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家宴(1 / 1)
夜色渐浓,四小姐回府,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正房厢庑(wǔ)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一时进入正室,大厅的宴席已是摆好。
一张用汉白玉堆砌而成的圆桌,桌沿镶着錾银的带子,桌上摆满用白玉透明的瓷器盛着的佳肴和数不清的金盏银盏,丫鬟、婆子拿捻着上好苏杭织锦帕子和鎏金盆子矗立一旁。
萧子孺居于桌子的正上方,左首坐着一穿紫色薄袄子妇人,柳叶眉、小眼睛,许是操持家事劳累,模样有些老成,但仪态倒也十分端庄,正端着清茗细细品着。而妇人的下首依次坐着两个模
样年轻的女子。一个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模样到还周正,眉清目秀、面容白皙、束着飞仙簪,垂鬟分肖髻。低眉顺眼,举手投足十分的规矩。另一个则是樱粉色的衣裙,
发丝挽成双鬟,许是还未张开,眉眼间透着一丝妖媚、低垂着头,数着手腕上的珠子。
“老爷,大爷、四姑娘到了。”王氏在厢庑(wǔ)游廊瞧见一大群奴仆拥着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朝正房来,忙打发人去通知萧子孺。
“快请进来”萧子孺听到仆人来报,堪堪迎到门口,紫色薄袄子妇人忙放下青花瓷底的茶杯,下首的两个女子也纷纷忍不住好奇,稽首张望。
“拜见父亲”萧明远是刚刚从军营里出来迈进家门,不想遇见萧云若,便一道来见萧子孺。萧明远不似萧明玙带些书卷气,他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
子,鬓若刀裁、面容如玉,到显得有些不像是军营里的人。而萧明玙则穿着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
中间,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
虽说三个人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在相貌继承上还是萧云若有几分似生母苏甄。她着一件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
如雨意缥缈,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
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快起来。”萧子孺知嫡女大病初愈,不忍苛责她身上衣服单薄,也不望儿子,忙解下自己身上深黑色的裘子搭在女儿瘦弱的肩膀上,撇了一眼在旁的婢女。
“瞧着今儿个天气好,刚刚带着词儿她们逛园子出了些许汗,才叫人解下裘子的。阿漾知错了,父亲大人莫气。”萧云若明媚的眼睛一闪一闪,扯着萧子孺的袖口。应是许久未曾好好的见到
父亲一面,也怕父亲责怪愿曲、词儿她们,眼眶到还有些通红。
萧子孺见女儿如此,知是不舍自己房里人,叹了一口气,瞧了在旁的王氏和下人们,"下次若是还敢如此,就给我把姑娘房里的人都打发到别处去。省得过久了日子,忘了自己照护主子的本分。”
“是”王氏半跪着身子,舒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四姑娘果然是老爷的心头宝啊。
“父亲,母亲还在里头等着我们呢。”萧明远见妹妹气色较之前还好,面色红润,到也不是很担心,但心想漾儿身边的丫头需要敲打敲打。
萧子孺听了萧明远的话,便打发人开宴,叫人扶着萧云若进正厅。
萧云若一进厅,便见桌旁坐着三个人。尤其是站在刘氏身旁的两个女子,面生的很,只依稀记得生母死后,父亲曾又娶了夫人当正房,料想便是那年纪较长的妇人。继母应是世家大族刘家
的嫡长女。
“拜见母亲”见大哥行了礼,萧云若轻柔着嗓子,福了福身子。
“快快起来,可别累了身子,快坐着。”刘氏打从刚刚萧云若一进正厅,便打量了她七八分,纵然心里有些赌得慌,也不得不说自己丈夫和婆婆日日夜夜捧在手心里的这萧府的嫡长女果然
观之与其他大家小姐有些不同,还未进门便得到丈夫亲自相迎,就连身上的裘子还是宫里头赏赐给丈夫的贡品。而且,她只肖一眼便知道自己是谁,持家多年,怎么能瞧不出她全身通透的气派,想到自己嫁入这兰陵百年大族萧家,穿吃都必定是极好的,今儿个才知道,和宫里的相比也不过是能入得了眼。
