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瑾花落尽是明兮 > 2 禀性终难移

2 禀性终难移(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陌上荼蘼之锁清秋 温柔以待,时光倾城 万物初始之风 机长,带我飞 天然倾南国 朝朝暮暮最相思 盲鸟 综-不再做悲情女配 长路归家

三天回门。文瑾拉着薛哲瀚就跑进了文昌镖局的大门,却和石冲打了个照面。

“石大哥,我回来了!”文瑾很是高兴,脸上尽是满满的笑。

“呦!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大小姐回来了。”石冲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就着急的跑了出去。

“豆豆!快点儿!”文瑾朝着还在从马车里往外拿东西的豆豆大喊了一声,就匆匆向着内堂走去。

“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了!”文瑾一踏进大堂,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还被她拉着手的薛哲瀚也没有准备的跪了下去。

“哟呦呦!快起来,快起来!”文瑾娘赶忙上前去扶。文瑾抬头一看娘亲先扶的竟是薛哲瀚而不是自己,稍稍有了些不开心。

“娘亲现在就开始偏心了,都不先看看女儿了。”文瑾说着自己走到了椅子那里,坐在了嫂子旁边。

“秀萍嫂子,你这些个日子可好?”文瑾笑着凑上了前。

“你这孩子!”文瑾娘本想说文瑾几句不知羞的话,却又被文瑾记吃不记打的举动一时无了语,笑了笑坐了回去。

“来,瑾儿,让爹看看,这嫁了人,出息了没有啊!”文瑾爹放下茶杯说道。

“爹,瞧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多不出息似得。”文瑾撅了撅嘴。

“你啊,这不像是在家里,有脾气也得忍着,还想着谁都能顺着你呢!别成天到晚的瞎胡闹,帮着哲瀚干点儿活。”文瑾爹继续道。

“帮他干活?他干的都是读书人的活!爹您啊,打我从小,什么都教我了,就没教会我这读书人该干什么活,我可帮不上忙。”文瑾看了一眼薛哲瀚悻悻的说道。

“你看,你这孩子!”文瑾娘赶忙打圆场,“哲瀚呐,瑾儿就是这个脾气,你多担待着点儿,这孩子啊,打小都是被我和他爹惯得,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了点儿。”

“娘,没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跟瑾儿自小一块儿长大,她什么性子我也了解,没大碍的。”薛哲瀚笑着说道。

“没大碍的,听到没有啊,哲瀚都说了,没大碍的。”文瑾嬉笑着重复着夫君的话。

“你啊!”秀萍嫂子刮了一下文瑾的鼻子。

回到薛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文瑾拉着豆豆问,“你晚上吃饱了没有啊?”

“吃饱了,吃饱了,再没吃过那么饱呢。”豆豆边说边打了个嗝,逗得文瑾和薛哲瀚哈哈的笑。

文瑾正对着镜子左掐掐右掐掐自己的腰,看看嫁过来的这些日子是胖还是瘦时,就听见薛哲瀚轻声说了句“娘”,文瑾一回头,婆婆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娘。”文瑾堆起满脸的笑容跑了过去。

“恩,准备睡了?”婆婆说道。

“恩,今天陪瑾儿回了趟娘家。”薛哲瀚给母亲递上一杯茶。

“文老爷文夫人可好?”

“好,我爹娘还念叨您呢,说改天过来看看您和爹。”文瑾走到婆婆背后按起了肩。

“哟,我还跟你爹说,改天过去看看瑾儿爹娘呢。这段日子一直忙着你俩的婚事,我们两家老人都没怎么好好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没事娘,等文老爷下个月走镖回来,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薛哲瀚说道。

“什么?文老爷现在还亲自走镖啊?”文瑾婆婆拍了拍文瑾的手。

文瑾回答道:“这次是官府衙门的镖,我爹为了保险起见,说要自己亲自走呢。”

“哎呦,这文老爷子可真不容易,哲瀚呐,你可也得好好孝敬瑾儿爹娘啊。”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瑾儿,过来,娘有话跟你说。”

文瑾一听,就松开了手,走到婆婆身旁坐下。

“瑾儿啊,这东西,本来应该是你嫁过来那天给的,可我呀,看着你们成亲那天人多热闹,就想着回头再给你。”文瑾婆婆说着,就从自己的左手上摘下了一枚镯子。

文瑾一看,心下有点儿紧张,赶忙摆起了手,“娘,这我不能要。”

“瑾儿,听娘话,拿着。再说了,这东西,本来也不是我的,这对镯子,是我当年生下哲瀚的时候,哲瀚奶奶给我的,她老人家说,我一只,将来再给孙媳妇一只,这不,你现在进了我们薛家门,当然要‘物归原主’了。”

“娘”文瑾脑子笨,一时想不出来要说什么,便回头看了一眼薛哲瀚。

薛哲瀚拍了拍文瑾的肩膀,道:“既然是奶奶给你的,那你就收着吧,小时候,你上我们家玩儿的时候,奶奶还总给你桂花糕吃呢。”

文瑾忽的想起了他们的童年,心里有点儿难受,低着头,任薛夫人把镯子给自己戴上了,末了,还不忘说一句“谢谢娘。”

“行了,东西给了,我就再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就等你给我们老薛家添丁增口呢。”薛夫人说着笑着拍了拍文瑾的手,文瑾害了羞,低着头直傻笑。

那天晚上躺在薛哲瀚的怀里,文瑾真的想着,我要和这个男人白首不相离。

就是这么想着,第二天一大早,为了报答薛家长辈的关怀之恩,文瑾就拉着豆豆进了厨房。

“豆豆,我都想好了,今儿早上,就让大家伙儿尝尝我的手艺,你说怎么样?”文瑾掐着腰,一回头看见的却是豆豆打着哈欠,“哎!你能不能有点儿激情!响应我一下!”

“哦,好呀,好呀!”豆豆揉着双眼,有气无力的欢呼道。

“你能不能走点心!算了,还是干活吧。”文瑾又看了一眼豆豆,就撸袖子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豆豆,你看火是不是灭了?”

“豆豆,你葱切好了没有啊?”

“豆豆,馒头蒸了多久了?”

“豆豆,那个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好像不够啊!”

“豆豆,快点儿啊,厨房的张妈要过来了。”

只看文瑾一个人撸着袖子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一个人啃着胡萝卜,逗着鸡笼里的三只母鸡。厨房里,豆豆一个人一会儿看看笼屉里的馒头,一会看看炉子上熬着的粥,一会儿尝尝拌的小菜味道够不够,还要被小姐催。

“小姐,豆豆一个人忙不过来啊!”豆豆哭丧着脸说道。

“忙不过来?那就赶紧忙啊!我帮你把风,绝对不能让张妈看见咱们用过厨房了,不然老爷夫人就知道我的计划了。豆豆,你快点儿!”文瑾回头又催到。

“小姐,你做饭都用想的,当然快了,可豆豆都快累死了!”

“嘿!我这暴脾气!你说我什么?!”文瑾一回头,看见豆豆满是面粉的手擦了自己一脸的花猫,终还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文瑾看着饭桌上这顿丰盛的早餐,心中满是欢喜,公公婆婆满口的称赞,让文瑾笑得更是开心。文瑾一边谦虚地说道“没有,没有,不累不累,都是我应该的”一边还给自己的夫君夹着菜。

薛哲瀚笑着低声道:“我竟不知道,你还会做饭?你做的饭还能吃!”

文瑾冲着薛哲瀚努了努嘴,又立马堆上笑容给公公婆婆夹菜。

就这样,文瑾趁着薛老爷和薛夫人笑逐颜开的档儿,说了她爹过些日子就要亲自走镖去趟京城,自己想在爹走之前再回趟家看看爹娘,不让爹娘挂牵,自然,薛老爷和薛夫人满口答应,薛哲瀚也是顺了文瑾的意。

没过几天,文瑾就真的坐在回娘家的马车里了,一路上还不住的给豆豆揉肩,“我知道,今天呢辛苦你了,可是呢,你要知道,这也是为你好,是不是?你说,你在薛家,要不是有我,你还不受那些下人的气啊,我知道,你在薛家总是吃不饱,可我虽然知道,也不能给你开小厨啊,我是薛家的少奶奶,更要以身作则,所以只能让你受委屈了。那,我也是考虑到你,所以呢,就要不定时的争取公公婆婆的欢心,可以多回家,这样呢,你就可以改善伙食了,你说对不对?”文瑾说着,低下头来,笑着看着豆豆。豆豆被她看的发毛,身子一直往外蹭,“我知道小姐也是为我好,我,我,我没觉得委屈。”

“没有觉得委屈对不对?那你回去就不要给我爹我娘说这些事了,我不想他们知道我过的不好。”文瑾触情生情似得看向马车外。

豆豆脑子显然比她主子慢很多,想着小姐什么时候过得不好了?

