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颜圆子深深地看了孙立伦一眼，苦笑道：“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所以你宁可那么作践自己，也不愿意来求我？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好你？”
颜圆子低头垂眸，没有多说什么，可脸上暗淡的表情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孙立伦忽然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痛，第一次他将真心毫无保留的交予一个人，并做出最为郑重的承诺，可对方却弃之敝履，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他。
越想越觉得难受，一时之间，孙立伦竟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口不择言，“于是你就那么自甘下贱，甚至可以对别人下跪！颜圆子，你还有没有尊严啊！”
颜圆子眼睫一抖，握紧双拳，面上却是无波无澜，“你说的没错，我没有尊严。”
颜圆子双眼直视孙立伦，明明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绝望到让人心疼，“从我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为了生计不择手段的时候，我就已经忘了尊严是什么东西了。它值多少钱一斤啊？它能让我填饱肚子吗？它能给我换件新衣吗？它能帮我攒足安瑞的学费吗？”
颜圆子嘴角泛起冰冷的弧度，“不，它什么都做不到，那我要尊严有什么用所以我不要了，我不稀罕了，我现在只要活下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得活下去，没有尊严我也要活下去。别说容卓只是要我跪下，哪怕他要我跟他上床……”颜圆子一顿，还是说了下去，“为了活下去，我也会陪他走一遭。”
孙立伦挺直的背瞬间就像是被人抽取了脊梁骨，顿时瘫软在驾驶座上。
“颜圆子……”
“我和孙先生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可能孙先生会觉得我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也可能孙先生会觉得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但是没关系，从某一方面来说，您是对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您要真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颜圆子解开安全带，“可能现在孙先生也不是很想见到我了，我会识相的和您保持距离的。请您自己先行离开吧!”
没有给孙立伦反悔的机会，颜圆子毫不停歇的就下了车，轻轻地跟孙立伦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大步往前走。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一点一滴的打落在她的发梢，停留在她的眉眼。
隔着氤氲的车窗，孙立伦眼睁睁的看着颜圆子一点一点的拉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细密的雨帘就像是一把利剑划出了他们的隔阂，就像是她自此离开他的世界的坚决。
孙立伦闭上双眼，咽下满嘴的苦涩，突然觉得他好像有一点真正了解了颜圆子。不是她愿意露给他看的表象，而是完整的属于她内心的冰山一角。
“颜圆子。”
那晚雨下了一夜，颜圆子很晚都没有回来。
孙立伦很想去找她，但临出门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还是停下了脚步。于是在回房的那一刻，他在客厅留下了一盏灯，橘黄色的灯光弥漫在昏暗的空间里，透过轻薄的窗户，照亮了漆黑的雨夜。
那是回家的方向。
“啪。”
直到天色微微泛白，细雨朦胧终究消散，灯光的按钮终于被人关上，湿漉漉的女孩站在门前，笑着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同样一夜未眠的男人，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置在耳后，轻言一句，“欢迎回来。”
接下来的这几天，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颜圆子依旧每天为孙立伦洗手煮羹汤，定时为他放洗澡水。
但又好像改变了些什么。
比如颜圆子搬出了孙立伦的房间，改住在了已经收拾出来的客房。比如空荡的房子里忽然少了颜圆子如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絮叨声 。
孙立伦在床上翻了十二圈，可还是睡不着。他目光一转，习惯性的往颜圆子躺过的方向望去，可早也不在的铺盖还是让他的双眸忍不住黯淡了几分。
孙立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房间竟是这么大，大到好像失去另一个人的呼吸，就仿佛寂寞到冰凉。
孙立伦长叹一口气，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自己已经沉沉睡去。
孙立伦出差去了。
