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值日(1 / 1)
男生之间建立友谊就是那么简单,既然我们志同道合,为什么不会是朋友呢?
----方束楚
席泛景踩着上课铃来到教室,匆忙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才发现,方束楚戴着耳麦,正趴在课桌上补觉,而枕着的又是自己的英语词典。
两个月过去了,方束薪最终是说服了校长放弃那项不平等的按照成绩安排座位的政策,而方束楚因此也就放弃了去教育部门举报的想法。
方束楚是年级雷打不动的第一名,而席泛景则是每次紧随其后的第二名,尽管已经不需要按照成绩安排座位,可自两人成为同桌的这两个月以来,两人便已迅速成为了朋友,所以,换座位对两个人来说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了。
席泛景从书包中拿出笔记本,才一抬头,便见谢乔阳急急忙忙地奔到自己身后的座位坐下。
因为方束楚的原因迅速与席泛景相熟的谢乔阳在可以自由选择座位的时候便义无反顾地坐在了好友身后的位置,虽美其名曰“友谊至上”,方束楚却是立刻就毫不留情地揭穿言“其心不轨”。
席泛景垂眸一笑,谢乔阳却突然往他的肩上一拍,语气焦急地说道:“作业作业!”
席泛景回头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又没写作业?”
谢乔阳恨恨道:“还不是林如诗和李雅言那两个坏女人,非拖着我去看什么陈奕迅的演唱会,我又不是他的脑残粉,真是的!”
席泛景想了想,道:“其实,陈奕迅的歌还是不错的,比如那首《你的背包》,我就觉得挺好的!”
谢乔阳惊讶地看着他:“你你你……你竟然也是陈奕迅的脑残粉!”
席泛景浅笑道:“什么脑残粉,就一首歌而已,怎么就成他脑残粉了?”
谢乔阳撇撇嘴,席泛景笑道:“如果让如诗和雅言知道你这样说她们,她们非把你推入清河里去不可!”
谢乔阳夸张地抖了抖自己的身体,道:“你还别说……”话才出口,谢乔阳却突然垂下脑袋,低声说道:“方束薪来了……”
席泛景回眸看去,果然看见方束薪一身休闲装束走进了教室,温文尔雅仿若古时生于礼乐簪缨世家的贵公子。
席泛景忍不住回过身嘲笑他,道:“你怎么那么害怕方老师啊?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说完便回转过身子。
谢乔阳压低了声音靠近席泛景的耳边说道:“洪水猛兽哪里有方束薪可怕!你也不瞧瞧他对我们这些男生有多凶,明明对女生就那么温柔……区别对待啊!歧视!歧视!明晃晃的歧视啊!成名高中真是太不平等了……”
谢乔阳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是想停也停不住。
抱怨声不断地传入席泛景耳中,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席泛景目视黑板,却不得不低声提醒他,道:“行了,方老师在瞧着你呢!”
谢乔阳果然立刻噤声。
席泛景端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方束薪将含着警告的视线从谢乔阳身上收回,然后他伸出手,在下一秒立刻准确地一把摘下方束楚的耳麦。
方束薪将手中的书放在讲台上,然后抬起眼眸,平静地环视了教室一周。目光一顿,他突然开口道:“班长!”
方束楚一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边拉开椅子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与迷糊,他从容应道:“方老师。”
方束薪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是你这个班长做的值日?”
方束楚和席泛景皆是一愣。
见方束楚一副迷茫的模样,方束薪叹息一声:“你回头看看教室后面!”
班上的学生尽皆回过头去,只见教室后面纸团散布,仿佛在夜里遭受了一场浩劫。
想起昨天和方束楚光顾着打球而忘记了值日,席泛景立刻站了起来,连忙说道:“老师,昨天是我和束楚一起做的值日,责任不在他一人……”
方束薪微微扬眉,眸中含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看向方束楚,道:“早听说我们年级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关系好,看来所言非虚啊……”
眸光落在一旁的席泛景身上,方束薪笑道:“泛景还是离我们班长远点的好,我可不想我们班唯一的好学生被他给带坏了!”
方束楚俊眉轻蹙,席泛景脸上浮现出几分的郝然与羞愧,坐在他们后面的谢乔阳不高兴了,反驳道:“老师,您这话就不对了,除了泛景,我们哪一个不是好学生了?!”