“爹,娘,我回来了。”文瑾刚踏进家门,就大声的嚷嚷着,拐角里冒出来的却是石冲。

“石大哥,我爹呢?”文瑾问。

“老爷,老爷他......”石冲不敢抬头,四下里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我爹怎么了?”文瑾一下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小姐,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石冲闪身,让出一条道。

文瑾咬着嘴唇,快步跑进了后院。

“爹,娘!”文瑾啪的推开了门,只见文正豪躺在床上睡着,文瑾娘坐在一旁发着呆,却也不见她秀萍嫂子。

“娘,我爹怎么了?”文瑾自觉降了声调,走到了娘的身边。

“你怎么回来了?你公公婆婆知道吗?”文瑾娘在这个时候看见文瑾甚是吃惊。

“是他们让我们回来看看你们的,哲瀚跟他娘说了爹这个月底要亲自走镖去京城的事了。”文瑾坐到了娘的身边。

“哦,那就好,你现在嫁了人,不能跟以前一样毛躁,凡事都要过问夫君和公公婆婆的意见。”

“我知道了,娘,不过,我爹这是怎么了?”文瑾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爹。

“哎,造孽啊。”文瑾娘低下了头,轻轻地抹了一把眼泪。

“娘。”文瑾懂事的轻声唤了声。

“是你秀萍嫂子。”文瑾娘还是开了口。

“秀萍嫂子?”文瑾一时间不懂了。

“哎,你也知道,你哥走的时候,也没给你秀萍嫂子留个一儿半女的,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这不,前两天,街口望春酒楼的老板娘给你秀萍嫂子说了个亲,是私塾里教书先生的二儿子,说是早先就看上了秀萍,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这正好啊,你刚出嫁,你嫂子也守了三年寡,趁着秀萍年轻能改嫁就改了,就想着问问两家人的意思。秀萍她爹我们都问过了,木掌柜点了头的,说让我们张罗,前儿个就跟你秀萍嫂子说了,可......”娘叹了一口气。

“我嫂子肯定不会答应的。”文瑾拉着娘的手,小声地说。

“是,我们也知道,秀萍是个好孩子,可是,谁能想到她这么倔呢。”

“我爹是被嫂子气病的?”文瑾小声问。

“不是你嫂子,是那个私塾先生的二儿子。”文瑾娘皱着眉头说。

“什么?”文瑾声音不禁高了起来,文瑾娘赶忙上前捂住了女儿的嘴,文瑾低头看了一眼只皱了一下眉头的爹,自觉抿了嘴唇不发声。

“你这个孩子!都成了亲了,一点儿大人样都没有!”文瑾娘轻拍了一下文瑾。

“娘,我错了。”文瑾打着唇语没有出声。

文瑾娘拉着文瑾的手,在前屋坐了下来,文瑾赶忙给娘倒了杯茶。

“后来我们拗不过比嫂子,就跟望春酒楼的老板娘说了不去了,让她帮忙带个礼,回头我们再上门道歉,可谁知,哎呀,还以为是私塾先生的儿子就能懂点儿礼数呢,结果没成想他昨儿个跑镖局门口来骂街了。”

“什么,他活拧了不成!敢上咱们镖局门口来撒野!”文瑾一听,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文瑾娘吓了一跳,直招手让她坐下,可还是吵醒了文正豪。

“谁啊!”文瑾他爹躺在床上大声地问。

“没事,就是我不小心摔坏了杯子,我让下人扫了去。”文瑾娘赶忙说道。

“你?我怎么听见瑾儿的声音了?瑾儿回来了?”文瑾爹慢慢地说着。

“爹,是我,我回来了。”文瑾小心的走到了床边。

“还真是你!我就知道咱们家里敢在我文天标的房子里拍桌子的只有你!”文瑾爹说着,自己扶床边就要起来,文瑾一看,赶忙上去搭把手。

“你怎么还叫自己文天标!名字都改了半辈子了,还是改不了口!”文瑾娘着急的起身一甩手。

“怎么?!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文天标就是文天标!什么文正豪!给你儿子叫去!”文瑾爹发着怒道。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文瑾拍着她爹的后背给他顺气。

“你娘不就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我知道,她就看不惯我这名字,看不惯我这作风,看不惯我这一身的匹夫样!粗人,粗人怎么了?!我就要给她看看我这粗人的样!”文瑾爹越说越来劲儿,两个大眼珠子瞪得溜圆。

“行了,爹,你就别发火了,刚好点儿!”文瑾一边给她爹顺气,一边给她娘使眼色出去。

“懒得理你!狗屁不通!”文瑾娘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一句狠话便拂袖而去。

“嘿!你娘刚才说的什么?!”文瑾爹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问。

文瑾也有点儿吃惊,从小到大,她还没听过她娘说过一句粗俗的话。

“哼!还看不惯老子的疯人疯话疯语,我看你狗屁狗屁说的比我还通!”文瑾爹得意的笑了笑,“去,给爹倒杯茶。”

起名这事儿是文瑾娘跟着文瑾爹嫁到安州城后最乐此不疲的一件事。

文瑾娘,姓颜,名沛文,京城人氏。二十多年前,文天标护送一批官银赴京,遇见了以专供皇宫御用笔墨的“岁墨轩”的大小姐颜沛文,从此,文瑾娘就跟着这个老匹夫回了安州城。文瑾以前总爱问她娘爹是怎么把你带回安州的,文瑾娘总是叹口气,说道:“你爹说,他识文断字。”文瑾一听,就笑了,“京城里识文断字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就跟了爹?”文瑾娘每到这个时候,就一个人看着窗外,半晌后说:“你爹个大骗子,回来以后我才发现他只会写‘文天标’这三个字!”文瑾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爹没骗你。爹跟我说,他写的最好的三个字就是‘文天标’,这还不是‘识文断字’吗?”当然,文瑾娘虽然认了命,但认命的过程还是比较倔强的,倔强的方面就体现在文昊、文瑾的名字,文昌镖局的名字,还有,就是文天标的名字上。文天标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的,他认为名字是爹娘给的,就像自己的命也是爹娘给的一样,怎么可以说换就换呢?!但是,也架不住文瑾娘自顾自的每天十几遍的喊“文正豪”,就这样,安州城都知道了,原来文天标的大名叫文正豪。至于文昊和文瑾的名字,从文昊和文瑾长大成人以后的知识水平来看,只能是他们娘当初对他们的美好祝愿了。兄妹俩除了读书什么都能读,除了写字什么都能写,除了毛笔拿不起来什么都能拿起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话说回来,晚上,文瑾终于伺候着爹喝下了一大碗稀粥,吃了一大个儿馒头和一大盘子的青菜,给爹掖好了被角,便轻轻关上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睡了?”文瑾娘坐在屋里,低头认真的喝着茶。

“睡了,你还生气呢?”文瑾走到跟前坐下,笑着问。

“个老匹夫!死了都没人管!”文瑾娘狠狠啐了一口。

“行了,娘,爹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就不能顺着他点儿,这不还病着呢。”文瑾叹了口气,招呼豆豆把饭菜端进来,“吃两口吧,我让豆豆做的,厨房说你晚上都没吃饭。”

“吃不下啊,谁像那个老匹夫,没心没肺的!豆豆说她送进去的碗都是光着出来的,跟洗了似得。”

文瑾笑了笑,“我吃的,都我吃的。”文瑾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就往嘴里送。

“那你还吃!看胖成了猪,人家薛大少爷还要不要你!”文瑾娘说着,上手就拍了一下文瑾的手,筷子和牛肉一抖,掉在了桌上,文瑾不紧不慢的用两根手指捏起牛肉又放进了嘴里,“他敢不要。”说完,又给自己盛了碗粥。

这夜,文瑾跟娘久违的睡在了一起,后半夜,文瑾起夜,远远地看见今晚当班值夜的石冲,便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快步走了过去。

“石大哥,值夜呢?”

