇的头发。他轻轻的抱着他的小兔子,坐在了椅子上。
许晓宇乖顺的靠在明楼的怀里,听着安稳的心跳,在温暖的室温里,慢慢的进入梦乡。颠簸流离在这一瞬间,离她远去。
明楼叹息一声,把他小小的兔子轻轻的抱起放在床上,许晓宇一惊,一手牢牢的抱住明楼的脖子,一手去身边寻找能够防身的东西。明楼连忙拍拍许晓宇的背,轻声安慰:“不怕,不怕!是我。”
“明楼?”许晓宇呢喃一声,放下心来,纤细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明楼的大手,不肯分开。
明楼怜惜的看着她,一只手拉好了许晓宇的被子,侧着身坐在了自己的床边。
他目光缠绵,温暖柔和,一身寒冰渐渐化入春水。
他的房子,他的床,有了这个小小的女人,好像就成了一个让人眷恋的家。
家这个字,过了许多年,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家在哪里?不过是有那一个人住在了自己心里,留在了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