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破坏王(一十四)(1 / 1)
摧的铜锤铁棍,泼风般以攻代守,全砸向唐璜。
这通臂摔碑手霸道刚猛,唐璜是暗器大家,挥、抖、抹、兜、捻的手法最快,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招法套路,但是尽可与之周旋。
萧晨大笑道:“你这唐门逆子,用起老祖宗的功夫来,倒是越来越心安了。可是没有暗器,我又怕你何来?”说罢再催三分力,双臂上下翻飞,直逼得唐璜步步后退。
那小姑子看唐璜落了下风,如何不急!她东张西望,眼见祠堂侧墙下堆着一捆高粱秸秆,连忙飞奔过去,抽出一根粗的,啦啦挥着跑来,拼尽全力去打萧晨。
唐璜叫道:“给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女孩的秸秆已经逼近萧晨身侧,捕快手快,劈手便将之夺下,唐璜也待去抢,却被萧晨一避,只来得及抓住一片叶子,“嚓”地扯了下来。
萧晨将那秸秆远远抛开,笑道:“这玩意儿落到你手里,不是成了暴雨梨花针了?”他脚下一绊,将女孩摔了个跟头,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赔钱货!”
忽然间,萧晨只觉手臂剧痛,直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低头一看,却是那片被唐璜扯下的高粱叶,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上臂。没有想到,那又薄又软的叶片,竟在唐璜的内力灌注下,刺透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肌肉纹理,对穿嵌住。
这伤处如此怪异,较之臂上的疼痛,却是心里的震撼来得更大一些。萧晨大叫一声,脚已软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唐璜喘一口气,暗器高手飞花摘叶也能伤人,只是以他现在的功力,发出这记叶刀却是弥足辛苦。当下,他绕过萧晨,再向祠堂走近两步,却听身后有人冷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唐门暗器么?”
唐璜猛地站住,一条极淡极淡的影子慢慢从他脚下升起。只听骆九风的声音道:“先前你是故意示弱么?我们几乎被你瞒过去了!”
这快剑手起初随萧晨进村,便一直隐匿形迹,村中人固然没有发觉,就连唐璜也一时大意。这时他背后空门大开,而对方杀气凛冽,竟至他一时根本无法回头,只得道:“我不是逃走,我是要去救人。”
却听骆九风“嗤”地一笑道:“我不让你救。”他虽然说话,但那如山般压来的杀气却丝毫未泄,“我师父的‘拆骨会’就是要毁掉你们。此前你无精打采,反骨了无痕迹,我们也打击不得,现在你既然敢于振奋,那说不得,我只好再将你打到趴下。”
唐璜咬牙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么?”他猛然回身一抓,左手抓中关魔儿持刀的手,右手顶住关魔儿撞来的盾,两人一起飞起,“哐当”一声撞开了卜氏祠堂的大门,摔了进去。
——关魔儿追他进入义贞,道路不熟,多有绕远,赶到时刚好看见骆九风困住唐璜。唐璜是他看守的目标,此前略有走失,实是大过,真被狄天惊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骂。因此他情急之下,便抢在骆九风之前突袭唐璜——却给了唐璜以他作为掩护,趁势脱身的机会。
“扑通”一声,两人一道摔进祠堂,唐璜反应敏捷,猛地一蹬关魔儿,自己已经滚开数丈,直到祠堂深处的供桌旁才挺身站起。
只见祠堂中寡妇惊慌尖叫,门口处关魔儿站起,门外骆九风昂然而入。而祠堂正中的大梁之下,白绫绷紧,穿着白孝的英嫂已悬颈其上,两腿还在剧烈蹬动。
唐璜的脑中“嗡”的一声,上步待要救人。门口处的骆九风已侧身提步,作势拔剑,道:“ 别动!”他笑着望向唐璜的眼睛,“你想救这个女人,那我就要你看着她死。”关魔儿也爬起身来,操刀叫道:“她死了,接下来就是你!”
唐璜只觉脑中轰轰作响,过去不堪回首的种种,一瞬间全部闪现于眼前。第一次在义贞村外的高粱田里见面时,英嫂那双绝望疲惫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眼前。那明知命运的结果,却只能逆来顺受的眼神,与当年的雷息,何其相像!
她们何罪?为什么人人都要她们死?萧晨、金婶、骆九风、关魔儿、四叔、唐送……每个人都只因为自己的那点利益,就要抹煞她们的性命。
而他却只能服从他们!
而他却还要服从他们?
唐璜咬紧牙关。在他的身边,祠堂供桌上摆着香烛贡品,其中有一碗白米饭,而米饭上,又插了一副竹筷。他轻轻把竹筷拔起,扣在右手掌中,竹筷又直又硬,一瞬间过去那种钢镖在手,天下纵横的自信,突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唐璜慢慢张口,一字一顿道:“滚开。”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好脾气、碎嘴子的唐妈了,现在站在这儿的人,两眉微挑,目光中不再有任何的愤怒犹豫……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唐门第一!