“恩?哟,大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石冲放下手中擦刀的布子站了起来。

“恩,睡不着,本来想着赶在爹去京城前回家瞧上一眼的,谁知还出了这档子事。”文瑾坐在了石冲旁边,石冲又重新坐了下去。

“嗨,那教书先生儿子骂的也太难听了,换成俺,俺也得气病了。”石冲喝了口酒,去去身上晚上的寒气。

“骂?他都骂什么了?”文瑾凑上了前。

“老爷夫人没跟你说?”石冲回头看了一眼文瑾。

“他们能跟我说这个吗?”文瑾撇了撇嘴。

“那,俺也不说了。”石冲扭过头去,努了努嘴。

“哎,别介啊,我爹娘不跟我说是怕我沉不住气过去找人家算账!”文瑾着急的拽了拽石冲的衣服。

“那,那我也怕你沉不住气找人家算账!”石冲还是没有理文瑾。

“你!那好,你不说,我现在就找他们算账去!”文瑾猛地站起身,四下里寻摸着,拿起石冲刚才擦得锃亮的那把刀就往外冲,石冲见状赶忙上前拦下,“好好好,俺跟你说不就行了。”

文瑾重新坐了下去。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大少奶奶一句,老爷就给气得晕了过去。”

“哪句?”文瑾问。

“就是,就是那个老二说了句‘你就是下不出蛋的母鸡!给谁谁都不会要!’”

文瑾听得恨得牙痒痒,两只眼珠子瞪得跟她爹似得溜圆,见石冲回头看自己,只得咕噜噜的把气吞回了肚子里。

“你可不要说是俺跟你说的。”石冲再次低头擦着刀。

文瑾气冲冲的走回了屋里,强忍着怒气不让娘察觉,却是一晚上都琢磨着怎么让那个私塾先生家的老二更丢人。

第二天一早,文瑾娘起身没看见文瑾,就找来了豆豆。

“豆豆,小姐呢?”

“小姐,小姐没看见啊。”豆豆放下洗脸水说。

“这孩子,一大清早跑哪儿去了?”文瑾娘看了看门外,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老爷起来了吗?”

“起来了,老爷现在大厅吃早点呢。”豆豆回答道。

这个老匹夫!还真是一顿不差!文瑾娘想着,就往前厅走了去。

这文瑾娘终于和文瑾爹坐在一张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就听见石冲大喊着“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小姐跑去找私塾先生家的老二了!”文瑾爹一个鸡蛋差点儿卡在嗓子眼没噎着。

文瑾爹下了马车,就看见文瑾撸着袖子,一只手提着一只母鸡,站在私塾门前大喊着。

文瑾看见街坊邻里来了不少人,就甩开膀子大喊道:“哎!邓老二!你倒是出来啊!你把我家母鸡的肚子搞大了,就想不负责任了?哎!大家伙快看啊,这都要生了!”文瑾说着把母鸡放在了地上,自己蹲下身,用两只脚困住了母鸡。

“文瑾,这是咋回事啊?”有个大娘问道。

“大娘,你不知道!前两天啊,这私塾先生家的儿子,就是那个邓老二,跑到我们文昌镖局的大门口,说是我们家的母鸡不下蛋,还说给谁谁都不要呢!这我听说了就不能忍了!我们家的母鸡怎么能不下蛋呢?!这不,我就把他说的那只母鸡带来了,你看,你们大家伙儿快看呐!生了!生了!邓老二,看见没有,下蛋了呀!”文瑾激动地指着地上母鸡刚下的那枚热乎乎的鸡蛋大叫道。

私塾先生邓老先生面儿上终于挂不住了,开了私塾的门,一脸的苦瓜相。“我说文大小姐,你就别闹了,这孩子们都还在上早课呢。”

“哟,邓老先生,我可没跟您闹!您二儿子说我们文家的母鸡不下蛋,我这不带着那只母鸡和蛋过来给您瞧瞧吗!”文瑾站起身来认真的说。

“你!这可!这可有失体统!”邓老先生哭丧着脸说。

“这有失体统?!那您儿子跑我们家镖局门口骂街就是礼仪周全了?”文瑾不慌不慢的说。

“去,都进去!”邓老先生推搡着私塾里正在上早课的孩子往里走,生怕见了着丢人的场面。

“老二!”邓老先生面子山终于挂不住了,大声喊道。

文瑾探了头去,就看见邓老二缩个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爹。”邓老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小声叫了声“爹”。

“哟,邓老二,你可终于出来了,我们家母鸡刚才下了蛋了,你都没瞧见!要不,我在让它给你下一个?!”文瑾双手叉腰笑着道。

“哎呀!文大小姐,您就别闹了!是我儿错了!您就别闹了!我是个私塾先生,这,这今后还让我怎么教孩子们识礼知书啊?!”邓老先生双手作着揖,哭哭哀求道。

“邓老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自己惹的祸事让你这老爹给你擦屁股!你能耐啊!”文瑾右手狠狠指着那个躲在邓老先生身后的人。

“我......我......爹——”邓老二依然不敢伸出头。

“够了!”文瑾只觉得自己的右胳膊被人狠狠一拍,然后猛地一个转身,就被一身青衣拉走。

文正豪见状,拨开人群,向邓老先生走了过去。

“文老爷。”邓老先生鞠了一躬。

文正豪赶忙上前扶起,“邓老先生,按辈分,我还得叫您一声先生呢,您不必如此客气。”

“没有,没有,我是替小儿致的歉啊!邓某一生做人做事规规矩矩,没想到教出来的儿子却......”

“没有,没有,邓老先生,我女儿被我宠惯了,受不了气,更见不得家人受气,她跟她那秀萍嫂子情同姐妹,所以也是......嗨,这面子上的话我也不会说,这事,咱们就到此为止吧。”文正豪绞尽脑汁,文瑾娘出门交代的话实在想不起来了。

“是是是,这事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老二,你出来,给文老爷道歉。”邓老先生回头严厉的呵斥道。

文瑾被那一身青衣拽的七荤八素,进了胡同,才看清,竟是薛哲瀚。

文瑾张了张口,想叫他,却一抬头看见薛哲瀚比墙还灰的脸就住了口。

“你也不嫌丢人!“薛哲瀚满脸通红,半天别出来这么一句话。

文瑾一听,火就上来了,刚想反驳,但一看面前的人是薛哲瀚,就泄了气,低着头,没有说话。

薛哲瀚知道是文瑾怕他。没错,天不怕地不怕的文瑾就怕薛哲瀚,尤其怕薛哲瀚生气。于是,薛哲瀚用手点了点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便愤怒的拂袖而去。

“哎!”文瑾直起了身子,冲着那道背影喊了一声,见薛哲瀚没有理睬她的意思,便重重的低下了头。

中午的时候,文瑾自己灰溜溜的进了文昌镖局的大门。

“瑾儿。”迎面跑过来的是她秀萍嫂子。

“嫂子。”文瑾像打了蔫的黄瓜,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唉?你怎么回来了?!”文瑾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爹不是说哲瀚把你带走了吗?”

“娘。”文瑾嘟着嘴,跑向了娘亲那里。

“唉,你个丫头片子,闯了祸就知道回家!怎么不去找你相公啊!”文老爷气得一拍桌子。

“爹!你说什么呢!我不还是为了嫂子,为了你们啊!你哪受过这种气啊!当时那邓老二骂街的时候,就应该上去大嘴巴子抽他!”文瑾气狠狠地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真是不知悔改!”文瑾娘用手指狠狠点了一下文瑾的额头。

“哼!”文瑾爹冷哼一声。

“哼什么哼!”文瑾娘回头大声道。

“我们家就瑾儿有点儿骨气!就是!那邓老二骂我们秀萍的时候,我就应该出去大嘴巴子抽他!我堂堂文昌镖局的总镖头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后生骂的丢了面子!哼!”文瑾爹歪着脑袋气冲冲的说。

“是吧,爹,那我还没吃饭呢,家里有没有点儿剩饭啊?!”文瑾见爹的态度有所转,于是厚着脸皮笑着要饭吃。

“吃什么剩饭!豆豆呢?让厨房把那冰糖肘子给我闺女热了去!”文老爷一高兴便大吼道。

文瑾开心的上前拉着爹往后院走去。

“这爷俩!一样的没脑子!气死我了!”文瑾娘气得扶住了后脑勺。

下午的时候,文瑾在嫂子屋里刚吃了两个枇杷果正在打盹,豆豆就一路小跑进了屋。

“大少奶奶,我们姑爷来接小姐回家了。”豆豆满脸通红的说。

“是吗?我得去跟哲瀚说一声,文瑾是为了我才出的头,回家不敢再训她了。”秀萍嫂子一听,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哦,哦。”豆豆傻眉楞眼的跟了去。

文瑾睡醒的时候才发现头顶的房梁不是自家屋里的。

“睡醒了?”文瑾循声望去,腾地就坐起了身。

“哲瀚。”文瑾小声地叫了句。

“爹跟娘晚饭都吃过了,我让豆豆给你留了点儿,吃不吃?”薛哲瀚低声问。

薛哲瀚的态度让文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呆呆的坐在床边不说话。

“不吃?不吃我就让豆豆撤了。”薛哲瀚看了一眼文瑾,淡淡的说。

“哎哎哎,吃,吃。”文瑾实际上是被饿醒的,一听晚上没饭吃,立马开了口,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饭桌前。

文瑾正在看似优雅的狼吞虎咽中,只觉得有什么碰了她的脚,痒的不行,一只脚直往里缩,忽的,文瑾大叫一声,低头一看,薛哲瀚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一只手拿着她的一只鞋。文瑾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娟帕轻轻擦了擦嘴,低声问:“你干嘛呢?”

