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难孕(1 / 1)
一连着几天,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屋檐上顺着沿滴落下来,溅在廊子上晕晕眩眩,好大一滩水渍。
自那日发了一场高烧后,叶晋澈的身体便渐渐好转起来。萧云若自那日便不再去见他,只是一味的躲在安缘苑里无所事事。
萧云若斜坐在绣凳上正拧着峨眉,下首的萧安陵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的看着她。身侧的词儿早已捂着帕子笑得合不拢嘴。
外头的愿曲掀起珠帘,步至窗前将窗子上的海棠花放置在梳妆台上,看了两人,笑道:“这是怎么了?”
“大少爷吵着要去池子里捉鸭子呢。”词儿想起刚刚萧安陵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又笑出声来。这一大清早的,刚刚用完早膳就吵着要去池子里捉鸭子,问他捉鸭子干嘛,他竟说是给咕咕煮着吃!
愿曲噗嗤一笑,“丫丫,我要丫丫。”萧安陵见求自家咕咕行不通便转而向愿曲撒娇,奶声奶气,露出大大的眼睛来,让人好不怜爱。
还未待愿曲说话,萧云若便淡淡的瞥了下首正胡乱扭着小屁股的人儿一眼,顿时萧安陵便小心肝打了颤,不敢扭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嘴里还咬着小指头。
愿曲和词儿见了,纷纷憋笑不已。这小祖宗怕是只有姑娘能镇得住!
从厨房里出来的萧嬷嬷端着药,掀开了帘子,缓缓走了进来,慈爱的替萧安陵系好身上的带子,将药放置在萧云若面前,“姑娘,该喝药了。”
萧云若微微蹙眉,喝了三年的药,都快成药罐子了!素手正欲端起药碗,一旁的萧安陵小腿儿不老实蹬蹬了几下,竟将桌沿上的药碗踹到了地上。
众人惊呼,萧嬷嬷手快,一把护住萧云若,滚烫的药汁堪堪溅了一地,连她的裙摆上都是,就连梳妆台的海棠花也被溅了几滴。
“阿衍!”萧云若狠狠地瞪了萧安陵一眼,拿起帕子轻擦拭裙摆上的污渍,下首的人儿知道做错了事情,噘着小嘴,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红了眼眶。
萧嬷嬷同愿曲收拾了地上的瓷器碎片和溅脏的桌布,词儿小心翼翼的从厨房里又端了碗药来。
萧云若瞥见梳妆台上的海棠花也被溅了,便一把拽过小人儿,撩起他的衣服,“啪啪”几声,打在他肉肉的屁股上,萧安陵“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知道错了没?”萧云若本就这几日心里很是烦躁,担忧叶晋澈的伤势但又不想见他,这下子怕是被萧安陵惹火了,毫不心软,对着萧安陵啪啪就是几下。
萧安陵嚎得红了脸,小脸上鼻涕眼泪,可怜兮兮的直说,“咕咕,阿衍知道错了。”
萧云若深深吸了口气,半提着小人儿起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萧安陵立即不敢哭了,憋得小脸儿通红通红的,好不可怜。
冷哼了一声,怀里的人儿怯怯的打了个颤,萧云若拿起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坐着,要是再敢乱动,就关黑屋子里去!”
萧安陵抿了抿唇,作势又要哭出来,最怕黑黑的屋子拉,豆腐说里面有鬼鬼。但有哽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瞅着萧云若,不敢再哭了。
这厢,词儿领着一个婆子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萧云若放下手里的小人儿,敛了怒气,吩咐了几句,“屋子里海棠花刚刚被溅了药汁,你端去给人看看。”
词儿应了声,步至梳妆台前,正欲端起海棠花,惊呼了一声,“姑娘,海棠花的树皮全黑了!”
萧云若一惊,瞧着词儿手里的海棠花盆也是心里一突,难不成药里有毒?“去叫萧山过来!”帘子外的愿曲应了,急急忙忙的便去请萧府里的大夫。
过了不过一刻,愿曲便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外间来,萧云若忙打发萧嬷嬷将萧安陵抱到别处玩去。词儿小心翼翼的端着花到外间,递给萧山。
“药里可是有什么?为何会如此?”萧云若隔着帘子低声询问外间的人,淡淡的声音里有些惊慌。
萧山仔细查看了海棠花,微微尝了口溅在树上的药汁,恭谨地朝里头的女子作揖,沉稳道:“树上沾了些赤芍药,海棠树皮性阴与赤芍药相克,故才变黑。”
“只是..,这赤芍药乃治女子难孕的良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萧山略思虑了一下,打了一下顿,抬头看了萧云若一下。
碰的一声,众人皆惊。萧云若猛地站起身来,紧紧的盯着外间的人,以为是出现了幻听,词儿也是惊愕,大声呵斥道:“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打出去!”
院子里婆子嬷嬷纷纷涌了进来,萧云若挥手摔碎了桌上的药,众人皆匍匐跪了一地。
白皙的手紧紧捂着发疼得胸口,脑子里一片慌乱,全身都打着颤,自己竟然病到了如此地步!难孕!难孕!难孕!这药是他带来的人下的!他原来至始至终都知道!他骗我!她脸色发白的吓人,双唇翻紫,呼吸不上来,险些窒息。
“姑娘!”词儿和愿曲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扶住她浑身打着颤的身子,萧嬷嬷惊慌着大声叫人来。安缘苑里乱成一锅粥!