骆九风和关魔儿同时感应到了这点。他们都是狄天惊精心调教的好手,都拥有野兽一般的本能。
一瞬间,两个顶尖的少年高手同时大喝一声,向前抢来——暗器发射的范围远过刀剑,只有抢攻,才有胜机!
而几乎就在他们动作的同时,唐璜的右手,也猛地挥出!
他的右手自下而上,挥动中仿佛在散发着朦胧白光,宛如月色。
“哧哧”两声,骆九风的背心为竹筷刺入;关魔儿的皮盾边缘豁口洞穿,左颈锁骨处,竹筷斜斜插入,没肉四寸。
“扑通”一声,骆九风倒地而殁;关魔儿的皮盾垂下,晃了晃,终于坠地。他的神色如见鬼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日间和自己缠斗了上百招的暗器“低手”,竟能用两根竹筷,射出如此恐怖的效果。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骆九风抢攻在先,关魔儿夹击在后。两个人冲到祠堂中间,唐璜的第一根竹筷已到,先打在关魔儿的皮盾上,将他撞得脚下一顿之后,再反射回来,齐根刺入骆九风的后心;剩下关魔儿举着皮盾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根竹筷又到,自下而上,穿过他举过肩头的皮盾,钉入他的肩头。
几乎就在同时,关魔儿的头顶上,裂帛之声响起,英嫂抖动的身子失去了牵制,顿时摔了下来。
——第二根竹筷,竟是在射断了白绫之后,自房梁上反射回来的!
关魔儿完全被惊得肝胆俱裂,两眼圆瞪,向上一翻,竟自昏倒。
唐璜这时早已跃起,刚好在半空中接住正在跌落的寡妇,轻轻落地。只见英嫂一身的白孝,明显手工精良,头发梳得光鲜漂亮,脸上还上了淡妆,就连那十字的伤痕,都被层层脂粉遮住。看来真如果死了,就将被直接入殓的。
唐璜心中愤怒,扶在她后心的手掌内息一催,英嫂“咳”的一声,缓缓回过魂来。
金婶又气又怕,喝道:“你这狗贼,多次辱我卜家,这次更在我祠堂之中杀人,到底是何居心?”唐璜冷笑道:“你害怕杀人?你不就在杀人么……”突然,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原来是英嫂已清醒过来,呵呵痴笑道:“李响……李响……带我飞吧!”唐璜吃了一惊:“英嫂,你说什么?”
英嫂却兀自欢叫着:“飞……飞……”
金婶气道:“不要脸的贱妇,疯了也忘不了男人!”
“哐当”一声,却是萧晨忍伤而来,倚身祠堂门上,恨道:“她心里有的,是李响啊!”
原来莲嫂疯时念念不忘的男人,竟然却是此刻狗一样栓在村头的李响。大概是因为萧晨几年来畏手畏脚,没有半点担当,远没有李响烧碑夜游、风风火火地像个男人,值得这女子托付吧?
唐璜心中一痛,又瞬时一松,终于冷静下来,嘲弄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萧晨愤愤不平,却也无话可说,只是堵着门口。
唐璜将英嫂的手摁下去,数年来萦绕在他心中的魔障,在外人无从察觉之际,已然悄悄破除。他抬起头来,肃容道:“我带英嫂走!江南胡氏专擅治疗脑疾疯病,南宫世家易容整容天下无双,我带她去治伤医病,好过被你们不明不白地‘自杀’了。”金婶道:“那不可能……”
唐璜骤然发怒,喝道:“好商好量,这是给你们三分面子。非要翻脸,我倒要看看有我在,你们能把她怎么样?”说着,他伸手在堂中木柱上一抓,“咔”的一声,白杨木的柱子已生生被他抓下一片。
金婶见他手劲,吓了一跳,叫道:“萧晨……”还想让萧晨出手,可回头一看,只见萧晨的半边身子都已被血染红了。
唐璜冷笑道:“与其费力挡我,你们还是去想想搪塞钦差的借口吧!”说完拉着英嫂就走。金婶还待上来阻拦,唐璜将手里握着的那片木头,用大拇指边抠边弹,“扑哧”数声,木粒纷纷打在寡妇的肩上胫上。女人们哇哇大叫,蜂拥后退。
萧晨眼看着唐璜与英嫂逼近,略一犹豫,终于灰心,叹息一声,往旁边让去。
唐璜哈哈大笑,带着英嫂和那小姑子,一起出村而去。来到牌坊下,待要向李响解说英嫂对他的情义,可是一回头,却见英嫂虽就在李响面前,却依然痴笑远眺,不由犹豫迟疑,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想来,英嫂所爱的李响,并不是眼前这千疮百孔之人吧。
李响抬起头来。英嫂和她的小姑手牵手站着。在她们的前面,唐璜两腮微红,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虽不知详情,他却也猜知唐璜已挣脱了桎梏,一时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安慰:“这回,你不会出海了吧?”唐璜摇头道:“不了。”他挺起胸来,放声道,“那时我没能救了雷息,现在,我不能再错过英嫂!”
