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圣旨无端变灰烬(1 / 1)
第二天早朝,当温灵帝的视线扫过全体官员的时候,他突然攥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暴出,因为他看见了那个人,那个本应该在家里因为孙子失踪而忙得团团转的人。
张鸿神色自若的站在那里,看不出丝毫慌张和焦急,眼神中似乎还多了一丝坚定。
温灵帝面色阴鹜,可是张鸿无所畏惧,仍是第一个递上奏折的官员,并不在乎温灵帝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老臣张鸿,有事启奏。”
“讲。”咬牙切齿地发出一个音节,明显他已经全无耐心。
“关于歌鸾公主一事,不知陛下思考得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这件事,温灵帝闭上眼吸了一口气,抓着奏折的手指开始泛白。
就在折子被扔下去的前一刻,方规匆忙走了进来伏在温灵帝耳边说了一句话,本来悬空的奏折被放下,温灵帝的脸色稍稍缓和。
“宣她进来。”
“是。”
官员们错愕的看着这一切,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位年老的嬷嬷在方规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满朝文武都知道,那是圣旨的形状。
“温贤帝圣旨到。”陈嬷嬷声音不大,可是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时之间,所有人纷纷下跪,小到太监,大到皇帝,全都低头顺耳。
“朕痛失爱子,无法自顾,可朕深知有人更痛于朕,迫不得已,朕只能送沈氏静妃离宫,远离这伤心之地,可朕又思念其温婉之貌,思念吾女歌鸾,遂朕决定,召此二人回宫,朕将亲自解其心结。”
圣言已尽,所有人纷纷谢恩,陈嬷嬷故意将圣旨摊开,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殿前,只为让所有心存疑虑的大臣看个清楚。她本来以为这圣旨要随着自己入土了,却偶然听得歌鸾现在的困境,便斗胆取下盈心宫牌匾后的圣旨,等待早朝的时候还歌鸾一个名正言顺。
几位大臣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却无从辩驳,那圣旨上面是温贤帝的字迹没有错,盖的也是温贤帝的私印以及玉玺,就算圣旨是仿造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证据,更何况,温灵帝的心并不向着他们。
相互使了个眼色,以张鸿为首的几个人纷纷下跪:“臣等有罪,望陛下责罚。”
温灵帝冷哼一声:“现在可否还有人想要替朕做决定把公主嫁出去?”
“臣等不敢。”
事情得到解决,陈嬷嬷也松了一口气,行过礼之后便离开了。
虽然这件事有了好结果,可温灵帝眉间的惆怅并未消减,有了理由把歌鸾留下来,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讲好,这样的心情下他也没有心情继续早朝,说了声退朝之后就走了出去。
方规跟在身后,捧着那一卷圣旨:“陛下,这圣旨……”
“直接送去雅韵阁给公主。”温灵帝命令,这种情况下,他暂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歌鸾,而且她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
“陛下……”方规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温灵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方规,眼神中有些不快:“你还想说什么?”
方规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气,突然意识到也许不说才是最好的结局,温灵帝已经为此心烦了太久,是时候这样结束了,于是嗫嚅着开口:“奴才只是想提醒陛下回去喝完药记得休息一下,再这样下去龙体会吃不消的。”
听闻这样的话,温灵帝没有说话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留方规一个人站在原地。
看着温灵帝模糊的身影,方规看向自己手中刚刚陈嬷嬷带来的圣旨,从圣旨递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这圣旨有异样,似乎是比正常厚了一些,陈嬷嬷年纪大了感觉不出来很正常,可是他敢确定圣旨有问题。
可是转念一想,要是说了出来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浪,所有人都已经认可了圣旨的真实性,那么就算圣旨是真是假就没有关系了,以后,它再也不会出现。再三权衡了利弊,方规拿着圣旨向雅韵阁的方向走去。
方规送来圣旨的时候,歌鸾已经在等候,机警如玲珑,已经将大殿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歌鸾,她这才记起,之前陈嬷嬷说过这道圣旨,只是她并未在意,没想到最后反倒劳烦了陈嬷嬷操心受累。
歌鸾接过圣旨,刚要转身却被方规叫住。
“还有事吗?”
方规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公主,您也别怪奴才多嘴,陛下他为了这件事也操劳了很久,有什么得罪公主的地方,还希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他明显感觉到两人的隔阂,虽然不知道因何而起,但是之前那种让所有宫人紧张的日子他不想再经历了。
“劳烦公公了,歌鸾受教了。”说罢,歌鸾便转身离开。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歌鸾用手撑着头,一副疲惫的模样。
玲珑看出歌鸾气色不太好,也不再打扰,将她扶到了床上便离开了。
歌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的烛火已经点上,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在,想必是玲珑看自己还睡着,便没有打扰。
歌鸾起身披了件衣服,伸手拿过了那道还放在桌子上的圣旨,仔细研读着上面的文字。
一字一句,匪匪情深。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母妃送出去?为什么不惩罚宁妃?”
对于歌鸾来说,她并不怨恨温贤帝,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惩罚母后偏袒宁妃。
温贤帝当年妃嫔并不多,最受器重的是宁妃,最得疼爱的却是静妃,外面都传说温贤帝这样做只是因为对温敬王的愧疚,所以纳温敬王未过门的夫人为妃,倘若只是为了责任,又为何如此疼爱,个中缘由,没有人说得清楚。
歌鸾还记得当初父皇对母妃是有求必应,但母妃并不怎么领情,她从来不主动去见父皇,父皇去盈心宫时她也很少服侍,更多时候都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推辞,父皇也不生气,只是道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
知道长大成人,懂得男女情爱,歌鸾才知道当时父皇看母妃那种眼神意味着满满的眷恋,恋而不得的惆怅。
其中缘由,没有人为歌鸾解答,她只记得当初母妃冷淡的神情,出宫路上,母妃嫉恨的眼神,一向不看重权势的母妃要求她夺回属于弟弟温辰煜的皇位,她哭着摇头,不愿意接受,可是当母妃浑身是血要她答应的时候,她无法拒绝。那个时候的歌鸾,发誓把母妃所受的所有屈辱都要还回来,可是当十年过去,歌鸾却已经慢慢淡忘了仇恨,淡忘了誓言,也许再过几年,连母妃死去的场景也会忘记。
歌鸾的嘴角慢慢升起嘲讽的弧度,为什么母妃会把这样大的事情交付与她,为什么母妃要让她来报仇甚至抢回皇位,明明她如此懦弱,如此贪恋现实的温暖。
歌鸾欲卷起圣旨,将它放到盒子里不再过问,却在卷到一半的时候发现了端倪,她小心捏着圣旨,觉得这个厚度似乎不太对。她找来剪刀,小心的将圣旨边缘剪下来,果不其然,里面平铺着一张满是字的纸,歌鸾将它小心抽出来,认出来那是温贤帝的字迹。
不经意瞥了一眼内容之后,歌鸾感觉像是被刺了一剑,感觉心脏有些尖锐的疼痛,颤抖着读完整封信,歌鸾似乎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她耐着性子又读了一遍,直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歌鸾感觉自己胸口闷疼,让她呼吸困难,脸色也变得青白。她认真的叠好已经看完信,将它用烛火引燃,烧到手指的时候歌鸾才惶然放手,看着最后剩下的那个角在地上化为灰烬,一如未曾出现过的模样。
歌鸾很讨厌自己现在的冷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如同一个杀人犯杀完人后小心翼翼的毁灭了所有的证据,但却无法平复自己的内心。
转身的那一刹那,歌鸾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混沌,身体一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察觉到浑身上下的疼痛时,歌鸾笑了,身体疼了,心就没那么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