“光顾着吃饭,鞋也不知道穿!凉着了怎么办?我娘还指着你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薛哲瀚的声音里略带戏谑。

文瑾害羞的抿了抿嘴唇,“谁给你生儿子啊?”

薛哲瀚给文瑾穿好了鞋,起身看了她一眼,“你不生?那行,那我去找别人生。”说着,转身就要走。

文瑾一下着了急,伸出手,就拉住了薛哲瀚的袖子,“你上哪儿去?”

薛哲瀚一回头,看见文瑾的小脸通红,笑着弯下腰,一个横抱,就进了床帐。

文瑾爹走了有小半个月,文瑾一个人在家呆着闷得慌,正巧薛夫人早上要去薛家的济世堂拿几味药,文瑾便跟着去了。

“娘,您要什么,招呼一声管家不就行了,您怎么还亲自过去啊?”文瑾看了一眼马车外热闹的大街,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轻声的问。

“嗨,你是不知道,瑾儿,这两天济世堂里忙的很,有几批药刚到了安州,伙计们都忙着验货,前堂还要看病人,开方子,抓药,这就忙不过来了,我这几日就是有点儿咳嗽,也不是什么大碍,自己能去的,就不让店里的伙计来回跑了,管家这两天跟着你爹啊,都在药房有日子没进过家门了。”薛夫人说着拍了拍文瑾的手。

“娘,没事,您以后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去济世堂给您拿药去。”文瑾笑着说。

“你呀,要是懂事,就帮帮哲瀚。”

“知道了,娘。”文瑾一听,有点儿羞愧的低下了头,心想着自己大字不是几个,怎么帮哲瀚啊?是背药草方子,还是进药房抓药?那满墙的抽屉,文瑾能认得的也没几味药,哎。就这么想着,马车停了,济世堂,到了。

文瑾搀着薛夫人进了济世堂。虽说这文瑾和薛哲瀚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可也没来过这济世堂几回,更何况,只会舞枪弄棒的文瑾本就讨厌这满屋的中药味,还有那一墙的大字,长大了,就更没再进这济世堂了,幼时的记忆早已没了,所以啊,这刚一进屋,便是满心的好奇。

“夫人早。”

“夫人早。”

“夫人早,少奶奶早。”

“早。”文瑾轻轻地点头简单的回着礼。

“哟,夫人,您怎么来了?”管家一溜烟儿的跑了过来,“少奶奶也来了。”

“没什么事,我呀,就是这两天有点儿咳嗽,过来抓几服药的。”薛夫人淡淡地说。

“哟,夫人,您找下人招呼我们一声就行,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这两天济世堂都忙,我知道,就不添麻烦了,管家,给我开几服药就行了。”

“那夫人,要不您里面让小的给您把把脉,这也好给您对症下药啊。”

“这,也行。”薛夫人想了一下,便跟着管家向内堂走去,“哦,对了,瑾儿,你去找哲瀚吧,你们小两口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没事的娘,我在外面候着,您有事,招呼我一声就成。”文瑾懂事的笑了笑。

文瑾看着薛夫人跟管家进了内堂,自己便在这济世堂里瞎转悠开了。文瑾不懂中医,也看不懂中药,走转转右转转的,一会儿前厅,一会儿后院的,逛着逛着没了意思,便想找个地方歇一下,刚在后院的凉亭里坐了下来,便远远地看见了薛哲瀚。

“哲瀚。”文瑾赶忙站起身,冲着薛哲瀚招了招手。

薛哲瀚手里拿个账本,正和身边一个穿着药铺伙计服的人低头交谈着什么,被文瑾一叫,蓦地抬起了头,随即身旁的伙计自觉拿了账本走了去。

薛哲瀚慢步进了凉亭,“你怎么会来?娘知道吗?”

“恩,我是跟娘一块儿来的。”

“娘?娘怎么会来济世堂?”薛哲瀚伸手擦了一下文瑾额间的汗。

“哦,娘这两天有点儿咳嗽,过来开副方子,抓点药。”文瑾的眉眼笑开了花。

“娘咳嗽?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薛哲瀚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了下来。

文瑾察觉到了夫君的不悦,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薛哲瀚似是觉得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便放缓了语气,“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几天济世堂里太忙了,刚到了几批新药,一边还要帮着验货,一边还要跟着爹看病人,确实疏忽了你跟娘,我,我就是有点儿着急。”

文瑾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告诉夫君自己没事,薛哲瀚伸出手摸了摸文瑾的头,以示安慰。

“哲瀚。”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引得文瑾和薛哲瀚同时回头。

“哦,夏之。”薛哲瀚转身笑了笑。

文瑾抬起头看着薛哲瀚,两只眼睛似是在询问着来人是谁。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薛家少奶奶吧。”被薛哲瀚唤作“夏之”的女人笑着进了凉亭。

“瑾儿,这是咱们济世堂的秋夏之;夏之,这是我妻子,文瑾。”薛哲瀚大方的介绍着两个人。

“少奶奶好。早先刚到安州的时候,便听说了薛少爷成亲的事,一直想着要去府上拜访一下,也好见见伯父伯母,可没成想,刚到济世堂就赶上了这些事,忙得不可开交。”秋夏之大方得体的欠身行了一礼,又笑着说道。

文瑾事最讨厌这些读书人说的一些书上的话的,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懂了哪些,听进去了哪些,于是抬起头,冲秋夏之笑了笑,又冲薛哲瀚笑了笑,然后悠悠然的说了句:“客气,客气。”

“小姐,夫人出来了。”豆豆忽然跑了,说完才看见了姑爷,于是瞟了一眼小姐,悻悻的低下了头。

文瑾看了一眼豆豆没有说话,自己也知道济世堂这两天忙,于是恋恋不舍得看了薛哲瀚一眼,小声地说:“这两天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休息一下吧,别把自己累到了。”

薛哲瀚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来的路上,文瑾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秋夏之,她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呢?

这个问题没两天就有了答案。

那天一早,文瑾刚吃了午饭准备回去小憩一下,豆豆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文瑾一看豆豆的表情,鞋也没穿,就跑过去关上了门窗,拉着豆豆坐到了床边。

“怎么样,怎么样,打听到了什么?”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我去济世堂给夫人拿药的时候问了店里的伙计,是他们告诉我的。”

“店里的伙计?可靠吗?他们知道的真切不真切?”文瑾身子往后撤了撤。

“真真的。”豆豆缓了口气,接着说,“店里的伙计告诉我,这个秋小姐是两个月前到的咱们济世堂,听说是薛老爷一位故友之女。”

“故友之女?”

“是呢,听说啊,这个秋小姐是庶出,她娘年初的时候患了重病,没了,后来,家里的那些个亲戚就都欺负她,秋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她送到咱们济世堂了,对外面说的是学艺来了。”

“学艺?什么意思?”文瑾咬了咬下嘴唇问道。

“说是这个秋小姐因为早先她娘身患重病,自小就学医,想要医治她娘,后来学着学着倒也成了他们那里小有名气的大夫了,虽不像咱们济世堂一样挂个牌匾,正规接收病人,但邻里街坊的有个小毛病就都去找她,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招家里人待见吧。”

“这样啊,那听起来还是挺可怜的。”文瑾歪了一下脑袋,撇撇嘴,“那,店里的伙计有没有跟你说她跟少爷的关系......”文瑾又试探性的问了问。

“这个......”豆豆低下了头。

文瑾死死地看着豆豆,豆豆终于还是哭丧着脸抬起了头,“小姐,其实店里的伙计跟我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的,就是,就是......”

