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1）
阴暗的树林里，一束月光顽强的射进来，隐隐约约，照在了神秘人的脸上，模糊中，我记起来了，是他，曾经照顾我、护送我的黑武士，我努力尘封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又一次倾泻出来。不要，我不想回忆，可是往事一幕幕像电影的片段一样浮现，痛，我的心在收缩，那种痛、深入骨髓的痛又一次向我袭来，感觉头好像要裂开了一样。我蜷缩在树丛里，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能让他们发现，直到他们谈完，离开，消失……
我捂着耳朵假装什么都听不见，可是，我还是听见了，知道了，虽然我很笨，虽然我理解能力差到极点，我还是明白了，原来，这几年看似平凡的幸福都是假的，是有人一手制造的假象，而我，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把自己卖了，然后还在替人家数钱，可笑，真可笑，呵呵呵呵……我笑，笑到流泪，笑到心痛，笑到迷惑！难得，竟然有人处心积虑，不惜花费几年的光阴为我编织幸福的谎言，我是何其幸运，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不要知道真相，是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我选择永远也不醒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只是觉得只要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再品尝痛苦。
也许，不得不承认，我一直在逃避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只是清楚地知道，几年来，我没有踏出过这座村庄，没有接触过一个外来的陌生人，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我也想要得到幸福，想要过寻常人的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再奢求荣华富贵，不再羡慕锦衣玉食，只想一家人团圆和睦，真诚相待，这是我来到古代的最大收获，我想，我懂得了幸福的含义。是的，我也得到了，在这将近四年的光阴里，因为有了那几个孩子，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我要幸福的活下去。”我自言自语。“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努力说服自己，慢慢走出树林，回到村里，回到家里，那个曾经让我幸福无比的家。
黑暗中，有双眼睛注视着我，眼里闪动的是泪光吗，他在为谁心痛？
屋子里静悄悄，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丫丫睡得正熟，刚才经过男孩们的房间，大牛也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如往日，难道我真的是在做梦，既然是梦，就不必认真了。你想想看，谁会那么无聊，为一个丑女人营造幸福的假象，对他有什么好处吗，白痴才会做这种事，想到这，我轻松地笑了，好累啊！我闭上眼睛，希望下一个会是好梦！是的，最终，我选择了逃避。
日子照旧一天一天的过，没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于是，我越来越相信，那不过是个噩梦而已。只是大牛怪怪的，看我的时候，眼里似乎多了一点成分，好像是内疚，又似乎是逃避，甚至恐惧，尤其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他竟然不和我单独相处了，如果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一定会找借口溜走，为什么？每次他这样，都会在我苦心编织的谎言的圆圈上留下一个缺口，似乎提示我，别逃避了，那是真的。可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直到，无路可逃……
大约半个月后，其他的几个孩子照旧吃过晚饭就没了影子，只有大牛一个人没出去，可他还是走出了屋子，我知道，他又是在躲我，随他去吧！拿起绣花针，这些天我的技术突飞猛进，瞧，已经在绣鸳鸯戏水了。如果我是一只鸟该多好，就不会有烦恼了吧，我又开始胡思乱想，神游太虚了。这是我从现代一直保持到现在的好习惯——白日做梦。绣到第二只鸟了，看看，人家鸟都有另一半了，你的另一半在哪儿呢，我扪心自问，是啊，我的另一半在哪儿呢？爱情，这个字眼对于我是不是太奢侈了，一个丑女人还配得到爱情吗，尤其是一个不洁的丑女人？可是，哪个女孩不思春呢？虽然男人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可是，在那些荒唐的经历中，我何时得到过真爱了？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他们各自都有了归宿，我高兴，心里也难免有一丝丝的惆怅，要知道，我已经二十二岁的高龄了。
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我慢慢踱出屋子，天刚刚有些暗，天边月亮的影子还隐隐约约，几颗淘气的星星已经跳到了空中。我看看天，再看看地，在天地之间，我是如此的渺小，又如此的孤单，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流了下来，如果现在给我一副肩膀，我一定会扑上去痛哭一场，呵呵，又是白日做梦，我自嘲的笑了，想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吗？一张丑陋的、泪流满面的笑脸。算了，出去走走心情就好了，每次我心烦的时候都是这样解决的，也许是因为那个肩膀一直没出现吧。去哪儿呢？屋子后面的池塘边吧，那里有两行柳树，最主要的是那里有青蛙，现在正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听，叫声此起彼伏，或许在蛙声里还能感觉到音乐的韵律呢？（笑话，你懂音乐吗？）
走着走着，我的脚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步子越来越艰难，该来的终究躲不掉，这都是命吗？