李响一愣:“雷息?”心中联系自从来到义贞,唐璜就表现出来的种种诡异之处,突然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仰起头来道,“你倒幸运。”
唐璜奋力振臂:“我也劝你一句,与其逃避,不如补偿!”说得激昂有力,实在与以往大异其趣。李响摇摇头,喃喃道:“走吧,走吧……再依依不舍,狄天惊就来啦。”唐璜笑道:“好。”言行无比洒脱,径自带着那姑嫂二人消失在了沉沉夜幕里。
第六章 救世主
狄天惊歪着头。关魔儿说到唐璜暴走时,他的眉毛紧紧绞在一起,待到了骆九风身死,他的眼猛地一眯,两道寒光如冰针一般射向周围的人物。
在他们二人身遭,人影绰绰。
关魔儿此前那般不管不顾的叫喊,义贞镇上的高手:万人敌、叶杏、周宗法、吴妍、谢守、常自在、云申、怀恨,又有谁是听不着的?当此微妙之际,自然谁都不会不理不管,便在二人交谈中途,陆续赶至。
狄天惊慢慢开口:“九风的伤势怎样?”关魔儿吞了口口水,道:“他……他伤得极重,那根筷子钉得太深,怕已刺透了九风的肺叶。我醒来时,他还在调息,可是咯血咯得厉害。”
云申、霍守业等人面面相觑,都不料“反骨仔”居然真敢硬抗“拆骨会”;而叶杏、吴妍却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生怕眼底的笑意激怒了狄天惊。
怀恨却还懵懂,拉着云申问道:“怎么了?唐妈揍人了?谁啊?”
关魔儿恨道:“帮主,唐璜一直在装窝囊,他其实好厉害的!留下他们终究是夜长梦多,和他们讲什么规矩?早早杀了是好!”
狄天惊摇头道:“不是他在装……是反骨真是冻不死的蛇,一脱僵就会反咬人一口……魔儿,九风,你们还是不懂啊。”
关魔儿气愤道:“帮主,那唐璜下手太黑……”
狄天惊叹道:“七杀是我们的敌人,你自己都想杀了唐璜,怎么还好意思抱怨人家手黑。难道你还指望着人家洗净了脖子等你的刀?”他低下头来,道,“你这孩子,该沉着时,偏要暴躁;该勇敢时,偏要懦弱。下辈子投胎转世,一定得改。”
关魔儿大吃一惊,仓皇抬头,狄天惊的一掌已无声无息地落下,正正按在他的脸上。众人都不料狄天惊说动手就动手,霍守业等人待要求情,已来不及。
只见关魔儿身子一颤,道:“帮主……”
狄天惊点头道:“唐璜是你看的,你放跑了他,还敢跑到我这来叫屈。我跟你说的话你从来不放在心上!”他回过头来,森然望向霍守业、周宗法,“我再说一遍:这次的事情,任何人出错,我会杀了他。”
关魔儿嘴唇翕动,直挺挺的便跪倒了,两膝在地上微微一顿,上半身歪着向前扑去。
“噗”的一声,关魔儿的身子柔软,正面扑倒,却是右肩率先着地。一撞之下,整个肩膀都凹了下去,人便如一个坠地的面偶一般,肩腰腿手全都被压扁,变得与地贴伏。咕咕黑血从他的七窍流出,其势流畅,全然没有血液应有的黏稠。
一个英挺少年,瞬间死得如此怪异。寂灭掌的威力,与其说是让人感到敬畏,倒不如说是厌憎。叶杏等人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一步,谢守一个叶公好龙的读书人,平日想死想活的虽多,真见到这般恶心的尸体,“哇”的一声,竟转身吐了出来。
狄天惊抽出一方丝巾,轻轻擦手:“可惜了,关魔儿活得虽然没有骨气,练功夫到真是个块材料。”
他踢了踢关魔儿已被“寂灭手”一掌震得内里全碎的尸身道:“云申、怀恨,你们两个出家人来为他超度吧。”又回过头来,对众人道,“我要去义贞村接回九风。也许一时气不顺,就把李响、萧晨给杀了。谁要是想看热闹,可以跟来。”
叶杏大惊,一把拉住万人敌的手。万人敌眉头微皱道:“我会拦着他。”叶杏这才稍觉放心,抬头看时,只见狄天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