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无力(1 / 1)
商易睁开眼,坦然地看着泽郁,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有!”泽郁怒不可遏地指着地上的信,“没有?你自己看看!他是来下战书的!他是来羞辱朕的!”
我弯腰拾起了信,只见上面飞墨狂涂写了十六个字:“亲迎程国公主,不吝踏破江山。志在已得。”果然是江汇川,自己做了违越礼法的事,倒还能正气凛然,大言不惭。我看看商易面无表情的静默,心中有了计较。我冷笑道,“这厮口气却大,只是这些胡言乱语,着实令人不解。”
筱渊盯着我,“公主真的不解吗?曾国的雪狼骑全线压境,数百万的刀锋已经架在了我嘉国百姓的头上。公主竟还无忧高枕、毫不知情吗?”已经到了这种时候,筱渊还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脸色一暗,略带愠怒地站了起来,“竟有这种事吗?曾国人搞的什么鬼?为什么要围困嘉国?就不怕招来天下人的公愤吗?”
“说法?说法不就在你面前吗?且问问我们的皇后娘娘,是如何与那江汇川私通款曲的吧?”筱渊如刀的双眸砍在商易身上,溅得我满眼咽红。
我冷冷一笑,走到筱渊面前,“慧妃娘娘还真是快人快语。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在你口中说出倒是稀松平常的很哪?如若此刻你说出的话传了出去,侮辱了我嘉国先祖的在天之灵,你担得起这份罪名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筱渊,用我能酝酿出的最鼎盛的气势压制住她的嚣张气焰。筱渊别过头,选择了回避。
我退至泽郁身边,低声道,“皇兄先请息怒。臣妹虽然不甚明了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但是皇后娘娘自上次受伤以来,身体一直很虚弱,我看……”
“这是你施的苦肉计吗?你以为这样朕就不会追究了?朕就会乖乖放你走?你别妄想了……”说完,泽郁拂袖而去。
我吃惊地望着泽郁的背影,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泽郁了。这个疯狂质问别人的人,真的是泽郁吗?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是因为别人冒犯了他的尊严吗?可是早在他去机缘谷求亲时,他不是就已经把自己天子的尊严与凡夫俗子归为一列了吗?从前,他温文尔雅,谦逊隐忍,知书达理,宽宏大量,即便怒火中烧,也不会轻易发作。可是现在,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嫉妒?嫉妒商易选择了江汇川?是震惊?震惊江汇川为了商易肯出动如此毁灭性的力量?我难过地摇摇头,无法答复自己。再看商易,她双眼失神地望着屋顶,眼角依稀晶莹坠泪。
尤惜听了我的话,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她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商易怎么会和江汇川有联系。我向尤惜隐瞒了我所知道的一切,只把从筱渊处听到的话讲给她听,在她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后,我拜托她去说服泽郁,放商易离开。尤惜大惊失色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敢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我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便打动了尤惜,“彼此有情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是多么不易的事啊……”
我目送尤惜拎着食盆进了暖阁,心里暗暗祈祷她能成功。一夜的雪覆盖了巨演皇宫的庄严,一夜的风吹散了沉庭内院的迷雾。几近黎明,尤惜踩着台步自暖阁里旖旎而出。我搓了搓冻僵的手,迎上去,只见她双目通红,像是哭过;满嘴的酒气,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我问她劝得如何?她住了嘴,拉着我一路小跑,跑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假山后方才停住,“絮白,恐惧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它会扭曲人的心……会吞噬人的灵魂……”尤惜说着,便低声啜泣起来,她拉着我的手。泪水簌簌而下,“絮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可怜?我们为什么要生在皇室?我们为什么要长在帝王家?我们为什么不能过普普通通的日子?我们为什么要背负常人不需要背负的沉重?我们为什么要比普通人更可怜?”尤惜絮絮嗫喏着,泪水肆意流淌,仿佛要把一颗心也化作泪水流走一样。我任凭她柔弱无力地哭着,直到她哭得累了,睡着了,我才定下神来。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尤惜背回了和梨院。待她酒醒后,我才知道,原来泽郁已经决定送走商易了。就在曾国大军围住嘉国的第三日,程国便有证益帝的亲笔信送到了巨演。在信里,商斌言辞恳切地叙述了自己身为兄长对妹妹的愧疚之情,也希望泽郁能感同身受,体谅他的苦衷,还商易自由。同时,商斌还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在嘉国对外宜称,皇后染病去世,然后商易回到程国后会以新的身份嫁入曾国。作为感谢,曾、程两国承诺二帝有生之年必不侵嘉,且不与任何国家联手对嘉国不利。泽郁对商易本就没有感情可言,放商易走也算是施舍一份圆满,给皇室子孙的悲惨命运做个了结。
听了尤惜的话,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商易终于要得到自己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