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南风微凉意（1 / 1）
正厅中，上官雪渊负手而立，站在正厅门口，望着窗外的天。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沉思着什么。华煜走进正厅，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稍顿片刻，华煜故作无意的问道：“上官兄不喝茶，在那边，是在沉思什么？”上官雪渊闻声回头，便看到华煜手里托着一杯茶，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走来，然后品了一口茶，“上官兄，这茶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上官雪渊看了华煜一眼，表情淡然，走向座位，一步一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嗯，这茶真是不错。”然后，状若无意的问道：“华煜啊，那天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历？”然后继续状若无意的低头吹着茶水。
华煜也假装没有听出什么，一边喝茶，一边回答，“哦，颐儿是我在街上捡回的一个姑娘。我见她身世可怜，无依无靠，便带了回来。”
听到这话，上官雪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微笑。然后，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华煜。
走到华煜身后，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华煜，我知道，你一直因为瑶儿的死而对皇上不能释怀。我知道，你的执着，你不会轻易放弃。那个姑娘的存在一定不是你所描绘的那样简单，华煜，我只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听到上官雪渊这样说，华煜的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如此用力，以至于都能看到突起的青筋，可见华煜心中的愤恨。开口，是冷若冰山的语调：“因为这个江山，导致瑶儿死的那样凄凉不甘！我要拿走他的江山，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把颐儿送去他的身边。”
说到这里，华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得上官雪渊有些心惊。过了好一会儿，上官雪渊渐渐疏开紧皱的眉头，一脸担忧，拍着华煜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我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阻止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切小心，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说完，还没有等到华煜说话，上官雪渊就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略有停顿，然后转过身来，“华煜，我看得出，颐儿对你来说，并不仅仅是止于‘棋子’的重要性。这么多年的好兄弟，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错过了幸福。至于瑶儿，我这个大哥虽然当的不称职，从没有好好照顾过她，好好陪过她。可是，关于瑶儿的死，我知道，这不仅仅是皇上的错，也是瑶儿自己的选择，是她此生的命数，怨不得任何人。华煜，你能明白吗？”说完，一脸期盼的等着华煜的回答，希望华煜可以听进去自己的话。
停顿了片刻，华煜抬头，一脸微笑，“上官兄说的我自有思量。我记住你的话了，需要你帮忙定会开口。”看着华煜脸上坚决的表情，上官雪渊皱着眉头，长舒一口气，摇摇头，脸上满是无奈，再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厅门口。
看到上官雪渊离开了，华煜扬声道：“管家，送客！”看着上官雪渊离去的背影，华煜久久伫立，若有所思。
紫竹苑内，禾燕正凝神观看一朵开败的牡丹，淡雅的妆容更衬面容的精致。身边簇拥着一些宫女，而正在专心凝神看花的禾燕只觉得她们心烦。
转身用一只手理了理双鬓，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翠儿一个人陪着我就够了。”宫女们低着头，低声回了一句‘是’就都下去了。
禾燕对着翠儿露出一个许久不曾有过的微笑，“这几个月，就好像梦里一般，王爷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只有你陪着我，就好像王府的时光，平淡而开心，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这几个月的如履薄冰，让我心神俱累，闭上眼，都是王府的光景……”
禾燕正说着，翠儿叫了一句‘小姐’，然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禾燕不要再说了，“小姐，小心隔墙有耳。在这宫里，到处都是耳朵和眼睛。而且现在，小姐正得圣宠，多少人想抓您的弱处呢？！”
禾燕苦笑着摇了摇头，满是无奈，转身继续看那朵开败的花。翠儿不解的说道：“前两天，这朵花开的最盛啊！如今却败了呢？可是小姐啊，那边有好多开的正盛的花，我们为什么不去那边看呢？”
禾燕依旧在看着那朵牡丹，悠悠的说道：“是啊，花开的极盛是会败的。”满脸悲凉与无奈，还有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一句：“一朵开败的花，竟然比朕还能吸引你的注意力吗？”