“别跟我说废话,我管她秋夏之秋冬之什么的,从地里冒出来的也好,五指山上跑出来的也罢,都跟我没关系!问题是她到底什么意思!”文瑾尽量压低声音怒吼道。

“小姐,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店里的伙计说,就说,咱们老爷说秋小姐的医术比姑爷高,让姑爷多跟着秋小姐学着点儿。”豆豆眼珠子转了转,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文瑾一听,心里总算松了一下,可也知道是豆豆安慰自己的,于是私下里盘算着这事,还得亲自出马。

就在文瑾寝食难安的日子里,薛哲瀚听话的回了家,文瑾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夫君在一丝一丝抚着自己的发,于是用手又蹭了蹭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别蹭了,眼睛都红了。”薛哲瀚温柔的握着她的手。

“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济世堂的事你都忙完了吗?爹让你回来的?你回来见过娘了没有?”文瑾连珠炮似得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薛哲瀚淡淡的笑着,说:“你到底让我回答哪一个?怎么我一回来你就有这么多的问题。”

“不问了不问了,你吃过饭了没有?哎呀,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豆豆没去给你送衣服吗?那我让豆豆给你准备洗澡水......”文瑾说着就掀开了被子,双脚还没落地,却被一股力量卷进了一个怀抱。等文瑾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低头,却闻见了一身的药草香。

“别折腾了,让我好好躺一会儿,我真的是有点儿累了,累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文瑾抬起头,看见薛哲瀚已经闭上了眼睛。

小两口腻歪了没几天,文瑾就从豆豆口中得知了那个秋夏之仿佛是病了。

文瑾吐了一地的瓜子壳儿,猛喝了一口水,差点儿没呛死自己,“我就说一大早哲瀚就被爹叫去了济世堂,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小姐,姑爷去济世堂八成是因为要帮着老爷看病人吧,应该不是......”豆豆被文瑾那道凌厉的目光一惊,后半截儿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走!去济世堂!”文瑾一拍桌子狠狠道。

“少奶奶,马车备好了。”忽的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文瑾抬头看了一眼豆豆,豆豆幽幽地说:“小姐,夫人早饭那会儿说让您陪着去庙里上香呢。”

文瑾搀着薛夫人慢步进了观音寺,却瞧见身边走过的都是她这般陪着婆婆来上香的,于是赶忙顺手擦去了满头的汗。

“瑾儿啊,娘不是着急,你刚嫁进我们薛家才半年,哲瀚又忙,我知道,难为你了。”薛夫人拍了拍文瑾的手,文瑾额间又冒出两个豆大的汗珠。

文瑾学着薛夫人的模样在身后双手合十祈祷着,余光却瞥见了身旁的豆豆正捂着嘴咯咯的笑,于是便狠狠瞪了一眼豆豆。

回来的时候,文瑾跟薛夫人说有些担心秋小姐,想过去济世堂看看,薛夫人很好奇的问她俩什么时候见的面,文瑾便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天的事,薛夫人笑着点了头,边拍着文瑾的手边夸赞文瑾乖巧懂事,文瑾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到了济世堂,文瑾没有惊动任何人,按照豆豆指的方向便自己一路奔着秋夏之的房间去了。

文瑾正想着敲开门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忽的便开了,惊得文瑾猛地抬头,迎面撞上的却是薛哲瀚。

文瑾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儿尴尬,想说点儿什么,却没成想薛哲瀚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文瑾想着应该怎么回答呢,却听见屋里一个柔弱的女声响起,“咳咳,哲瀚,是谁啊?咳咳,咳咳。”

文瑾的眼睛向里面瞟了一下,又定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夏之,是瑾儿,瑾儿她来......”薛哲瀚的话却被文瑾截断了。

“秋小姐,听说你病了,我特地过来看看。”这下薛哲瀚有些傻眼了,心想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哦,是薛少奶奶啊,哲瀚,你怎么不让薛少奶奶进来呢,快,快进来啊。”屋里秋夏之的声音再次伴随着咳嗽声响起。

文瑾看了一眼薛哲瀚,便闪身进了屋。

“听说你病了,我就过来看看。”文瑾在这种时候,嘴笨的厉害。

“没什么,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秋夏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文瑾身后站着的薛哲瀚,“都是精通医术的,就是不慎感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的,薛老爷和你这位薛大少爷都太大惊小怪了。”

文瑾一听,哦,原来是风寒啊。

“这怎么能是大惊小怪呢!你可是我们济世堂的贵客,我爹的故友之女,在我们家才呆了没几天就病了,这让你爹知道了,可不心疼才怪呢。”文瑾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薛哲瀚却走了过来抢去了话把儿。

“你瞧瞧,我可说不过他,你回家可得好好管着点儿。”秋夏之刚刚因咳嗽而微微发红的脸上满是喜色,娇嗔道。

“哦,呵呵,呵呵。”文瑾尤其到了这种时候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要是说那些没用的闲嗑儿,谁也说不过她,可以说到这些场面上的话时,她就真跟她那个匹夫爹一样了,只会边傻笑边说“客气客气”。

“瑾儿,我们走吧,娘刚才让人传了话来,让我们早点儿回去,夏之病了,也需要休息,我们就别打扰了。”薛哲瀚在文瑾身后轻轻地说道。

文瑾回头应了一声,便起身和秋夏之告别。

在回家的路上,薛哲瀚看出来了一向闹腾的文瑾不说话了,便轻轻道:“秋夏之是爹故友之女,刚来我们济世堂没多久就给累病了,传回家里面不好听。再说了,她也多半是因为我才病倒的,前两天你来济世堂,正是最忙的时候,后来我们忙了两天,夏之却对我说她那边账目的事情都做完了,让我回家休息,我不信,她却拿出做好的账目本给我看,我一看还真是弄完了,便连夜回了家。后来早上听说夏之病了,我才知道她是见你那天来找我,不忍看我们夫妻分离,便拿了之前做好的账本来骗我回家的,说起来,我才是笨,自己做的账目,自己竟然不记得了,可能真的是累了。”

说到这,文瑾忽然握紧了薛哲瀚的手,薛哲瀚低头笑了笑,“你说,我个大男人都累得睁不开眼了,更何况她那样一个小姑娘。我走了之后,她一个人熬着夜把账目一遍遍的核对清楚,是今天早上,进去送饭的伙计发现她晕倒在了账房,这才通知了爹,通知了我。瑾儿,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很少时间陪着你,可至少你还有爹娘和豆豆,可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的来了安州,身边没有亲戚朋友,甚至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我们不能那样对她。”

文瑾没有说话,她听得出来薛哲瀚话里的意思。她从来都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姑娘,她今天的表现就算不说,稍微有点儿眼色的人也都看得出来她的醋意,如今听完薛哲瀚的话,文瑾想着可能真的是自己小心眼儿了,况且哲瀚说她比自己小一岁,那以后便随着哲瀚把她当个妹妹便好。

可就没安生两天,薛哲瀚却和薛老爷去了苏州。

文瑾一个人趴在梳妆台上望着天,豆豆坐在身旁帮着小姐绣鸳鸯。

“豆豆,姑爷走了有几天了?”

“有,有,有好几天了吧。”豆豆一边绣着鸳鸯一边回答着小姐的问话,不小心针尖扎到了自己手上,哎呀了一声,引得文瑾一个激灵,回头一看豆豆正在舔着手指,又没精打采的趴了下去。

“小姐,你说这姑爷也是的,刚跟您保证了说要好好陪着您,没两天就又跟着老爷出了门,还出了远门!你说这苏州就没大夫啊,还非得这么大老远的找到咱们家老爷,害得姑爷不能在家陪您。”豆豆嘟着嘴说道。

“绣你的鸳鸯!哪儿那么多话!不是说那苏州城里都没人能医好那个什么学士老爷吗,不得已才大老远的请了爹去,我有什么办法!娘说让哲瀚过去多跟爹学学,我还能说个不嘛?!”文瑾的嘴噘得老高。

“小姐,你别不高兴了。我跟您说个高兴地事吧,听说老爷快回来了。”

“爹不是刚跟哲瀚走了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文瑾说着,从梳妆台上起了身,回头认真的看着豆豆,“你是说爹要回来了?”