就在柳树下，有两个人，不，是三个，大牛、黑武士、还有我永远都不想见到的那个人，他，依旧是一身的黑衣、那个面具，对，就是他，鬼面人，那个带给我噩梦的魔鬼。我的胸口一阵剧痛，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一想到他，我就会心痛到痉挛。逃吧，快点逃走，可是，我的脚早就不听使唤了，或者说，是整个身子，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发现我了，是的，他们都在看我，不行，我得逃，可是，头好痛，心更痛，痛到不能呼吸。
“不要过来！”看到那几条身影越来越近，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吐出这几个字，然后，眼前一片黑暗。逃吧，这次我无路可逃了，于是，也许是出于生物的本能，我失去了知觉（记得我是很强壮的来着）。
梦，我宁愿相信，这又是一个梦，噩梦！我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屋子，然后又闭上。现实如此残酷，我的心又一次滴血，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床边，一个人笔直的跪着，泪流满面，是大牛，在他后面，是丫丫、虎子、狗剩、耗子，他们在干什么，一个个哭哭啼啼的，我又没死！还有，他们后面，站着一脸无奈的黑武士，还有在我噩梦里频频出现的，我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
“姐，你醒醒吧，是我们不好，我们骗了你，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只要你别不理我。你说话呀，姐，只要你醒过来，哪怕你叫我去死，我都不会犹豫一下，姐，你就看看我们吧，姐！”大牛颠三倒四的说。
“姐，我们不是存心要骗你的，相信我们，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姐，你不会不要我们的，你最疼丫丫了，是不是？”
“姐，你醒醒吧，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姐，你不是说还要看着我们娶老婆吗？”
眼角，是什么东西滚下来，热热的，湿湿的，我努力的闭着眼睛，可是，却没能控制住泪水，它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了。果然，他们都在欺骗我，我是那样相信他们，可是，他们还是骗了我。曾经以为，有了他们我就已经很幸福了，甚至，想过他们可以代替傻子，代替傻子在我心中的地位，于是，我竟然愚蠢到不去找傻子，我好后悔，好内疚，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只有傻子一个人是真诚待我。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就不要再装了。”魔音在屋子的角落里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给我一个美好的梦境，然后又打碎它，我不懂。是了，一定是他，那个魔鬼，他要惩罚我，可是，像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丑女人，犯得上让他处心积虑的惩罚吗？我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吧，或许，他还有什么阴谋，一定是了，对了，他要利用我，还要利用我的这张脸吗？
“你们都出去，让我单独跟他谈谈。”他还是他，声音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少主！”黑武士回答。“走吧！”他拉起大牛。
“姐姐，你醒了就好，我们到外面去，如果你不原谅我们，我们就一直跪着！”说话的是大牛。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了，我，还有他。脚步声，他走近了，我不想看见他，努力的闭着眼睛，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抖。该死的！紧张什么，真没出息！我在心里骂自己，连身体都开始颤抖。
“你怕了吗？呵呵！你也会怕？呵呵！”依旧是那样肆无忌惮的笑。
“怕？呵呵！我为什么要怕？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是可怕的？”我实在受不了了，他离我很近，他的呼吸甚至吹到了我的睫毛，我讨厌这种感觉。
“你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不睁眼睛？”
“我怕晚上做恶梦。”
“笑话！难道我的脸比你还难看？”
“是你的心比我更丑。”我的语气越来越平淡。
“住口！你这样一个不洁的女人有什么权利说我？你有什么权利？”他被激怒了。一只手钳住了我的下巴，力气好大，我不由得皱眉，可以想象自己是怎样的一副扭曲的丑脸。
“看我！看着我！”他的力道在加大。我倔强的闭着眼睛。
“信不信我杀了你？”他这是在恐吓吗？
“随便！”我吐出两个字。其实，我现在真的是生不如死。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偏不杀你，而且，还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一种冰凉的感觉从脸上传来，等等，他在干什么？我睁开眼睛，他在往我脸上涂药膏，他要治我的伤疤，不可以！
“省省吧！别再徒劳了，就是治好了我还是要毁掉它，你别想再利用我了！”我挡开他的手，注视他，让他知道我的决心。为什么？他的眼睛那么亮，闪烁着晶莹？
“你终于肯看我了，呵呵！”他嘴角上扬，优美的弧度，唯一露在面具以外的部分。“想不想看看我的脸？”他继续把那冰凉的药膏涂在我的脸上。
“不想，恶魔的嘴脸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我没有反抗，继续让他涂，涂就涂吧，反正我能毁一次也能毁第二次。
他的手放慢了动作，甚至连眼神也黯淡了，终于看清了，他的眼里含着泪，恶魔也会流泪吗？原来你也这么脆弱，这么不喜欢别人说坏话。
“好了，你睡一觉吧！”他说，声音怎么那么苍凉。一扬手，他在我身上戳了一下，我竟然真的很困，他点了我的昏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