方束薪挑眉看他:“不说别人,你首先就不是个好学生,瞧瞧你从开学到现在给我闯了多少祸?”
谢乔阳底气不足,立即噤声不敢再说话。方束薪从谢乔阳面上收回眸光,然后重新落在了席泛景和方束楚身上,警告道:“行了,这次谅你们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不过……下课后收拾好!”
席泛景与方束楚答应着坐回座位,才一坐下,席泛景的衣服就突然从后面被谢乔阳拽住,只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泛景你果然跟束楚学坏了,说好的作业呢……”
初秋的风从席泛景与方束楚的身边吹过,轻扬起他们衣服的下摆,带着几分青春的朝气。
席泛景手提垃圾桶,蹙眉看向一旁双手插兜,闲庭信步的方束楚,无奈地说道:“我一个人就可以的,你偏要一起。”
周围不断有目光投向他们,席泛景觉得有些头疼。方束楚却似并未感受到周围人热烈的“关怀”,依旧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似有若无的腐败气味飘到两人的鼻尖,席泛景轻轻蹙眉,看向方束楚,道:“你在这儿等我就行了。”
话音落下,席泛景不等方束楚回答,便率先跑远了。
头顶的榕树枝叶密密匝匝地覆下一方清凉,方束楚站在树荫下,看着席泛景清瘦的背影越跑越远,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值日的时候。
那日,他们不过初见面,彼此便是话也不曾说过几句。
那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秋日,依稀残留着夏天的气息。
明明已经是五点半,太阳却依旧高高地挂在天空的一角不舍得落下。夕阳余晖斜斜地透过玻璃,落在空空的教室里,仿佛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因为被选为班长,方束楚不得不以身作则,作为第一个值日的人。而身为他同桌的席泛景,自然也成了那天的值日生。
方束楚终于将窗户擦完,唇边扬起一抹浅笑,他从课桌上一跃而下。转过身子,却见正在擦黑板的席泛景眸中含着几分愉悦的笑意,随手将手中的数截粉笔头一抛,粉笔头在空中划出几道优雅的弧线,准确的落进了第二排后面放着的垃圾桶里。
方束楚微微扬眉,席泛景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重新回转过身子继续去擦黑板。
方束楚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而他记得,自己曾在刚刚上课前的混乱中扶过一个要摔倒的同学,而那个同学,正是席泛景。
方束楚看着席泛景专注的背影,眸中不禁染上了清浅的笑意。那时候他只是随意地瞥过席泛景一眼,除了长相清秀外,对席泛景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后来成为同桌,方束楚视线无意间扫过席泛景手中拿着的笔记本,“席泛景”三个字便落入了他的眼中,他这才知道席泛景的名字。
方束楚那时心中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这熟悉从何而来,正侧首看向他,却不想席泛景突然抬眸,恰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席泛景的眼眸干净纯粹,仿佛一汪清透的湖水,蓦然让方束楚想起了《诗经》中的那首《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是了,席泛景,“二子乘舟,泛泛其景”的席泛景。
愣愣地对视半晌,方束楚率先开口,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说的是:“你有英语词典吗?”
想起自己早上的短暂失神,方束楚不禁浅浅一笑,对着席泛景的背影朗声道:“席泛景,我们去打篮球吧?”
细碎的日光透过密叶间的缝隙落在方束楚的身上,方束楚垂眸看着地上疏疏落落的光斑,眸中含着几分的复杂。
方束楚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容易去亲近别人的人,但和席泛景成为朋友,现在想想,却发现自己才是让这段友谊开始的那一个。
后来席泛景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林如诗,以及她的好友李雅言相识,也是迅速就和她们打成一片。
方束楚抬眸看向正朝着他小跑回来的席泛景,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一双澄澈的眸子明亮得似胜过了璀璨的日光。
方束楚不禁想,他为什么会想和席泛景成为朋友呢?
那天两个人打完球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席泛景看了看大汗淋漓的两人,笑道:“你在校门口等我吧,我去把我们的书包拿下来!”
方束楚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不远处高高立着的教学楼,就不觉有些犯懒。点点头,方束楚说道:“那麻烦你了。”
席泛景一笑,旋即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方束楚在篮球场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看着遥遥走远的席泛景的背影,不禁扬起一抹笑容。
还以为席泛景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想不到球打得比谢乔阳还好,下次把他带去给林叔□□□□去!