豆豆使劲儿的点头,文瑾高兴地大叫了一声,豆豆赶忙上前捂住了小姐的嘴,这要让薛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早上刚起床,豆豆服侍完文瑾洗脸漱口,就小声地告诉文瑾文老爷晌午回城的消息,文瑾眨么着眼,想着自己应该怎么悄无声息的溜出去,结果刚吃完早饭,薛夫人就说让文瑾出城接她爹去,文瑾口头上说着不了不了,要帮着娘料理家事,可那咧到嘴根儿的笑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内心的迫不及待,就这么着,刚吃完早饭的文瑾就赶忙跑回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拉着豆豆就跑回了镖局。

文瑾娘还想着一大早是怎么了,这么闹腾,刚被秀萍扶着进了前厅,就看见文瑾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哎呀,我说是谁呢,跟个跳马猴子似得,你怎么回来了,哲瀚娘知不知道啊?”

“知道知道,是娘让我过来的。”文瑾一屁股坐了下去,招呼豆豆赶紧给自己倒水。

“你呀!真不让人省心!都嫁了人了,还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这让邻里街坊的看见了,不笑话我们才怪。”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都好久没回来了!爹出发的时候我就想出来送送爹呢,就怕你说我不懂事,都没跟哲瀚开口。”文瑾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

“这就对了!再说了,你爹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文瑾娘刚说完,楞了一下,赶忙又“呸呸呸”了几声,“瞧我这张嘴,真是不吉利。”

“就是。”文瑾冲娘做了个鬼脸。

“你就气我吧!”文瑾娘白了文瑾一眼。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瑾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说点儿贴心的话。”秀萍笑着打趣道。

“还是嫂子知道疼我。”文瑾撒娇道。

“厨房一早就给你买了几只前蹄,中午管你吃个够。”秀萍又笑道。

“真的!”文瑾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还是嫂子对自己好,她最爱的猪蹄子啊。

“啊,对了,光顾着聊天了,豆豆,备马。”文瑾回过神来说道。

“哦,知道了,小姐。”豆豆一闪身就出了屋。

“你又干嘛去啊?”文瑾娘说道。

“当然是去接爹了!”文瑾歪着个脑袋回答道。

“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文瑾任着娘在身后怎么念叨,还是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大笑着,奔着城门去了。

这是有多久没有骑过马了?文瑾想着。成了亲就只见过拉车的马,成亲前娘又怕摔坏了身子不让她骑,前前后后有一年了吧,文瑾就这么算着,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哟,这不是薛家的少奶奶吗!”文瑾回头一看,是望春酒楼的段掌柜。

“段掌柜!”文瑾拉住了马缰,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

“哎呦!”段掌柜被马儿的鼻水呛了一脸,往后退了退,又擦了把脸。

“你这上哪儿去?”段掌柜继续问道。

“我爹今天回来,我去城外接他去。”文瑾回答道。

“哟,你爹回来了!那晌午过来吃个饭,我请客啊!”

“不了,段掌柜,我娘还在家里等着呢。”文瑾笑着说。

“好,去吧,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家人团聚了。”段掌柜又向后退了两步,让出路来。

文瑾拍了拍马儿,再次飞奔了出去。

快晌午的时候,文瑾终于看到了文昌镖局的镖旗,驾着马儿赶到了爹的身边。

“爹!”文瑾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爹。

“你怎么来了?!”文老爷面色见老,精气神却丝毫不减。

“来接你啊!”文瑾笑着说。

“这孩子!走,跟爹回家去!”文正豪一声吼,文瑾全身那个舒服,她的那个豪气万丈的爹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老爷回来了!”豆豆在门口朝屋里大声地喊道。

“豆豆,娘呢?”文瑾下了马,搀着爹向屋里走去。

“夫人跟大少奶奶在前厅候着呢。”豆豆一见老爷回来了,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走!”文正豪一挥手,带着大伙就进了屋。

这一顿饭,吃的笑声满满,文正豪讲述着一路的奇闻轶事,文瑾听得比啃猪蹄儿还有味儿,秀萍嫂子给全桌的人夹菜,一家人好不热闹。

就这样,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瑾儿啊,你还不回去?”文瑾娘催促道。

“哎,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让她多呆一会儿,回去干什么呀?!”文瑾爹不满道。

“你懂什么呀!就知道闺女长闺女短的,这薛老爷跟哲瀚都去苏州看病人了,家里就剩下薛夫人了,文瑾这么跑出来,人家心里高兴啊。”文瑾娘抱怨道。

“娘,我出门是打过招呼的,再说了,也是薛夫人让我出来的。”文瑾撅着嘴道。

“你呀!人家那是看着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爹,你看娘。”文瑾不高兴了。

“啧!”文正豪刚下茶杯,“你娘啊说得对,我要知道亲家公去了苏州,就不该让你过来的,豆豆,带小姐赶紧回去,快。”

文瑾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没有说话,低低地垂下了头。

“听话,娘还能害了你不成啊!你看你秀萍嫂子,什么时候吵着要回家了!“文瑾娘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秀萍。

文瑾也抬头看了一眼嫂子,咬了咬嘴唇说道:“那,爹,娘,嫂子,我,我先回去了。”

文瑾娘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转身握住了秀萍的手,“秀萍,我听说你爹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你明天回去看看吧,在家多呆两天,等你爹好点儿了,再回来。”

回了薛宅的文瑾又像是关进了笼子里的小鸟,整日的没有精气神。

这几日正赶上刚进伏,文瑾有些中了暑,早饭没有去吃,豆豆端了一碗绿豆汤,勉强喝下了。

“小姐,我去济世堂给你拿点儿药吧,你都吐了两天了,等姑爷回来,看见你瘦成这样,肯定会骂我的。”豆豆站在一旁委屈道。

“不用了,我不爱喝那苦汤子,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中了暑,吐得多,吃得少,何必大惊小怪的。”文瑾在床上翻个身,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小姐,早上夫人还问我来着,说你找没找大夫瞧过,要不要给你往家里找个大夫。”

“你怎么说的?”文瑾猛地一回头,把豆豆吓一跳。

“我,你不是不让告诉夫人吗。”

“不告诉就对了,来,扶我起来。”文瑾坐了起来,豆豆赶忙搭把手上前搀扶。“病着也好,省的好了,还得去看家里那些个账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见那些字儿脑仁子就疼,就这么病着吧。走,屋里有点儿闷,去凉亭那儿坐会儿。”

“哎,小姐......”文瑾松开了豆豆的手,自己朝屋外走去。

“小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夫人和管家在凉亭呢。”豆豆慢吞吞的说,文瑾一个踉跄坐在了门槛上。

“哎呦,我又有点儿恶心了......”

傍晚时候,文瑾把晚上喝的那点儿粥全吐了,刚进了被窝就喊饿。

“豆豆,我饿了。”

“小姐,你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做。小米粥?绿豆汤?要不要馒头?”

“不要不要,打死不喝绿豆汤了,这两天就光喝那个了,嘴里一点儿味儿也没有。”

“那,小姐,你想吃什么呀?”

“恩,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酸的辣的之类的,都给我拿过来。”文瑾转身给豆豆使了个眼色。

“酸的?辣的?”豆豆有点儿为难,想着小姐都吐了好几天了,肚子里面空空的,一下吃这些刺激的东西真的没事吗?可想着如果不去,小姐又该发飙了,哎,如今做个下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文瑾看着豆豆从厨房搜来的这些东西,满脸嫌弃的左挑挑右捡捡,终于在一堆葱姜蒜里面看到了几个山楂,于是仔细的挑了出来,顺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两个两个的塞进了嘴里。

第二天一早,文瑾果然感觉好了点儿,早早的就到了饭桌旁等着娘。

“呀,瑾儿,你今天好点儿了没有?要不要让管家去济世堂给你找个大夫瞧瞧,看看,这两天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薛夫人说着心疼的摸了摸文瑾的脸。

“娘,我没事,就是有点儿中暑,豆豆这两天一直给我喝绿豆汤呢,没事了,娘。”文瑾搀着薛夫人入了座。

“你爹不在,哲瀚也跟他爹去了苏州,这两天家里冷清,你这一病,我都是自己吃饭,也怪没意思的,好了就行,让厨房给你做点儿喜欢吃的,好好补补,要不哲瀚回来一看你瘦成这样,还不得说是我把你饿的啊。”

