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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待祁阳离开后,关鸣从老板那里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温清上药。
“你今天怎么了?老爷子身体不适你还心灵感应一下?”关鸣皱着眉头用棉签轻柔地处理温清伤口上的血迹。
温清目光淡淡,漆黑的双眸注视着关鸣低着的脑袋,也不回答,只是说,“关鸣,我第一次见有人听我弹古筝听哭的呢。”
关鸣抬头看看他的脸,“就因为这个?”他盯了他两秒,“因为激动把琴弦弹断了?”
温清不语。
“别说我不信,你自己都也不信,”关鸣拿起药膏,举在眼前看了看,“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说罢又笑道:“温清,你不会撒谎。”
温清撇撇嘴,“就你知道。”
关鸣笑笑。
温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在那一瞬间分明看见了祁先生眼里浓烈的悲伤。
他怔忪猩红的眼睛,目光里分明显露出无助。
温清坐在祁先生对面,那一刻他竟然想到了明瑾。
那个死去的人是他一生梦魇。
那个人爱着他,深深地,固执地,近乎绝望地爱着他。
然而那份爱浓重到他无法承受。
他对他禁锢的爱直到他死都没能解开。
他担心他受到伤害,派人跟踪他;他担心他吃不好喝不好,每天按时按点的给他送食物;他担心他去酒吧驻唱会被人欺负,直接替他辞掉了酒吧的工作;他担心他去公园速写时遇到意外,就再也不允许他去人多的地方。
他简直把他当成了婴儿。
自己的事不会处理,自己保护不好自己。
后来就直接变成了束缚。
他甚至把他锁在房间里,等他回来陪他一起出去。
他的爱让他喘不过来气。
甚至他死,都不放松对他滴水不漏地保护。
大坤按照明瑾的意愿暗中默默地又保护了他两年,甚至为他换了名字,让他离开原来的城市,把他曾经的一切都删除的一干二净。
肖安和明瑾一起死在了浴室里,如今的温清却还要背负着沉重的罪孽生活下去。
祁阳自从明瑾自杀就离开了娱乐圈,现在他就凭着他进演艺圈之前便开始学习的老本行在一家琴行教小提琴,生活简单朴素。
在茶室的那天,那个琴师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问门口的小生那琴师的名字,他说叫温清。
温清,温清。
还真是符合气质的名字呢。
后来他没事的时候又去过那间茶坊几次,但都没能遇见他。
这天祁阳没课,就琢磨着去商业街那家东西还不错的琴行看看能不能捞着点好东西。
他走到步行街口处,看着一堆人围在一起,里面有歌声传出来,祁阳向来喜欢这种街头随性的表演,有点好奇就凑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人群中间是一个长期在这里卖唱的街头艺人,正抱着一把吉他弹得欢乐。
他的嗓音清亮清亮的,唱着Greyson Chance的Summertrain,脖子长长地伸着凑着话筒,满面红光,五官立体,挺帅一小伙子,表情专注,嘴角还微微勾起,看得人心情挺好。
祁阳看着四周拿着手机拍照的妹子,啧了一声,帅哥就是好,耐不住人唱的也挺好。
祁阳等他一曲终了,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了旁边人的对话。
“哎,你说,这董子的Summertrain是不是唱的越来越好啦?啧啧啧。”一个女声说道。
“恩,是挺不错的啊,”旁边温和的男声顿了顿,带着笑意,“怎么了,看你这不爽的样子,盼不得人家好啊。”
祁阳转过头去。
“不是啊,你看每次都是……”
“祁先生?”温清的声调高了高。
祁阳微笑地看着他们。
小样儿,几次去茶室你都不在,今儿竟然让我在这儿逮着了啊。
“温清是吧?离开茶坊就别祁先生、祁先生的喊了,叫我祁阳就行。”祁阳声音里带着小小的愉悦。
温清也笑,“成,祁阳。”
一旁的漂亮女孩看了看他俩,又看向温清,“你们认识啊?”