席泛景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的大门之后,方束楚又休息了会儿,这才拿起长椅上自己的外套,缓缓向校门口走去。
刚走出篮球场,方束楚突然发现,教室的钥匙还在自己身上。方束楚无奈一笑,却是立刻举步向教学楼走去。
整栋教学楼都有些安静,尽管太阳已经下山,空气中残留的灼热依旧让人觉得不舒服。
方束楚手中把玩着教室的钥匙,百无聊赖地走过教室外的走廊,侧首看向教室,却见席泛景正俯身细心地擦拭着他的课桌。
方束楚一愣,不禁停下了脚步。
方束楚的课桌靠近窗户,而刚刚打扫时自己踩过后因为拉着席泛景去打球就完全把它忘在了脑后。
头顶的灯光柔和地倾洒在席泛景的身上,窗外暮色苍茫,席泛景唇边含着温柔的清浅笑容,低头认真的模样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落在了方束楚的眼中,也落在了他的心上。
擦完了课桌,席泛景这才拿起方束楚的书包,想了想,他又俯身看向方束楚的课桌抽屉。
方束楚讶然,旋即抬步向前走,他课桌下的书还没来得及整理,乱的很。
方束楚在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他看见席泛景正把他的书整理好放回抽屉,还细心地从其中挑出一本数学书,一本化学书,及一本英语书装进书包。
是第二天要上的课程的课本。
席泛景收拾好两人的东西转过身的时候,方束楚正斜倚在门边,含笑看着他。
席泛景的面上带着七分的惊讶,三分疑惑,问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方束楚站直了身体,含笑道:“在你把书装进我的书包的时候。”
席泛景暗自松了口气,一边拿着方束楚的书包走出教室,一边浅笑道:“是我动作太慢了吗?”
方束楚微微抬起拿着钥匙的右手,笑道:“是我忘记把钥匙给你了。”
从枝叶间漏下的日光在方束楚俊朗的脸上蹁跹跳跃,他看着席泛景离自己越来越近,眸中不禁含着几分暖融融的笑意。
其实是不想让席泛景发现自己的动容,才故作淡定地等着他转身。
席泛景在方束楚面前停下,又回头看了看后面,只有来来往往几个女生。
席泛景蹙眉看他,问道:“你笑什么?好奇怪!”
方束楚瞥他一眼,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淡淡说道:“我不是经常笑吗?有什么奇怪的!”
席泛景抬步跟上他,道:“可你在外面都是面无表情的啊,乔阳怎么说的来着,‘冰山男’。”
方束楚淡淡说道:“谢乔阳的话你也信?”
席泛景不以为然:“至少在这点上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方束楚不禁侧首看向他,却见席泛景眉眼生动,正含笑看着他。
方束楚心中一动,浅笑道:“泛景,我们下午去打球吧?”
席泛景一愣,旋即目视前方,云淡风轻道:“我拒绝。”
方束楚讶然:“为什么?”
两人拾阶而上,席泛景回答:“我答应了如诗陪她去选礼物。”
方束楚显然抓错了重点:“林如诗竟然比我重要?!”
对于在众人面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而私下里却比任何人都幼稚的方束楚,席泛景已经在两个月的相处中迅速习惯。席泛景从容不迫地说道:“如诗是女生。”
方束楚不悦地挑眉,道:“泛景你竟然也学会重色轻友了!”
席泛景脚步一顿,侧首觑他一眼,然后平静地重新举步走上一步阶梯,淡淡说道:“……和你学的。”
方束楚心里极其不赞同,他什么时候重色轻友了?!
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方束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什么礼物?”
席泛景看他一眼,旋即轻轻摇了摇头,也没理会他的问题,径自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方束楚一路苦想着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眸光随意地瞥过黑板上写着的日期,顿时恍然,再过两天就是李雅言的生日。
拿着一盒酸奶的修长白皙的手指突然出现在眼前,方束楚下意识地接过,是一盒核桃味的酸奶。
席泛景收回手,一边咬着自己手中酸奶的吸管,一边低头从课桌下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方束楚看着手中的酸奶,半晌,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侧首看向正垂眸翻开书本的席泛景,眸中浮现的是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温柔与暖意。
怎么可能会不想和席泛景成为朋友呢?不是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如席泛景一般美好地令人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