“娘。”文瑾低着头撒娇道。

吃过早饭,文瑾执意要陪着薛夫人看账本,刚进了书房,看见文瑾一直喝着水强忍着的难受样子,便让豆豆把她扶回了屋子。

文瑾拉着豆豆绕进了厨房,催促着豆豆再帮她找点儿山楂,豆豆索性从筐子里捧出一大捧兜了回去。

文瑾连着三四天每天早起就吃两个山楂,终于,那日夜里,疼了整整一宿,第二天天一亮,看着被褥上那红红的一滩,吓傻的豆豆哭着找到了薛夫人。

当秋夏之给文瑾把完脉,悲伤地告诉薛夫人少奶奶小产了,文瑾才半梦半醒的知道自己,竟然怀孕了。

就这样,文瑾小产的事很快也传回了文家。

“小姐,小姐,夫人来了。”文瑾慢慢地睁开眼,看见满脸泪痕的颜沛文坐在身边,想哭却哭不出来。

“文夫人,我真是无颜再面对您和文老爷了,你们好好地把女儿交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却没能好好照顾她。”偏厅里,薛夫人和缓的说道。

文瑾娘放下茶盏,慢慢地摇了摇了头,“哪里的话,薛夫人,我们本就是亲家,瑾儿没能保住你们薛家的骨肉,本是她的错,我没替她向您道歉就已经失礼了。”

“您可别这么说。您也知道,我家老爷跟哲瀚去了苏州,家里一直我主事,济世堂那里我也要留点儿心,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什么借口,我们确实没能照顾好瑾儿。”

“薛夫人,您这样说,让我可如何是好。瑾儿自小被我和她爹惯坏了,一直都毛毛躁躁的,本想着成了亲能好点儿,没想到,自己还是不注意。”

“文夫人,您也别这样说瑾儿,她毕竟年轻,没有经验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当初怀哲瀚的时候还是哲瀚爹先发现的。”薛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文瑾娘恭敬地点点头。

“不过您放心,瑾儿的身子我们肯定会调理好的。”

“瞧您说的话,安州有个薛家的济世堂,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呢。”

文瑾娘跟薛夫人一番寒暄过后,便回了文瑾的房间道个别。

“瑾儿,不要太伤心了,你还年轻,秋小姐说以后会有机会的,只要你好好听大夫的话,按时喝药,不会有大碍的。”

“恩。”文瑾靠在枕头上,有些憔悴的点点头。

“娘就先回去了,你爹,你爹还等着呢。”说着,文瑾娘忽然低下头,轻轻地抹去了眼泪。

文瑾毕竟曾经习过武,在秋夏之细心地调理之下,身体恢复的很快,没出半个月,就又在凉亭边上扑蜻蜓了。

“小姐,小姐,夫人来了。”豆豆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文瑾赶忙把竹竿扔进了身旁的草丛。

“娘。”文瑾搀着薛夫人进了凉亭。

“瑾儿,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你看你,干什么了,满头大汗的。”薛夫人拿出手绢在文瑾额间擦了擦。

“啊,没有,娘,天儿热,这不看见您过来了,就跑了两步。”

“别瞎跑,回头再中了暑。”

“夫人,夫人,来信了。”管家手里拿着一封信朝着她们小跑了来。

“信?是老爷来的信吗?”薛夫人放下刚拿起的一牙西瓜,淡淡的说。

“不是,是四川那边来的信。”管家喘着气道。

“四川?”薛夫人跟文瑾一样纳闷儿,却拆开了信一看,便微微一笑。

“管家,去给老爷写封信,就说我哥哥要来安州看我们,问问能不能早些回来。”

“娘,哲瀚也能回来吗?”文瑾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假装淡定的问。

“我哥哥就是专程来看你们的,你说能不让他回来嘛!”薛夫人的笑更是掩饰不住。

“真的?”文瑾差点儿激动得大叫,还好豆豆在身旁一直拉着她的胳膊。

没几天,苏州那边就有了回信。

午饭刚过,豆豆端着几牙西瓜进了屋,文瑾因为天热实在睡不着,正躺在竹榻上扇扇子,一看见西瓜就跑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文瑾瞬间消灭一牙,刚拿起第二牙,顺势埋怨了豆豆一句,“你最近,动作越来越慢了!这个月初三,我让你把我看完的账本整理好了给娘送过去,结果晚饭的时候娘还问我要呢!十一那天跟娘去济世堂查账,我说要穿那件水绿色的裙子,你说你给我拿的哪件?!”

“水红色的那件。”豆豆小声地回答。

“你还知道!今天晌午还没开饭娘就让你先去厨房给我拿点儿西瓜,你到现在才给我端来!对了!”文瑾吐了个西瓜子,好像想起什么似得,“娘说让你给我爹我娘送去些藿香,你送了没有?”

“啊!”豆豆猛地想起了什么,单手捂着嘴做吃惊状。

“嘿!我这暴脾气!呀!文豆豆!你是想气死我不行啊!”文瑾火一上来,一牙西瓜甩出去两丈远,“你说说你!这两天脑袋里面都灌浆糊了!你!你气死我了!”文瑾双手叉腰,一个回神,顺手拿起地上的鞋就朝豆豆撇了出去。

“小姐,小姐,我错了,你,你别气坏了身子,你才刚好,把鞋穿上,小心着了凉。”豆豆抱着个脑袋满院子跑,一边还不忘了嘱咐主子别着凉。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文瑾站在屋子门口,手里还拿着另一只鞋,一转头,看见了一身杏黄衣衫的秋夏之。

文瑾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更是一字半句也没说出来,还是豆豆先跑了过去。

“秋小姐,您来了,您快劝劝小姐,我们家小姐这两天刚把身体养好,就下地乱跑,你看,她连鞋都没穿,这样下去,再着了凉可怎么办?!”

“嘿!你个文豆豆!你说我......”文瑾心头稍微熄灭的火苗再次被豆豆点了起来。

“说的就是,虽说这天燥热难耐,你也不能光着脚在地上乱跑。”秋夏之信步到了文瑾身边,把刚在院门口捡到的一只鞋递给了她,文瑾看了她一眼,接过鞋,好好地穿上。

“秋小姐今天怎么过来了?”文瑾走回屋子,把装西瓜的盘子往边上挪了挪,强装淡定的坐在桌旁。

“夫人让往家里拿点儿金银花解暑泡茶喝,谁知我刚进院子,就听见你们这边热热闹闹的,这不就过来看看。”

“哟,那你这个时辰来,好像不太巧,娘正在午休,怎么也得到未时了。”

“没有办法,薛伯父不在,哲瀚,哦,不,薛少爷也不在,济世堂里忙的抽不开身,正好现在得了空,我就给送来了。”

“呀,那你吃饭了没?”文瑾很关切的问道。

“还没,啊,不,我不饿,等一会儿回了济世堂在随便吃点儿,下午还得看病人。”秋夏之大方的笑笑。

“那,我这儿还剩几牙西瓜,你要不嫌弃,先垫垫。”文瑾顺手把手边只剩两牙小西瓜的盘子往秋夏之那边推了推。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少奶奶。我今天过来,一是送点儿金银花,另外还想看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可看见你刚才能跑又能跳的,就知道无大碍了,不过啊,像西瓜这些凉性的水果,你还是少点吃,让豆豆多给喝点儿红枣泡的水,啊,对了,莲子最近也都下来了,吃一些也有助于你恢复身体。还有,豆豆,现在天热,但切记,不要让你家小姐碰冷水,虽说你现在气色都还不错,但这些还是要注意的。”秋夏之认真的嘱咐着豆豆,这让文瑾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谢谢了。”文瑾脸上挤出一丝略有尴尬的笑意。

秋夏之看了看门外,顿了一下说道:“呦,眼看着丑时都过了,我就先回药铺了。”

文瑾探着个脖子喊道:“豆豆,去,送送秋小姐。”

秋夏之一听,赶忙回头笑道:“少奶奶,你不用叫我秋小姐,这样太见外了,你可以跟着哲瀚一起叫我夏之。”说完,她便笑着离开。

文瑾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的坐了好久,豆豆以为小姐魔怔了,上前推了推,文瑾慢慢回过头,看着豆豆,“嘿,我这暴脾气!她以为她谁啊!”