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表情，再转身时，禾燕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皇上只管拿我取笑。”说完用帕子掩住嘴角，眼脸垂下的瞬间，几许忧伤，几许哀戚。
华辰微笑着走到禾燕身边，把禾燕揽在怀里，“是不是怪我这段时间忙于政务，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你？”禾燕哂笑着，抬头看华辰，“我可不敢！”语气里满是骄纵。
华辰笑着拍了拍禾燕的肩膀，“那今天，我好好陪你赏花。嗯？”语气里满是温柔。禾燕含笑点了点头。然而两人刚走出几步，禾燕就摇晃着身子，用左手支住额头，皱着眉头，“皇上，头有点疼。不能陪你赏花了，我…”
华辰扶住禾燕，把她抱在怀里，“没事，我先送你回去。”然后转身对翠儿说：“去叫御医！”翠儿迷茫的‘哦‘了一声，就跑去找御医了。
帘帐前，御医认真的替禾燕把脉。过了一会儿，御医转过身，跪在华辰面前说：“恭喜皇上，夫人这是有了身孕。而且，看夫人的脉象，是个男孩。”御医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完后，华辰仰天大笑，笑完后，对身后的太监说道：“王福，传朕的旨意：紫竹苑，赵禾燕，赵夫人。今，怀朕子嗣，晋妃位，燕妃。多拨些人过来，好好伺候着。燕妃出了一点差池，我要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去吧。”
然后转身对禾燕说：“你先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屋子里的人差不多散去了，只剩下翠儿。翠儿看着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禾燕，“小姐，你在想什么呢？你有了孩子，如今又是燕妃。小姐，…”
“翠儿！”禾燕出口打断她，“翠儿，有个孩子来稳固地位固然很好。可是，我怎么感觉，皇上，一点都不开心。”翠儿不解的说道：“会不会是小姐你最近思虑太多？我明明看到皇上很高兴的啊！还晋了小姐的位阶为妃位呢！”
禾燕笑着摇摇头，那笑中，满是担忧与无奈，“不，这个孩子本就会招惹来太多麻烦，更何况，再加上一个妃位。我有种预感，这个孩子……”禾燕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罢了，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一定会！”
说完后，禾燕用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忽然间，满脸满眼的温柔。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叫翠儿过来，附在翠儿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翠儿便重重的点头然后匆忙的跑出去了。
清沐宫内，淑妃扫落了一地的瓷器，打碎了一屋子的花瓶。宫女喊着‘皇后到了’的时候，淑妃还在砸东西，刚好一个碎片落在了皇后的脚边。
一屋子的人都跪下请安，淑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到皇后身边，拉着皇后的袖子，不甘的叫着‘姐姐！’。皇后抬手，挥退了所有的宫女。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皇后这才抬手帮淑妃擦掉眼泪，理了理淑妃略有凌乱的头发，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告诉姐姐。”
淑妃这才委屈的说道：“姐姐，我入宫这么多年，也还是妃位。赵禾燕那个贱人，凭什么，才一年左右的光景，就是燕妃！凭什么！就凭她怀了皇上的孩子吗？可是，…”
抽噎着，继续说道：“可是，怀有孩子的秀女夫人何其多，凭什么她就可以被封为‘燕妃’，凭什么！？姐姐，凭什么啊？！我不甘心！姐姐，我不甘心！”
看着淑妃哭的这么伤心，皇后也只能心疼的轻轻替她擦掉眼泪。语重心长的说：“他是皇上，若水三千，注定不能只取一瓢饮。你要适应。姐姐当初，刚刚坐上后位，满心欢喜，本以为前方是琴瑟和鸣，没想到等着我的是，帝后和谐，皇后必须仁德恭谦……不争，还要笑着看。那会，姐姐也是这样，常常一个人哭，哭好久好久，后来啊，哭着哭着，就哭明白了。所以你看现在，姐姐依旧是皇后。人前，不管什么场合，皇上只能带我在身边；人后，不管皇上宠爱多少人，重要的节日，他也只能来我的仁德宫陪我。所以，妹妹，知道你要真正留住的是什么了吗？”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心疼的轻拍淑妃的后背。
淑妃听着听着就不哭了，忽然抬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地问：“那，姐姐，她那个孩子呢？听宫里人传说，是个男孩。一定不能让她生下来，不然会对姐姐和我们的洛儿造成威胁，王位只能是洛儿的。姐姐，要不要我去…”
皇后一脸镇静的说道：“不急，洛儿才三岁多。至于她的孩子嘛，姐姐心中自有打算。”然后是一抹诡异难测的微笑。
听风阁中，荆颐左手托着腮，一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外，右手在缠绕双鬓垂下的头发。“窗外是什么，这么吸引我们颐儿？”
荆颐听到华煜的声音，欢快的转过身来，然后跑到华煜身边，拉着华煜的袖子，噘着嘴，“煜哥哥答应今天陪颐儿的，后来就走了，去处理政务。颐儿不知道煜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在这里等。”
看着满脸委屈的荆颐，华煜伸手替她理了理双鬓，然后把荆颐揽在怀里，轻轻地吻着荆颐的额头，“傻丫头。”华煜就这样抱着荆颐，窗外的雪花纷飞，静静地飘零着，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
