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而从今之后，这浩荡天地，茫茫三界，就只剩她一个人，一条龙（1 / 1）

西儿在石洞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到洞门口一看，冥浮派的两个看守她的妖怪不知所踪，满山遍野不少天兵正和山上的妖怪混斗。西儿想着应该是陌甲来了，忙趁机逃出往双连洞而去。

天兵天将和山中的鬼怪打的不亦乐乎，倒很少有人注意得到她这只小狐妖。偶尔有上来纠缠的，也很快被对手瞄上撕斗去了。西儿一口气奔入双连洞西洞，一个红色身影赫然映入眼中，正是刹乔。

刹乔像是专门在这里等她一般，看到她进来没有一点意外，轻蔑一笑：“聂西儿，你终于来了。”

西儿看着刹乔身后瘫倒在地上的含黛，心急如焚：“你想怎么样？”

刹乔的眼神像一团燃烧的怒焰，张牙舞爪扑面而来：“要你死！”迅雷不及掩耳的凌厉一掌直冲西儿奔去。

西儿没有防备，慌乱中侧身闪开，被打中的石头瞬间四分五裂，虽然躲得还算及时，但仍旧被刹乔掌风所伤。

刹乔的眼中充斥着殷红如血的恨意，如同疯魔一般，她笑的阴冷毒绝，让人不寒而栗：聂西儿，我故意躲开外面的混战在这里等你，这一次，没人能来救你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西儿看着刹乔快要滴出血的眼睛，不由抚着胸口一步步后退。猛然她看到含黛在东洞射入的阳光下动了一动，看着含黛痛苦抽搐的样子和一身杀气步步紧逼的刹乔，深吸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

西儿身后是西洞洞口的方向，她试探着又退了几步，忽然运足全身功力向刹乔身后奔去，刹乔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回身一掌追向西儿。西儿一个俯身，抱住含黛向一旁滚去，刹乔的掌力正中洞底石壁，随着一声巨响，石壁轰然坍塌，系在石壁上的两根铁链也跟着碎石落在地上。

飞灰石屑里西儿从含黛身上爬起，扶着她奔向东洞。刹乔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双连洞洞底石壁被砸开，两洞之气交汇互通，被撕开一个口子自然就没有那样无坚不摧了，聂西儿是借她的力彻底打通两洞的间隔，好争取逃生的机会，这个小丫头真是小看她了。刹乔冷笑，就算打开这道石壁又怎么样呢，她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更何况她现在还拖着一个活死人，死到临头还在戏弄她，聂西儿，你欠我的，我要你今天全部还回来。

西儿带着含黛拼尽全力冲入东洞，东洞洞口的光亮已经微微而现。西儿知道时间来不及了，运尽全身法力推往含黛腰间，含黛向洞口飞出去的同时，刹乔暴风骤雨的一掌便直中西儿背上。西儿本就运出全身功力，整个后背没有一点防护，完全暴露在刹乔这十足功力的掌力中，脊骨瞬间被击得粉碎，五脏六腑皆被震碎。西儿撕心裂肺大叫一声，身子飞出一丈远，伏地口吐鲜血。

刹乔迈过东西洞间的断壁残垣，看着西儿瘫倒在地，全身筋骨尽断，她冷冷地笑着，复仇的快感冲击着她的大脑，眼里的怒火慢慢结成轻蔑和冷漠的寒冰，她终于亲手杀了她，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

西儿倒在东洞的地上，令人窒息的疼痛从身上每一处传来，她狠命的咬住嘴唇，太过用力渗出血来，混在口中吐出的刺目殷红里。她看着眼前这一片不管外界如何让沧海桑田都不曾改变的柳暗花明，仿佛看到了那个长身玉立在这里的翩翩白衣，鼻头发酸，却没有了流泪的力气，她扯出一丝苦笑，感觉脑海中的意识在一点一点消散，双眼也缓缓合上。

而在东洞外对峙的元麒和冥浮几人，惊天之战一触即发之时，一声惨叫从身后的洞中传来，同时飞出一个身影。陌甲眼疾手快，快速飞起接住，竟是气息奄奄的含黛。

冥浮看清楚含黛的脸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深邃的眉目间闪过一丝震怒，转身冲进东洞。

元麒听出那是西儿的声音，瞬间只觉得脑中轰然，不管不顾地想扑进去，被纤魂子牢牢挡住。

冥浮进洞后，一眼便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西儿，眼神阴沉的像要把人撕碎。他伸手想扶起西儿来，却发现她的脊骨尽碎，心脉全断，五脏六腑皆被震毁，冥浮犹如万箭穿心，握着她肩头的手也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

冥浮猛得抬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刹乔，她脸上的表情有惊诧，有意外，有讥讽，有得意，却没有半点畏缩和恐惧，她走火入魔般沉浸在杀了聂西儿的快感中，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冥浮五指狠狠握住，骨节发白，然后一拳像刹乔打去，刹乔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撞破重重坚硬石壁，从西洞的洞口径直飞出。

冥浮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西儿苍白的面庞，最终移上西儿的眉心，双指点住，浑厚至纯的真气源源不断的由指尖输入。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饱满的额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断眉抖动，本来就白皙的脸颊一点点变得煞白。至始至终冥浮漆黑邪魅的眸子都没有离开西儿紧闭的眉眼，带着一丝不羁和心疼细细凝视着。