萧明远见在旁的父亲颔首,依次坐在萧子孺的右侧,萧云若也依着愿曲坐在了大哥的下首,“谢母亲怜爱”
“拜见大哥、四姐姐。”站在刘氏身旁的两个女子见众人见了礼,便也行礼。
“这是.....”萧云若见两个女子对自己行礼,到有些明白着两个是父亲的庶女。十岁便因生母病故,父亲被调外任,而被送入宫中,由姑姑昭明皇后亲自抚养。虽然也听问过,但是对家
中的事情到还有些生疏。
“这是采薇,是你二姨娘所生。府里的五姑娘”刘氏涂满蔻丹的指甲朝萧云若面前穿着浅水蓝衣裙的女子示意,随即又说了另一位女子,“这是红蔷,是你三姨娘所生,府里的六姑娘。”
萧子孺原先苏甄在世时,便是万分疼爱嫡女,而后迫不得已将女儿送入宫中抚养,便对女儿心存愧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发妻。如今怕女儿见到贱婢所生的孩子会恼怒,心里由不得责怪刘氏不知礼数竟然带着庶女。
见此,萧云若一手扶起一个,“五妹妹、六妹妹请起。”在旁的芷韵和词儿打开早就准备好的两个水沉香木做的盒子,一个盒子黄色的缎子上赫然有一对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另一个则是宝蓝点翠珠钗。
“初次见面,姐姐送个玩意给妹妹们,当个见面礼。”萧云若先前只看见有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低头立在刘氏旁,这会儿终于瞧见了她们的面容。心道两个模子到还长得清秀。
萧采薇和萧红蔷低着头互看一眼,毕竟是小孩子,转身子去看做在上首的刘氏。“好了,漾儿的一番心意,收着吧。”萧子孺还没等刘氏发话,便让两个庶女将东西收着,语气里隐隐约约有些不耐。
“谢谢父亲、谢谢四姐姐”两人听见萧子孺发了话,便欢喜地让身旁的丫头接过盒子。
刘氏见此,原本心里就有些堵,这下更恼怒了,险些咳嗽出来。但毕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子,容量和礼仪还是有的。“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都坐着。”随即,笑眯眯的招呼在外间伺候的月鹃带人来布菜.
席间,因军营里有事,萧明远匆匆吃了几口便去了军营。
萧云若在宫中早就有耳闻,父亲新娶的妻子静雅端庄、进退有度。但就是容人之量太小,加上嫁予父亲几年未曾有孕,惹得祖母颇有微词。今日一见,便知道听闻怕是真有其事。恍惚想起,因着这个他还曾打趣说‘萧家来了个刁蛮的妇人。’又记起已离宫,不能再见到他,心口突然绞痛异常,怕父亲、兄长担心,堪堪拽着帕子捂着嘴唇,脸色蜡白,
漾儿”萧子孺唤了好几声萧云若,至到一旁的芷韵轻摇了些她,她才惊醒。
“父亲,何事?”萧云若拼命压住心中的苦涩,只有扶着芷韵才撑起身子来。
萧子孺瞧见萧云若久久才回过神来,脸色也许是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冒些冷汗,忙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着,可是冻着了?”立刻打发下人在添了几个炉子,本是初春,屋子里早已摆放好几个火炉子,再摆上几个,屋子里的人待得久了便会出些薄汗。
“让父亲担心了,许是刚刚才从园子里疯玩,这一下子再到屋子里待久了有些热吧。”萧云若接过愿曲递来的热帕子,轻拭额头上、鬓角上的冷汗,过好些时候才真正缓过劲来。
早春虽然气温转升,但常是乍暖乍寒,尤其是湿度较大,早晚低温,因此,总让人感到寒气透骨,沉重凝冷,使人感到比严冬还难受。
萧子孺生怕女儿再生病,便叫女儿身旁的丫鬟们扶她回去歇着。随有叫人拿腰牌去请宫里的李太医来瞧瞧。“那快好生回去歇着,别再着了凉。等下叫下人煮些稀食,回房里吃。”
萧云若自从宫里出来就大病了一场,整整几个月不见好,吓得大长公主和萧子孺惊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方才好了些,又整日正夜地梦魇,在南国寺里小住一段时间将将才调息过来。
萧云若本就昨夜梦魇未曾睡好,又怕父亲再担心,随即应了父亲,斜斜地躺在软轿子里回了安缘苑。刘氏平日素知丈夫宠溺嫡女,但亲见还是头一回,紧紧地盯着萧云若离去,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采薇和萧红蔷见父亲如此着急萧云若,心里不禁暗暗有些吃惊。又见嫡母这般模样,便各自带着丫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