将将扶着萧云若至床上,院子里就响起了一股骚动,还未待众人反应,屋子里的门被重重的踹开。
叶晋澈单手捂着胸口急急忙忙的便闯了进来,身上的衣裳半开,鞋子只穿了一只,显然是赶得很急,“阿漾!”挥开小福子的手,一瘸一拐着步至萧云若的床前,右脚的鞋袜上沾满了泥土和污渍。
“啪”的一声,萧云若喘着粗气,气得脸发白的抬手掌掴了叶晋澈一巴掌,近前的人纷纷匍匐于地,皆不敢大声呼吸。
“你一直都知道,为何要骗我!”萧云若声嘶力竭的朝他喊着,横眉指着他,两颊沾满了泪水。
叶晋澈偏着发红的脸,暮地红了眼眶,这一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沈三娘子去禀告的时候,自己心里便明白她怕是知道了!心里佯装镇定,抬手想去抱她,却被她冷冷地躲开,“你信我!是手下的人不干净!不,是大夫开错了药!庸医!”,声音夹杂着明显的慌乱和不安,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叶晋澈!到了如今,你还要骗我!我连孩子都生不了!你还瞒着我!”萧云若捂着心口簌簌的哭起来,发鬓微乱,指尖紧紧掐进掌心里,脸上似哭似笑。
刚赶来的萧明远和萧明屿听闻,险些没栽倒在地。急匆匆的至妹妹床前,怒极攻心,大怒朝词儿问道:“可是真的?”
词儿已经是哭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重重磕着头,萧明远见此心里一紧,险些一个趔趄,一旁的萧明屿及时扶住了他。
叶晋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像被在油锅里翻腾,痛彻心扉,额上青筋凸显,脸上竟是急切的神情,“老大夫说虽是子嗣艰难,但调养得当还是会有希望的。他日,若是我们没有孩儿,在皇族里过继一个便是。”说着,便急切的抓起她的手。
“怕是到了那一日,你心里肯定是对我厌恶至极,无宠无子,年老衰色,还罢着位子不肯下来!”萧云若冷冷的打开了他的手,心口隐隐约约绞痛不已,双唇渐渐青紫。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叶晋澈双手捏得嘎吱作响,重重的捶在床沿上,镂空的花床栏横空断裂,胸口起伏不平,喘着粗气,眼底夹杂着失望和愤怒。
萧云若凝望着他眼底的失望,淡淡的别过脸去,心底涌起几丝后悔,转念又想起他骗自己的事,梗着嗓子,“是!就算你现在不会嫌弃我,你能担保以后不会嫌弃我吗!你以后会有很多个女人,很多个孩子。而我只有你一个,连孩子都没有!”
“你!”叶晋澈气得一脚踹翻了床边的软塌,胸口上的绷带渗出血来,一时之间屋子里寂静无声,窒息异常。
“怎么,我说错了!难道你后宫里现在的女人都是摆设!”萧云若将心中压抑了几年的担忧和怨恨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气她更气,她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信不过岁月罢了!这么些年,她时常梦靥惊醒,她心底里怕他有一天会抛弃她,离开她。如今得知她连拥有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她的理智全线奔溃,若是没有了他的爱,至少还有他和她的孩子,现在这一侥幸被狠狠的击碎了,她连他的孩子都生不了!
她气,全身都是疼的,最疼还是心!
叶晋澈只觉心血上涌,猛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升上些血腥味,显然是气极,恨不得抓着眼前的女人问问,你的心在哪?扬起手来,众人皆吓得冷汗直冒,萧明远顾不得其他,踉跄一下便跪在了地上,颤着嗓子“陛下手下留情!”
萧云若死撑着身子,微微闭着眼,“啪”的一声响起,众人皆愕然不已。叶晋澈反手重重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是朕犯贱,怕你伤心,一心一意的瞒着你!”语气里带些嘲讽和自暴自弃,冷冷的收回红了一片的手,仿佛不觉着疼,狠狠擦了发白的唇上那一抹红,猩红的眸子里凝望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云若猛地大哭起来,全身瑟瑟发抖,萧明远踉踉跄跄的起身抱着妹妹,不由得也是泪流满面。帝王宁愿掌掴自己,也不愿打她!
心里狠狠的绞痛起来,白的像张纸的她捂着心口蜷缩在萧明远怀里,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儿,哭得快要喘不过起来。她爱他,爱到了血肉里。曾经的她也恨过他,恨不得不再见他,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弃了她三次,一次她在东宫等他,一次在秀水村的家里等他,一次是在护国寺里等他。她的出身和他的皇位曾经让她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如今她将永远失去陪伴在他身边的资格!
“大哥,为漾儿开亲吧!”萧云若葱白的指尖拽着萧明远的衣袖,一字一顿的艰难吐出一句话来,随后便咳出了血来,昏了过去。
萧明远一时之间心痛难耐,抱着萧云若平放在床上,大声叫喊着:“快去叫大夫来!”安缘苑里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