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谈话（1 / 1）
在项目管理部上班的第三天，雷蒙依约来找宋思凡，敲了两下总监办公室的门，宋思凡低沉的声音响起：“请进。”
雷蒙推开门，径自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盯着宋思凡。
宋思凡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只好放下笔：“怎么了？”
想到这几天项目管理部的工作气氛雷蒙就来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思凡合上正在看的文件，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是想好好做事的，但是你太放任底下的人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帮你，你只要看着就可以，坏人我来做。”
雷蒙急切的语气把宋思凡逗笑了，雷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皇帝不急太监急？”
“没有，我很感谢你这么关心我……噗。”宋思凡尽可能把话说的严肃又认真，可惜没什么效果。
“哎，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我就在这儿呆了不到三天，除了魏潇以外，所有项目管理部的人都是自己跟销售拿合同，自己安排项目事宜，自己处理客户关系，你的权力完全被架空了你知不知道？你能忍，我都忍不下去了。”
宋思凡的声音还是很轻快，似乎完全不为此而困扰：“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老板，是什么给了他们胆子这样？”
雷蒙一愣。
宋思凡接着说：“我不动他们是因为他们不值得我动手。你如果觉得之前你的项目被他们搞砸了心里难受，就随你折腾他们，我无所谓的。”
雷蒙觉得自己隐隐触到了什么，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你打算怎样？”
宋思凡耸耸肩：“我不打算怎么样，别人防我跟防火防盗一样，我想怎么样都不行。”
雷蒙被他绕晕了，这货一会儿怎样一会儿又不怎样，到底是想怎样？他仔细研究宋思凡的表情，试图窥探出什么细节，然而宋总监天生影帝，雷蒙无从下手。
宋思凡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解释说：“不过虽然我不可以怎样，但是你可以怎样。当初腾龙的项目只是个警告，试探你是不是跟我一伙儿的，既然对方架起了舞台，我们就应该陪他们演下去。”
“那怎么办？”雷蒙急了，“如果之前腾龙项目是他们对我的考验，那我宁愿选择你也不选魏潇的表现不是太露骨了嘛？这样他们还怎么信任我？”
“不，恰恰相反。如果你一开始就表现出对我的敌意，试图混入他们的阵营，反而会容易起疑心。腾龙项目给你惹的麻烦，刚好可以作为你投诚的借口，也是恨我的理由。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那么恨我还要来项目管理部，你就说是徐耀指使你这么做的。”反正把脏水泼给徐总监就对了。
“有人问我？”雷蒙重复了一遍，“谁会这么无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思凡笑而不语，“而且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你敢不敢再说详细一点儿？”
“出了这个门以后，你每天要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跟我起争执，各种恶意顶撞，针锋相对，直接动手动脚最好。”
……动手动脚是个什么鬼！
雷蒙怀疑地掏掏耳朵：“是我听错了吗？最后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总之，要让别人相信我们真的闹翻了。”
“这个没问题，”雷蒙拍着胸脯保证，“请组织放心！”
“嗯，我一直很相信你。”宋思凡对他报以肯定的笑容。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事儿……”雷蒙想到这几天魏潇的异样，打了个哆嗦，“魏潇吃错药了吗？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
“不要理他。他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的，但也不用让他参与进来。”
看他无所谓的态度，雷蒙立刻对魏潇报以同情的泪水：“好惨哦，我看他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还以为你对他委以重任了呢！”
“我只对信任我的人委以重任。”
“他不算？”
“他信任的是我背后的东西，并不是我。”
雷蒙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他他觉得宋思凡完全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在他看来，一个人的家庭背景和自身是分不开的，他自己从来没有回避过谈到家庭，也不会因为出生在普通家庭而自卑。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从小耳濡目染成长起来的才是现在的自己，所以他对宋思凡总是把家庭背景和自身剥离开区分对待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
“你家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倒不是，大概是因为影响太大了吧。”宋思凡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对了，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哦，我刚转来的那天你不是说让我先看公共文件，然后谈谈工作安排吗？”雷蒙提醒他。
“嗯，我记得文件有好多，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完了？”
“因为大爷聪明绝顶一目十行！”
宋思凡显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鬼话，他略略一思索：“哦，因为都是英文资料吧。”
雷蒙：“……”
宋思凡小小地叹了口气，看雷蒙的眼神复杂地如同魔方，茶色的眼底都是雷蒙猜不透的深潭：“其实我觉得以你的资质，早早坐上总监也没问题，只不过你的英文实在是太烂了啊，跟歪果仁口语交流都很困难，我怎么放心让你来翻译重要的总部资料？”
雷蒙心虚地撇撇嘴：“那不是现在工作内容不需要嘛……”
“不是因为不需要所以不用学，而是因为你没学好所以错失了很多机会，如果不是你英文不好，可能徐耀根本就不需要把销售部拆成两个组，让你和杨绮丽分别代管。”
“怎么可能！”雷蒙满不在乎地随意挥了挥手，“人家是为了升杨绮丽才顺便提拔的我，跟我的英文没有一毛线的关系好不好！”
“下次呢？”宋思凡意味深长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接着问：“资料看完有什么想法吗？”
“我有一点很不理解啊，其实这个问题我在销售部的时候就有人提到过了。现在外部竞争压力这么大，我们的订单越来越难接，为什么还要死守高的离谱的价格，不肯降价呢？我们的质量和服务水平高了同类竞争者好几个段数，就是因为价格问题，客户才会出于成本考虑而不选我们。我自己当销售的时候，也问过好几个客户，都是这么说的，如果我们能把价格稍微降下来，他们肯定会选择把订单给我们。这样订单量上去了，减少的那点利润也会补回来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个问题你问过徐耀没有？”
“问过。”
“他怎么说？”
“他说，总经理不让。总经理坚持走高端路线，不允许降价拉低逼格。”雷蒙郁闷地说。
“你觉得呢？”宋思凡缓缓地笑了，饶有兴趣地继续追问。
“我们的利润率已经很高了，这个基础上降低30%仍有得赚，不知道死守价格是为什么！”
“你说的都对，但是有个前提。”宋思凡顿了顿，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金字塔，用笔在金字塔顶上画了一个圈，“你指的是一级经销商的价格，也就是我们直接把产品卖给终端客户，售价减掉成本算出来的利润。”
“难道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定那么高的价格，并不是为了自己多赚点差价。而是——假如中间有二级经销商，总共那么点利润的话，你让他们赚什么？”宋思凡又把金字塔底部圈起来，两个圈之间连了一条线。
雷蒙疑惑地问：“我们不就是一级经销商吗？哪里来的二级？”
“齐亚确实没有外在的二级经销商，但是，也可以说有。”
“……我不明白。”雷蒙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经销商不是明面上摆着签合同的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能又有又没有？
宋思凡笑了笑，用手随手一指，“你看看外面。”
雷蒙顺着他的手指往外望去，透过总监办公室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项目管理部办公室。还是自己刚来的模样，每个人都装作忙忙碌碌的样子，没有人在意这边。
无论看多少次都是这幅样子啊，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你想让我看什么？”
宋思凡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雷蒙身边。雷蒙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宋思凡俯下身子，轻声在他耳边说：“这些，就是二级经销商啊。”
“什么？”雷蒙慌乱地想站起来，额头“砰”地一声撞到了宋思凡的下巴。
宋思凡皱着眉头，捂着下巴弯下腰，一脸痛苦的样子。
雷蒙带着歉意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宋思凡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雷蒙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他伸手扯了扯西装外套：“那我就回去了啊……你也别太操劳了哦！”
说罢，不等宋思凡回应，他一溜烟儿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