“咳,你看我,都忘给你们介绍了,”温清侧侧身,“祁阳,这是妮儿,我妹妹;妮儿,这是祁阳,你该叫哥的吧……”
温清话音还没落,妮儿就大大咧咧地叫着,“祁阳?祁先生?啊,你就是关大哥说的那个听阿清的曲子听哭的那个男人啊?你好你好!”
“……你也好,”祁阳虽然觉得听音乐听哭没什么,但妮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喊着“这就是那个哭了的男人!”还是让他囧了囧。
温清哭笑不得地说,“祁阳,你别介意啊,妮儿就是这么一个小女孩儿,”接着又看了眼妮儿,“你甭跟她一般见识。”
祁阳笑着附和,“多大点事,这么大人了,怎么会和孩子置气。”
妮儿听了他俩的话,直接跳了起来,“嘿!你们怎么说话呢!一口一个小女孩,一口一个孩子的,姐姐我成年了好吗!”
妮儿在一旁努力澄清自己的年龄,温清和祁阳就在一旁吃吃的笑。
这会儿,被他们称作董子的男人唱完了歌,看见他们在这聊得欢乐,就背着吉他走了过来。
妮儿看见董子像看见了救星,一把拉到自己身边,撅了撅嘴,显得很委屈,“董子哥,你看他们俩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董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看他们,向祁阳伸出手,“董子纯,叫我董子就成。”
祁阳握了握他的手,“祁阳。”
“好了,现在认识了,妮儿妹子,有什么委屈尽管说,董子哥给你做主!”
妮儿见董子要给她出头,顿时来了精神,“董子哥,他们都说我是小女孩儿!人家现在明明都长大了嘛!”
董子看了看她最近又有些上窜的个头,认真地点点头说,“就是,谁说我们家妮儿是小女孩我跟谁急!”
妮儿连连点头附和,还向温情和祁阳做鬼脸。
董子接着说,“……明明是大——女孩儿!”
董子故意把“大”字咬得很重。
温清和祁阳都在一旁笑成一团了。
“董子哥!!”妮儿愣了愣,反应过来都想尖叫了。
以前是阿清和董子两个人逗她玩,今天又冒出来一个祁阳,得,以后成仨人儿合起伙欺负她了!
妮儿还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中无法自拔,其他三位也自顾自说笑着,没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们。
唱完一曲的董子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们面前,人群还没散场,就随着看见了这几位帅哥美女。
要说帅哥美女也不是没见过,可是这么几位往这儿这么一凑,还真是挺养眼的。
妮儿率先回过神来,叫了一声,“啊!”
旁边几位被她吓了一跳。
“刚才董子唱完忘了收钱了!”妮儿一脸痛心疾首。
董子揉了揉眉心,一脸沉痛地说:“妮儿啊,咱以后能别总是一惊一乍的吗……”
妮儿撇了撇嘴,不理他,突然眼睛一亮,“阿清!刚刚我都忘记把你拉过来的真正意图了……快来帮我们捧捧场!”
温清无奈地笑着,“我不就在这捧着场呢吗,你见有那个捧场的去抢主角的戏份的?”
“哎,就你就你,别啰嗦,一句话,去不去?”妮儿威逼利诱……呃,威逼着温清,硬是要拉温清上去高歌一曲。
“我……”温清正准备摇头,就听祁阳悠悠的来了一句。
“既古筝之后又是吉他吗……温大神,你可得让小人开开眼啊。”祁阳似笑非笑,眼睛亮晶晶的。
董子看了看祁阳,把身上的吉他摘下来,递给温清,嘴还不歇,跟着附和道,“是啊,温大神,来给咱们露一手!”
