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若非痛至噬骨,心致绝地,又怎会这样决绝地赌上一切毁天灭地(1 / 1)
冥浮看出兽鬼要入诛心阵,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道:“父王,我去便可以了。”
兽鬼看着眼前身材挺拔、眉目刀刻的儿子,道:“诛心阵虽是妖谷神阵,但高深莫测,变化无穷,就连我也只能勉强控制。冥浮,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你是妖谷重见天日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倒下。”
冥浮明白兽鬼话中之意,他苦心筹谋这三百年,这一战,没有退路,非胜即亡。一旦他们露出复燃重生的端倪,天庭一定痛下杀手斩尽杀绝。第一步踏出去是艰辛的,稍有差池死无葬身之地,兽鬼今日踏出这一步,就算不能成功,也替身后的他开了路。
兽鬼一向说一不二,冥浮知道不能改变他的心意。望着诛心阵里渐渐难以支撑的俩个人,他稍稍安下心来,退步行礼:“是。父王。”
兽鬼复又看了冥浮一眼,纵身跃入诛心阵。
元麒左肩被锁,右手死命的握着数条戾气强盛的诛心链,他跪卧在含黛面前,一声不响地替她挡住灼心的流火。身负重伤又要抗衡诛心阵的侵蚀,元麒只觉得自己体内的仙气在一点点消耗殆尽,他的坚持之力也越来越微弱。
兽鬼降落诛心阵,他半人半鬼的恐怖面容露出狰狞的微笑:“怎么样,六皇子殿下,这诛心之痛不好受吧?”
元麒背对着他,一张俊脸一片惨白,他声音微弱:“放她走,我的命给你。”
兽鬼笑的阴森:“不用担心,进了诛心阵,你们谁也活不了。”
元麒清瘦的身躯开始略略颤抖,含黛静静地望着他,满眼哀伤。
兽鬼冷哼一声,慢慢转悠着走到含黛身边,蹲下身附在她耳边:“敖琼公主不请自来我倒真是喜出望外,也省了我的一番功夫。说吧,到底该怎么做?”
含黛转头死死盯住这张阴戾狞笑的面颊,咬牙道:“果然······果然是·····是你。”
兽鬼大笑,半张鬼面下的獠牙寒气森森:“你来这里,不就是来找我的吗?”
元麒略感诧异,他原以为含黛是因为与西儿的情谊才以身犯险,没想到她和兽鬼自有恩怨,不过仙界向来与妖谷素无往来,龙族又和兽鬼有什么纠葛呢?
含黛冷笑:“想要知道?你做梦!”
兽鬼眼神阴鸷,缓缓站起身来,杀气满面:“你的骨头是硬,不够我倒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也这么硬。”
冥浮正冷眼注视着诛心阵的一举一动,忽然身后传来一片嘈杂,西儿冲破侍卫的看管闯到了大殿之上。
冥浮挥挥手,命追来的侍卫退下。
西儿从高高的妖殿望下,不由触目惊心。只见元麒和含黛正被绑在阴暗诡异的石阵中,双肩被穿,含黛更是瘫倒在地,气息奄奄,元麒虽然背对着她,只看样子也伤得不轻,地上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西儿着急,转身欲下妖殿,却被冥浮一把拉住。
兽鬼结印,一道黑色真气打中元麒右手。元麒俊脸抽搐,紧抓诛心链的手不自觉松开,诛心链瞬间穿进他的右肩。
元麒身体前倾,右手吃力撑在地上,表情痛苦。
含黛心中一紧,不顾自己伤势去扶元麒,哽咽难言。
西儿在殿中清清楚楚地看着有如腕粗的铁链穿进元麒右肩,心底一阵疼痛,她拼命挣扎着冥浮的钳制:“放开我,你放开我。”
冥浮抓的西儿更紧,眼底的寒意也愈加深。
兽鬼对含黛的痛苦很是满意。他伸出利爪,诛心阵数道流火在他泛黑的掌中集结,燃做一团火把大小的火苗,接着毫不留情的出掌,狰狞的火焰发着嘶嘶的诡叫直中元麒略显单薄的背上。
元麒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大片鲜血由口中喷涌而出。
含黛凄厉呼喊:“不!”眼睁睁看着元麒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妖殿上的西儿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她不知道那团烈火到底是什么,打在身上会有什么作用,但知道一定很疼,否则元麒□□不屈的背影不会那样直直倒下。
冥浮双手钳住西儿的肩膀,看着她泪流不止的痛苦模样,眼中的寒意快要燃烧起来,他深邃的眉眼靠近她的侧脸,贴在她的耳边,磁性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怎么,心疼了,这才只是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
西儿目不转睛地望着元麒倔强的背影,泪流满面。漫天泼墨混沌黑暗中,他背对着她,受尽折磨,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那双笑起来像星辰坠落的漆黑眼眸,看不清他那英气逼人的剑眉星目,她只能看着他倒下,绝望而无助。
兽鬼又将更大的一团火焰集结在手中,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火焰在黑暗里恣意地张牙舞爪,问道:“怎么样,可以说了吗?”
