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边关来的信(1 / 1)
案前已堆满了揉皱的废纸,没有一张是画成了,琇莹的心乱极了,现下正画的是那依稀的旧日光景,一样的亭台楼阁,一样的花红柳绿,只是,自回宫后那一日与萧云旗在宫门内相见后,已半个月不见他的踪影了。
曾几何时,琇莹也与这画上少女一般,天真烂漫,烦恼全无,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少年,愿意将一切与她分享。
“郡主。”琇莹一时恍惚,手腕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一团浓墨从笔尖坠下,在纸上晕开却不自知,身后,清灵忍不住提醒。
琇莹侧眼望着清灵,苦笑一声:“哎,又废了。”起身搁笔,淡淡的叹道。
“书以静心,画以怡神,可郡主这几日一直心绪不佳,依我看,便不要画了,画什么不是什么,越发会使人烦乱。”清灵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一下子道出琇莹的心事。
一连半个月,琇莹甚至没能再见萧云旗一面,每次去乾坤殿,都被委婉的挡了回来,也再不遣人来嘘寒问暖,送东送西的了,好似琇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过得怎么样,他也不在意了。
只是听守夜的太监说过,前几日夜里,萧云旗曾悄然来过,见琇莹已经就寝便又走了,可明明那晚,室内分明还亮着,琇莹只是倚在枕上看书,萧云旗却不让宫女通禀,只在庭前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夜深了,睡吧。”清灵看着发愣的琇莹,劝了一句,琇莹面无表情的惯性点头,算是应了。
“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就行了。”清灵学着略带老成的口气,将其余的宫女遣出,侍候琇莹梳洗就寝后退了出去。
也真的深了,琇莹长吁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正准备睡了,忽听见外间寝室的房门好像被打开了,接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弥散开来:“谁?”
无人应答,只有脚步声渐进,好似还不甚稳重,琇莹掀开薄毯子,起身去看,刚一掀开垂曼,便被一个烘热又精装的男子躯体便重重的砸在身上,一阵的生疼,幸好琇莹心里提前有准备,不至于也跟着跌倒。
“皇上!你怎么来了?”琇莹十分诧异,萧云旗醉酒而来,竟然没人通禀。
琇莹勉力扶住萧云旗,怔怔的看过去,只见萧云旗带着七分的酒气,蹙着眉头,面含悲辛,似有许多愁苦之事,迷离的双眼半开半闭,一手搭在琇莹的肩上,语声含糊:“朕真的有些后悔了,朕真的……后悔了。”
“后悔?皇上后悔什么?”琇莹感受着萧云旗的压抑,正待再发问,却见他已经伏在自己肩上呼呼睡了过去,看来真的喝了不少。
萧云旗身边的随侍太监也不见踪影,深夜到栖霞宫来竟无人知晓,实在是奇怪,只是现下,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殿外草丛中促织夜鸣之声,琇莹想找个人帮忙扶住萧云旗都不能,只得无奈的摇头,强撑着将萧云旗一点一点的挪向凤榻的方向。
待好不容易将萧云旗放平,又替他擦拭一番过后,琇莹已是累的细汗淋漓了,红烛下,萧云旗醉酒后的面庞显得更加红晕,琇莹蓦然想到从前,也曾是一样的良夜深宵,一样的月色,又是谁与自己共醉。
琇莹睡意全无,就如此这般呆呆的半跪在床前看着萧云旗,怕他酒醉后会吐,无人照顾。
就这样不知过了几时,眼前渐渐迷离,竟不觉间出现了华玉锵的面容身影,琇莹竭力不去想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挥不去眼前白衣皎洁的身影,几次用力的晃动脑袋,一瞬间,那诸般幻象与那身影又全部消失不见,徒留孤影繁深,夜静幽鸣。
宫中时光容易过,花开花落又一春,转瞬又是一年多的光景,这一年多来,萧云旗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喜怒无常,时而深情款款,百依百顺,时而冷言冷语,不理不睬,琇莹起初十分不惯,没少在太后面前撒娇诉苦,久而久之,却也惯了,只是华玉锵自去了边关,倒是许久未有消息,一年多了,连封信也不曾传回,每次母妃进宫,带来的也只是父王派人传回来保平安的信笺。