薛哲瀚果然回来了。

文瑾站在薛夫人的身后,谦卑得低着头,有点儿羞涩得不敢看哲瀚,管家和几个下人跑来跑去的从马车上面搬行李。

“娘,进屋吧,别在这儿晒着了,屋里凉快。”薛哲瀚一笑,那两排整齐的白牙就会忍不住得露出来,文瑾最喜欢看薛哲瀚笑了。

“好好好,快让我看看我儿瘦了没。”薛夫人双手捧起薛哲瀚的脸,一脸的心疼与爱意,文瑾也想捧,可她不敢。

薛哲瀚搀着薛夫人转身向屋里走去,一回头,文瑾觉得有人握了一下自己的手,猛地一抬头,却看见薛哲瀚那一汪温柔的目光,文瑾想,值了,我这一辈子,都值了。

想着盼着,薛夫人终于肯让薛哲瀚回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薛哲瀚前脚刚走,文瑾的屁股就离开了凳子,小步跟在了他的后面。

文瑾转身刚关上房门,身后便有一股力量狠狠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你,你干嘛?”文瑾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对不起,现在才顾得上跟你说话。”身后的声音犹如一袭温柔的闪电,猛地进入了文瑾的身体,全身酥麻,无力反抗。

“我,我知道,我......”文瑾忽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瑾儿,我好想你。以前没有成亲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也只是偶尔会想起你,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走了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坚持不住了,晚上,我总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是梦见你一个人哭,就又醒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薛哲瀚的话,让文瑾的心瞬间崩溃,她转过身,抬头看着这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男人,泪水一点一点的流了下来,那一晚,薛哲瀚仿佛要把她紧紧地融入自己的身体,而她,哪怕是痛的把唇咬出了血,还是紧紧地拥抱着他,久久不愿放开。

三天以后,薛夫人的哥哥便到了安州。

文瑾一早就洗漱好了,豆豆给文瑾插上了朱钗,文瑾起身拉了拉蓝色的衣裙,便去了厨房。

寅时刚过,管家就兴奋地一路小跑到了前堂,文瑾下意识的理了理朱钗和裙裾,满脸堆起了笑容。

这顿饭,对于文瑾来说,吃的是最累的一次。撤了席,凉了茶,豆豆给文瑾推开了卧房的门,文瑾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瘫在了竹榻上。

“小姐,你没事吧。”豆豆蹲在下面给文瑾揉腿。

“你揉什么腿啊,腿又没僵,过来,揉脸。”文瑾平躺着看着房梁幽幽地说。

第二天一早,薛夫人要陪着自家哥哥嫂嫂去安州城最大的也是香火最旺的观音庙里上香,马车上,文瑾坐在薛夫人旁边,强忍着不能打出来哈欠,眼泪却一个劲儿的往下掉,看得薛夫人心里直发嘘,还不停念叨着让豆豆带她家小姐去济世堂里把把脉。

观音庙里,文瑾跪在最后面,她从来没这么“诚心诚意”得拜过菩萨,来来回回拜了不下十次,文瑾想,他们怎么这么多的愿望,这观世音菩萨能记得住吗?!

出了观音庙,文瑾搀着薛夫人漫步走在大街上,眼珠子咕噜直转,糖葫芦,桂花糕,臭豆腐,还有大个儿的肉包子,天啊,她要忍到什么时候?!

终于到了晌午吃饭的时候,文瑾在望春酒楼的包间里老老实实的站着,等到薛老爷薛夫人和两位长辈入座,才被豆豆扶着坐到了薛哲瀚的身边,只是这次,文瑾不再像从前一样只盯着身边的相公看了,而是从酒席开始到结束她都在想着这个秋夏之到底是以什么由头坐在了这里?

薛哲瀚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文瑾的不自然,席间一直给她夹菜,话说他和爹自从苏州回来就发现文瑾瘦的穿衣服都晃荡了,问了一圈,家里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得他甚是心疼,总希望这些日子能弥补她一下,可一下家里来了亲戚,每天的吃食虽比平常油水大些,可依旧不见她胖起来,现在自己总能明白些了,问题貌似出在了这个秋夏之的身上。

夜里抱着文瑾,薛哲瀚柔声的说:“瑾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文瑾猛地抬起头看了薛哲瀚一眼,“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这次回来,你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你是大夫,有什么毛病,你看不出来吗?”文瑾有些耍小性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薛哲瀚叹了口气,“晌午在望春酒楼,我都看见了,你......”

“你看见什么了?”文瑾的心忽的揪紧了。

“你是担心秋夏之吗?”薛哲瀚顿了顿,半晌还是说了出来。

文瑾一下没了话,完了,自己这点儿小心思,还是让他发现了,他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不识大体?不通情达理?

“瑾儿,我娶了你,心里自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必这样。夏之,夏之她身世可怜,她娘走了,家里人都欺负她,她爹也是不想她受欺负,才送到了咱们济世堂,咱们可不能像她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样的欺负她,你说呢?”

“我,我心眼儿没那么小,就是,就是......算了,我嘴笨,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别,你别生我气。”文瑾把头埋在薛哲瀚胸前,在这个男人面前,文瑾总希望自己是最懂事,最乖巧的。

“我不会生你气,只是......”

“只是什么?”文瑾有点儿高兴,抬头看他。

“只是你要能早点儿给我生个儿子,我就会更高兴了。”薛哲瀚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文瑾。

文瑾的脸羞红了,不敢看他,却还是迎合的在薛哲瀚身下扭动。

第二天一早,早饭刚过,文瑾正在书房帮薛夫人看这两天家里的账本,只听见薛夫人叫了自己一声,赶忙放下了笔,走了过去。

薛夫人看了眼门外,示意文瑾把门关上,文瑾心里直打鼓,这是几个意思啊?

薛夫人拉着文瑾的手坐在桌旁,轻声道:“瑾儿,你月事来了没有啊?”

文瑾一听,有点儿犯迷糊,脸红红的点了点头,“早起来的,刚出门豆豆就看见了红,又回去换的衣裳,所以早饭有点迟。”文瑾以为薛夫人是在责怪她早饭迟到的事。

“哦。”薛夫人一听,有点儿迟疑的松开了文瑾的手,文瑾心想,娘八成是生气了,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薛夫人却说了话。

“瑾儿,你前些日子不甚小产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哲瀚?”

文瑾更迷糊了,哲瀚不知道吗?

“如果没有,那就先不要说了,哲瀚这段时间比较忙,一头要顾着济世堂的生意,一头又要帮我照顾哥哥嫂子,如果你再说了你小产的事,我怕哲瀚,他吃不消。昨天在酒楼,我看见不是很高兴,哲瀚为了哄你开心,席上都没怎么照顾到他舅舅和舅妈,这样不太好,虽然是我的哥哥嫂子,可也毕竟是过来看你们的,哲瀚小时候,我们跟着老爷一起去四川看药材的时候,都是我哥哥嫂子帮我照顾的哲瀚,所以他们对哲瀚很有感情,你们成亲,他们因为老家收租的事赶不过来,心里很是歉疚,眼下有了时间,就一定要过来看看你们,可这......可昨天总还是让他们有点儿尴尬的。”

文瑾把头低下了,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小心眼竟给哲瀚添了这么大麻烦。

“娘,我”

“瑾儿,娘知道你委屈,孩子没了,你难受,可能是我们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可在外人面前,你也不能给哲瀚脸色看,你看昨天,要不是夏之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夏之!又是那个秋夏之!文瑾刚有的一点儿歉疚瞬间就被这两个字淹没。

“我也不是想说你什么,回头让哲瀚知道我今天说了你,肯定不高兴的。既然你没告诉他你小产的事,那就先不要说了,老爷现在也不像从前那样精神了,从苏州回来,你也看到了,济世堂都很少去了,也该是时候让哲瀚接手济世堂了,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要让哲瀚知道你小产的事,肯定会伤心一阵子,那岂不耽误了前程。所以啊,等回头你有了好消息,再慢慢告诉哲瀚,伤心归伤心,可终究还是好事情,你说呢?”

文瑾云里雾里的听薛夫人讲了一堆话,脑瓜子转了转,没听懂的就没听懂了,好像听懂的就用自己的话整理了一下,大概就是薛夫人以为昨天是自己因为小产了心里难受在给他脸色看,今天叫她来,是让她懂点儿事,别再给哲瀚添乱了。抿了抿嘴唇,文瑾说:“娘,我知道,我昨天没有表现好,丢了您和爹的脸,更丢了哲瀚的脸,孩子的事,我以后不会再跟哲瀚提了。”

薛夫人会心的笑了。

目 录
新书推荐: 内娱街溜子,开局带劫匪狂飙 睡完不认后,被阴湿继承人强宠了 绝爱囚笼:千金的男装救赎 江州囍事 重生七零,我在京市开饭店致富 什么叫我是怪谈? 完了,我把仙家的香炉摔了 仙子,求你别再从书里出来了 他发癫,她贩剑,恋综画风被带偏 前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