含黛抬眼狠狠盯着他,溢满泪水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让步,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兽鬼笑道:“好,那就别怪我了。”
兽鬼举臂,掌中火焰疯狂的跳动着。
含黛伏在元麒背上,绝望地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袍。
西儿全身无力,瘫软着向地上滑去,冥浮紧紧捏着她的肩膀,把她圈在自己怀里,用力地像要揉进身体里一般。他不去低下头去看西儿满脸泪痕和眼中大雾弥漫的悲痛,对他而言,她越是悲痛欲绝,诛心阵里的人越非死不可。
兽鬼挥掌将含黛打开,掌中之火翻涌而下。
熊熊火焰快要打到元麒身上时,一道刺目金光破空而出,与猩红火焰在空中相遇。被击开的火焰打中一道石柱,石柱轰然四分五裂,碎石乱飞。
陌甲一身锐气从空中落下,冷冷盯着兽鬼。
兽鬼半青半白的脸痛苦的抽搐着,半张鬼脸因为扭曲显得更加恐怖诡异,眼前人锋利的棱角像一把利刃一样落入眼底,他两只人鬼各异的眼里愤怒、仇恨、恐怖、凄凉像是要撕裂而出:拓天陌甲!
陌甲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面前这个半妖半兽的怪物于他毫不相干,对他的愤怒也如空气一般视若无睹。
这三百年来兽鬼忍辱负重,他将三界的嗤笑、尘世的遗忘、不伦不类的耻辱默默吞下。他可以云淡风轻地呆在不见天日的妖谷,冷静自若的默默筹划,不动声色地面对一切凶险和挑衅,他对三界所有人都做到了隐忍,做到了风云不惊,可只有他,只有对他是例外。就算只想起他,想起他所赐的这一身屈辱,想起他毁去自己一半妖灵时的冷漠,他就不寒而栗,全身颤抖着几近发狂。
而现在,三百年之后,他又回来了,站在自己面前,一如那场血流成河的杀戮中一般冷峻无情。
冥浮看着陌甲进了诛心阵,冷酷漠然,而父亲全身簌簌发抖,面容因愤恨而扭曲着。他知道陌甲一直是父亲的心结,是三百年来一直提醒着他报仇的动力。冥浮唤来四头蛇看住西儿,准备入诛心阵。
冥浮还未动身,兽鬼已经结印,将诛心阵封住,无法进出。
冥浮大惊,紧张地盯着诛心阵里的形势。
兽鬼面色阴沉,拓天陌甲是他一生的耻辱,既然他主动送上门,那就别想着再出去。
陌甲冷静地看着兽鬼封住诛心阵,却自顾的走到元麒身边,缓缓把仙力输入元麒体内。
元麒渐渐恢复意识。
兽鬼知道,不要说三百年,就算给他三万年,他始终赢不了陌甲。但他赢不了他,不代表不能让他死。诛心阵虽强,但未必能困住陌甲,他封阵,也不是想依靠诛心阵毁了陌甲,只不过想把他永生永世留在这里,让他尝一尝,他屠戮的万妖,到底经历着怎样的诛心之苦。
兽鬼沉静的恐怖,他缓缓从袖袍中拿出一只通体晶莹的圆珠来。
如清晨露水般清澈透亮,如暗夜皓月般澄澈剔透,如九天碧空般空灵纯净,至清至净,飘逸灵气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晶莹通透的无一丝暗杂,似能看穿着天地,可天地间却无一物能倒映其中。
含黛神色骤变,陌甲也利眉微蹙。
这只澄净的黯然三界的圆珠,正是天地间的无上宝物,当年女娲遗留下的上古宝物,灵珠。
陌甲锐利眼神转向含黛,含黛直盯着兽鬼手中碗盏大小的圆珠,满目寒光。
未等陌甲出手,含黛已不顾诛心链锁肩,冲上前去夺兽鬼掌中的灵珠。
灵珠一直封存与东海,由龙族看守。灵珠集天地万年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天地妖神争相抢夺的无上之宝,曾在万年前引发过一场三界混战,其惨烈程度远是妖谷大劫的数倍。那一场天地浩劫,几乎毁灭万物,覆尽苍生。女娲拼死夺下灵珠,将其封印,置于东海。三界自此达成契约,灵珠永安东海万丈海底,不复出世。无论是神是妖,都无条件遵守这一约定,灵珠也逐渐成为三界的一大忌讳,无人敢逆冥冥天规,冒灰飞烟灭、天地诅咒之大不韪引灵珠出世。灵珠之禁条,犹如人间孝道,纲常之存在,子不弑母,不屠父,却比孝道、纲常要坚硬百倍,人间尚有失德逆子,三界万年却再无人敢动此心。故灵珠得以安留龙宫,由龙族看守,并借其无尽之力降雨于世。
元麒看着兽鬼手中灵珠,明白了为何汴京一冬无雪,明白了含黛为何无惧生死涉险妖谷,也明白了兽鬼对含黛说的话,他是想从含黛口中探得开启灵珠的秘密。
只是没想到,兽鬼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盗灵珠而出。若非痛至噬骨,心致绝地,又怎会这样决绝地堵上一切毁天灭地。
含黛身负重伤,自然不是兽鬼的对手。不过几招便败下阵来。
陌甲眼神冷峻,随含黛之后迎战兽鬼。
兽鬼虽有灵珠护身,但灵珠灵力大部分被封存,只有一丝零星灵气。兽鬼渐渐顶不住陌甲的精准攻势,连连退败。
冥浮焦急,但无奈诛心阵被封,他强攻数次都难以进入。
兽鬼眼底阴戾如狂风骤雨,既然还是逆不了天,我就毁了眼前这一切。天庭皇子、三界第一、龙族公主,我要你们统统陪葬妖谷,祭奠我的万千妖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