颜圆子自己一个人吃完早餐，然后去看书。再一个人吃完午餐，然后去看书。再一个人吃完晚餐，然后去看书。
“孙先生，可以准备洗澡了！”放好了热水，颜圆子头也不抬的就朝书房门口叫道。书房里无人回应，只有风吹过窗边的刺啦声，听的人心里无端有些寂寥。
原来已经不习惯了。
颜圆子把自己埋进浴缸里，咕噜咕噜的吐泡泡。
一个人的日子居然会如此的不适应。
几日后，孙立伦拎着皮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打开屋门的那一刻，周围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一个人。孙立伦忽然有些慌了，他连皮箱都来不及放下，连鞋也忘记脱掉，匆匆忙忙就冲进屋内。
却在看清客厅内的情景的时候，目光顿时放柔了下来。
颜圆子蜷缩在沙发上，安然入眠。微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她身上，竟像是发光一样，让人舍不得移不开眼。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孙立伦随手翻开一页，书上的空白处做满了笔记，有几行字上还用记号笔画上了痕迹。
孙立伦的手指一顿，又忍不住抽出另外几本书来，几乎每一本书上都有笔记和标识，有一本书甚至页面角都翻卷了边，完全可以想象到这些书的主人有多么努力认真。
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女孩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响，却给他带来同样的震撼。
孙立伦一直都知道颜圆子的家庭条件很不好，在他决定聘请她成为他的保姆之前，他让人花了大量的功夫去调查过这个人。除了颜圆子在来到这个城市之前的过去孙立伦一无所知以外，其他的颜圆子的全部生活痕迹，都被陈梓晨整理成一份文件放置在孙立伦的案头。
可那时的孙立伦根本就未曾把颜圆子放在心上过，只是粗略的翻了第一页，又从助理那儿得知颜圆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就草率的决定了让颜圆子成为他的保姆。
可直到那天雨夜，孙立伦却忽然改变了想法，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于是在出差的那几天，孙立伦仔仔细细的读完了记载颜圆子生平的那一份资料。
打不完的零工，全力以赴的两次高考，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永远空瘪的钱包。
生活对于颜圆子好像格外残忍。让她在人生最美好的花季年华，过早地承担了不该属于她的那份重任。
我没有尊严。
那个雨夜，那个女孩，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孙立伦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挪到颜圆子的身前。他蹲了下来，温暖的大手放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抚摸。
“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最乖的。”男人轻轻一笑，忍不住发出喟叹。
颜圆子被摸得很舒服，忍不住又把脑袋往男人手上凑了凑，男人故意挪方向，她还万分不情愿的去追他。
孙立伦失笑，如她所愿的把手又放回她的头上。
颜圆子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格外可人，勾的孙立伦蠢蠢欲动，几番挣扎，还是用一只手指轻轻地戳在她的脸颊上。
可在手指接触到她的肌肤时，孙立伦霎时变了脸色。
顾不上别的，孙立伦直接把手囫囵放在颜圆子的额头，传来的滚烫温度让孙立伦心中隐隐的不安顿时化为了现实。
“喂，是王医生吗……”
王医生看了一眼温度计，肯定道：“39.1度，的确发烧了。”
孙立伦把颜圆子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温柔的为她擦去额角的汗，低声问道：“那该怎么办？”
“没事，不是什么大病，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孙立伦用被子把颜圆子裹得严严实实，一只手及时制住颜圆子的胡乱挣扎，焦急万分道：“不是什么大病？可是颜圆子很难受啊！我看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好一些!”
“去医院还不是一样的结果。”王医生担任孙家的家庭医生多年，也算是看着孙立伦长大的，跟他说话也就少了几分客套，“你别瞎操心了，现在好好照顾这位小姐才是正经的！喏。”
王医生把配好的退烧药递给孙立伦，“这个绿色的在她醒来的时候吃两片，这个在她晚上睡觉前吃一片，明早再吃一片。再多喂她喝点热水，敷个冰袋，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好，我知道了。”孙立伦拿了个小本子一字不漏的把医生的话记下，又把颜圆子的被角塞严实，然后送王医生离开了。
等到颜圆子终于醒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围着她忙里忙外的孙立伦。
“你醒了!”孙立伦惊喜道。
“我怎么了？”颜圆子有些迷迷糊糊，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不小心躺在沙发上睡着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