端午刚过,天气便陡然热了起来,正值午时,程允荷趁着萧方恒午睡的功夫,赶到栖霞宫来与琇莹商讨寿宴的事宜。
琇莹入宫六年,一直膝下无子,眼看着贤妃和林妃都已是两位小公主的母妃了,却也只能干着急,幸好还有恒儿常绕身边,所以自然对长宁宫的这位小皇子是尤为的重视娇惯,比程允荷这位嫡母的关爱之情不差多少,眼看小皇子要满六岁了,便向太后请了旨,要在宫中为小皇子办一场寿宴,本来程允荷是不答应的,怕太过招摇,却拗不过琇莹的一番好意,最终还是应了。
“姐姐看看宴请宾客的名单和礼单,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吩咐人去办了。”琇莹笑眸弯弯,递过去两个明黄小册。
程允荷只粗略的看了几眼,便放下了,旋即心疼道:“妹妹看着办就是了,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看那名单上宾客众多,还有去年新遴选入宫的几位嫔妃,只怕是人太多,你忙不过来,会太辛苦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还与我客气什么,恒儿长这么大第一次办寿宴,自然要体面些的,姐姐放心,三日后的寿宴,定让你满意的。”琇莹一脸娇笑,故意蹙着眉嗔怒道。
夜色花荫下,琇莹屏退了宫人,半开着窗,坐在积案前对月独饮起了兴致,大半壶酒下肚已是脸色绯红,见外面一片好景嫣红,便起身摇摇踏向栖霞宫后院小花园中的花影绰约处,想寻个清静的地方,喝完这壶残酒。
正喝的高兴,准备把最后一口饮尽,陡然手中一空,酒壶不见了,之后便觉被人从身后揽住。
“别闹。”琇莹阖目微笑,放任自己沉浸其中。
不待睁眼,腰间一紧,身子猛然腾空,竟被人拦腰横抱起来,琇莹半醉,只觉得轻飘飘的,舒服得紧。
抬眸看去,本以为萧云旗会满目温柔,却不料见到的却是一张盛怒的脸,琇莹刹那间失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愕然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紧紧闭了眼,不敢再看,心中却惊跳异常,亦有不祥的预感。
萧云旗一言不发,将琇莹横起抱进殿内,俯身放在风榻上,房中烛火已熄,昏暗中琇莹看不清萧云旗的脸,只觉他呼吸急促,那恍惚的侧颜似被月光蒙上了一层寒霜。
琇莹只觉襟前一凉,衣襟竟被一下扯开,半边外裳已褪下肩头。
“皇上,不要。”琇莹猛然回过神来,仓皇推了萧云旗一把,顿时酒醒了大半。
萧云旗冷冷的看着黑暗中的琇莹,眼中似有锋芒闪过:“不要什么?”不等琇莹再说什么,已经反手压过来,陡然发怒,双手一分,扯下琇莹的衣衫,连同里面的亵衣也一齐扯掉。
琇莹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不明白萧云旗为何又是如此,这一年多来,几乎每个月他都会如此失常一次。
琇莹看着自己尽褪,雪白的肌肤就此展现在他眼前,寸缕不着,只觉得十分难堪,虽说两人早已是夫妻,就算如此也是天经地义,可唯独这样的方式,会让琇莹觉得是冒犯,不可接受的冒犯!
又是一番狂乱的折腾,没有一丝的怜香惜玉和半点温存,只是纯粹的泄愤,完事之后,萧云旗便头也不回的离去,独留琇莹一人暗自哭泣,她不明白,他怎么了?
乾坤殿内,萧云旗拖着半开半掩的衣衫,狂灌着烈酒,一旁小寒子急的直跳脚,却无计可施。
“再来一壶!”萧云旗胡乱的抓过酒壶,倒了半天才发现又被喝空了,冲着旁边的小寒子怒吼着要酒。
“皇上,别喝了,已经四更了,您快歇着吧。”小寒子虽然着急,却更怕,嘴上说着,也还是转身又去端了一壶酒来,半推半就的递过去。
“皇上,您可别为难奴才了,您这么自伤,就是要了奴才的命啊!”
“皇上,只要每个月华大人的信一到,您就自伤一次,这还了得,您可别吓奴才啊!”
“您明明在乎皇后,何苦要那样对她。”
“您要是真不许他接近皇后,直接下一道旨便是,何苦一边偷偷截了信笺,假装回信,又一边又用这种方法伤害您自己呢……”
小寒子絮絮叨叨个没完,萧云旗却全然不理,好似根本没听到,只是一个劲的灌酒,那酒顺着衣襟直直留下,淌在怀中,滴在地上。
桌上十几封华玉锵派人秘密从边关送来的信笺,散在一旁,旁边铺着萧云旗模仿琇莹笔迹写了一半的回信。
每个月总有一日,萧云旗会因酒醉而不能上朝,乾坤殿和栖霞宫中也总会有两人会彻夜不眠,只是除了萧云旗和小寒子外,没人会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