洞外，陌甲同样在向含黛体内输入真气稳住她的心脉，所幸含黛受的多是皮外伤，除了体虚外并无性命大碍。稳定住含黛的伤势后，陌甲出手相助元麒，纤魂子不敌，趁机返身进入洞中，元麒和陌甲随后而入。

元麒忧心如焚，看到不省人事的西儿后胸口一阵剧痛。他刚想冲上前去，却在走近几步又沉默地停下了。他看的出来西儿伤的很重，仅只剩一丝魂魄，而此刻冥浮竟倾尽他全身功力注入西儿体内以救她回天。

随着冥浮功力地不断注入，西儿的心脉渐渐复原，重创的五脏六腑也慢慢恢复。片刻之后，冥浮结印撤功，西儿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气息却平稳了。

元麒上前想从冥浮怀中夺回西儿，冥浮单手出掌，元麒运功而出，两掌相对，气波激荡，冥浮刚刚消耗了太多法力，正是虚弱的时候，不敌元麒，身体不由向后倒去，元麒趁机一把抱起西儿。

冥浮后退几步才勉强站住，他嘴唇发白，轮廓分明的脸上依然满是挑衅。元麒眸若星辰，冷冷地看着他，两个人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元麒轻握着西儿的肩头，对冥浮道：“算我欠你一条命。”

冥浮冷笑，目光落在沉睡的西儿身上，难得的片刻温柔。纤魂子挥动衣袖，在几人之间涌起一片紫色烟雾，然后以狐影之功带冥浮迅速离去。

千年功力的狐影之功世上无人能追，陌甲望了望两人消失的方向，转身到洞外去查看含黛的伤势了。元麒低着头看着蜷缩在怀里的西儿，心中百感交集。

修养几日后，西儿和含黛的伤势完全恢复，众人也知道了含黛在芷阳山上的种种。那日含黛上山后，发现冥浮已经救出了纤魂子并且恢复了她的法力，冥浮像早知含黛会来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擒住，锁在双连洞里。含黛原以为冥浮会用她的血开启灵珠，所以在双连洞里处处与刹乔作对，以求一死，为此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而冥浮却似乎并不急着要她的血，也没有提及过灵珠的事，只是单纯地软禁她。

听过含黛叙述，元麒道：“将这些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唯一的可能是，冥浮已经另找到开启灵珠的办法，所以他才没有取含黛的血，他软禁含黛一定另有目的。”

陌甲沉吟片刻：“以冥浮现在的发力来看，他不仅已经找了开启灵珠的办法，很可能已经开启了灵珠。若非他为了救人损耗大半真力，恐怕我们也难全身而退。”

元麒回想起那日冥浮救西儿时的不顾一切，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当时西儿心脉与脏腑皆毁，就算陌甲都只怕回天乏力，而他却在大敌当前的关头，宁愿耗费元神也要救西儿，还有他临走时看西儿的眼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深情在他阴邪桀骜的身上是多么不相符。

沉默片刻，陌甲忽然问道：“除了龙族的血，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开启灵珠？”

含黛猛得抬头，和陌甲锋利的目光相遇。

皓月当空，明亮的光芒掩去了天幕上的点点繁星，只剩它一轮明晃晃的孤独。月下的海静的像是睡着了，无声无息连一丝波澜也没有。冰凉的夜风贴着死水一般的海面吹过，再掀不起浪，撩不出起伏，像一支后知后觉的起来凄凉哀歌。

含黛坐在海边耸立的巨石上，看着脚下一块块奇形怪状的丑陋的礁石，没有浪没有潮，它们的身上没有残留一点海水，但她还是闻到了深埋在海底的绝望的血腥。

元麒把一件披风搭到含黛身上，在她身边坐下，道：“伤刚好，就不要来这里吹风了。”

含黛轻笑，笑容里溢满了无奈和悲凉，她摇摇头：“我想听听海的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

元麒笑道：“东海三公主可是有名的敢作敢为啊，小时候一定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吧。”

含黛遥望着海面，笑，却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元麒道：“难过就哭出来吧，会好一点。”

含黛闭上眼，想起白天入龙宫时的场景，水晶殿塌，珊瑚阁毁，珠蚌宫废，偌大龙宫空空荡荡，被血染得殷红刺目，浓烈的腥味充斥满整个海底。曾经尊贵平静的龙宫成了惨烈的修罗场，整个龙族八百条龙被屠杀殆尽。东海老龙王被悬挂在龙门上，鳞片落尽，咽喉插着利刃，尸体已经僵硬，却难以瞑目。含黛永远不会忘记她颤抖着手从龙门上解下现了原形的父王的场面，那是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父王，是他们整个龙族的至尊，而她却只能任由别人刮尽他的鳞片，斩断他的龙骨，就连尸身都受尽□□。屠龙八百，八百条僵硬、冰冷的龙身散落在空旷死寂的海底几十天，有她的大姐二姐，有她的小弟，还有她的叔伯，而她今时今日才知道。而从今之后，这浩荡天地，茫茫三界，就只剩她一个人，一条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