“哎,祁阳就算了,董子怎么你也……”温情满脸无可奈何。
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拒绝呢。
温清叹了口气,接过吉他。
他缓步走上前去,站在话筒前,调了调位置。
一旁,祁阳正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站着欣赏温大神的街头演唱会,就被妮儿拉了一下。
“哎哎,祁阳哥哥,你还没听过阿清在大街上唱歌吧,今儿就让你开开眼,”妮儿神神秘秘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妮儿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看得祁阳想笑。
不过他还真挺好奇的。
“对了,”妮儿眼珠子一转,看来又有什么鬼主意,一脸郑重地对祁阳说“祁阳哥哥,今天你可不能只是听个曲儿这么简单,有一个重任只有你能肩负得起。”
祁阳听她说得严肃,不由得好笑,但也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和她面对面,“妮儿,你说,哥哥保证完成任务。”
妮儿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勾了勾食指。
祁阳弯下身,妮儿趴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祁阳听完简直哭笑不得,“……就这样你们还敢让他上去唱?!……你们真是……”
“好玩嘛,以前都是我带着阿清跑,董子撑场,但这样一来简直损失了好大一笔财路啊!”妮儿一脸痛心疾首。
祁阳想了想,“但这不是……违法的吗?”
妮儿嗤笑了一声,满脸不屑,“我都不知道政府弄个这个政策干嘛,以前没证不是也好好的嘛,现在真是麻烦透了。”
妮儿告诉他,现在在S城街头艺人都是需要□□的,要持证上岗,但是他们只有董子和妮儿有证,温清因为来的没他俩频繁,又嫌□□麻烦,直接就没办。
本来他们觉得没什么,反正温清本来就是有时候来打个酱油,凑个热闹,好玩嘛,一般不会被城管查证的,有时候招来一个,妮儿就带着温清跑路,留着董子苦逼地赔笑说都是自己唱的,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留下来收钱了。但他们还是太低估温清的影响力了,有一次招来了城管就算了,还一口气招来了俩,妮儿和温清差点被逮了个正着。
祁阳听着他们的离奇经历,啧啧出声。
祁阳突然想到了什么,颇有点好奇地问她:“你们干嘛不让温清自己跑?”
妮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在调音的温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懒得跑,就想束手待毙。”
祁阳有点惊讶地看着前方空地上的温清,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温清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他笑笑。
祁阳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今天这项伟大的任务就算落在自己肩上了。
温清又最后调了调吉他的肩带,试了试音,就站直了身子。
他今天把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高高的束起,温清没有刘海,额头饱满光洁;穿着早春有些微凉的白衬衣,肩膀上系了一件淡蓝色的T恤,两只袖子在胸口处轻轻打结,下半身穿了一条水洗的牛仔裤,脚上蹬了一双马丁靴,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祁阳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幅画。
现在这幅画要开始弹着吉他唱歌了。
那个温润如清水的温清,那个平和安静着的温清,那个淡然微笑着的温清。
会唱什么歌呢。
祁阳眼角渐渐溢出满满的笑意。
“今天,”温清清了清嗓子,目光看向这边,嘴角扬起,“我就是来帮我朋友捧捧场,不要介意啊,一会刚才那个帅哥就回来了哈。”
温清在台上笑的欢乐,下面的董子瞬间就炸了。
“卧槽!你看那个混蛋!明明长得天怒人怨的,还在那儿□□立牌坊!”
祁阳和妮儿在他旁边也乐了。
待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一些,温清伸着脖子,嘴唇凑到话筒前,吉他没给伴奏,直接开了嗓。
“I was a quick wet boy,
diving too deep for coins……”
祁阳觉得温清一开口,之前广场上一切的喧嚣都像按了暂停键,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温清一个人淡淡的带着些许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在空气中。
那天艳阳高照,温清站在高台上不急不缓地唱着歌,手指拨弄着吉他,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斑,微风轻轻地吹起耳后细碎的发丝,美好得让人屏息。
“Have I found you,
Flightlessbird……”
清澈的嗓音随着起伏的歌曲渐渐倾泻而出,悸动轻轻地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