这时，管家顶着风雪进来了。华煜放开荆颐，表情冷峻的，对管家说道：“你下去吧，今天，一切政务都不处理了。我要好好地陪颐儿。”
听到华煜这句话，荆颐嘴角泛起了甜甜的微笑，因为在刚刚那一刻，荆颐可以切实的感觉到自己在华煜心中的重要性。可是尽管华煜这样说，管家却丝毫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管家还是站在这里，支支吾吾说道：“王爷，这件事，很急很重要……王爷你一定要听一下。”
听到管家这样说，华煜停顿片刻，转身对荆颐说道：“颐儿，可能，真的比较急，我要去看一下。真是抱歉，说好了，好好陪你的……我，……”
荆颐看着华煜，微笑着说道：“没事儿，以后有好多时间，煜哥哥可以陪颐儿的。煜哥哥去忙吧。”这笑容，让人安然平静。然后，听到‘以后还有好多时间’，华煜明显的微怔了一下。
看着呆滞的华煜，荆颐拍了他一下，不解的问道：“煜哥哥，你想什么呢？”华煜看着眼前，荆颐这张脸，然后眼睛中涌出许多莫名的情感，更多的是眷恋与不舍，但随即，华煜笑着对荆颐说：“没有，我只是在想，颐儿怎么这么懂事。”
然后拍了拍荆颐的肩膀，“那你晚饭好好吃，别等我了。”然后转身和管家走出了听风阁。而荆颐，看着他们走远了，脸上这才露出委屈的表情，眼角无声的滑落一滴泪。“果然，我还是没有那么重要。”嘴角，是悲凉的苦笑。
走出听风阁，华煜转身，面无表情，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管家低声回答：“宫里有急事，禾燕小姐着急见您。”
皇宫内，偏殿拐角。华煜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露出一抹一如往常的微笑：“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禾燕脸上，可谓是五味杂陈的表情。“我有身孕了。而且，皇上还晋封我为燕妃。这样，定会招惹来太多祸端。我……”华煜走到禾燕身边，拉着禾燕的手，“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的筹码越来越大了。”
看着华煜脸上莫名的表情，禾燕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华煜，开口，语气里隐约带了一些怒气，“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我不想把他牵扯进这场宫斗，我想让他平安长大。”说完也没有转身看华煜。
华煜看着禾燕，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微笑，然后，故意略带忧伤的说道：“好，禾燕。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皇上，想放弃我们的计划了，我给你自由。我们的过去，就让我一个人怀念吧！”
华煜说完，故作失落的转身，准备离去。而在这时，禾燕忽然转过身来，跑过去，从华煜身后紧紧抱住他，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王爷，你知道不是的。你知道，禾燕心中，只有你一人，我会帮你。只是，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他…”
华煜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禾燕，“我懂，我答应你，一定帮你保住这个孩子。”禾燕‘嗯’了一声，这才破涕为笑。然后继续问道：“颐儿已经及笄了，什么时候安排她进宫？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帮我。”
几乎是毫无迟疑，华煜说道：“好。我会尽快安排。”其实，华煜是有犹疑的，只是太快，一瞬间，快到自己都忽略掉了。
禾燕听到华煜这样说，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会有迟疑。没想到，这么痛快。”然后，更紧的抱住了华煜，心里想到：“王爷不会在意任何人，那我就做你最有用的人，也好。”
华煜开口，是带有嗔怒的语调，“看你，又想多了不是？”禾燕在华煜怀里笑着，在华煜身边，对她而言，便是最幸福的时光。
然后，华煜放开禾燕，柔声说道：“禾燕，该回去了。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禾燕还是紧紧地抱着华煜，撒娇着摇头，“不嘛！好久都没有见到王爷了。刚刚见面，禾燕不要这么早回去！”
华煜略有无奈的说道：“禾燕，以后我们有好多时间，等你做了我的皇后，我天天陪着你。现在，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嗯？乖。”语气里满是温柔。
禾燕恋恋不舍的松开华煜，然后转身离去。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的走法，看着禾燕这样，华煜满是温柔的看着她：“去吧，去吧。”然后，轻挥右手。过了好久，禾燕的身影消失了，华煜才转身离开。
在黑夜的衬托下，月亮散发出一层一层柔和的光晕，本来是温暖明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华煜看来，却略显沉重与烦恼。仿佛心中一下子塞满了什么东西，有点苦涩。华煜捂住心口，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表情略有失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华煜也就没有在意，踩着月色，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是一个小点，直至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