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解救（1 / 1）
琇莹自知也许难逃此劫，被身下的石子硌得生疼，淡淡水雾在眼中慢慢氲开。
‘华玉锵’！琇莹第一次在心中喊道这个名字，此时竟还怀有一份期盼，看着眼前的众人疯狂扭曲的面目，痛苦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和震惊齐齐涌上心口，冷汗透衣而出。
只是琇莹即使是死也不明白，这一生虽然骄纵，却不曾伤害过谁，究竟是何人要取她性命？
“皇后在此，谁敢妄动。”
忽听得一声怒吼，琇莹只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死死的拽住，衣衫骤紧，待定下心神睁眼去看，原来自己已经是半个身子腾空在悬崖边，前襟的衣衫则被佩儿紧紧的扯住，才不至于跌落悬崖之下。
佩儿紧咬牙关，面巾掉落，脸色惨白，单凭一臂悬挽，阻止两人下坠之势，额上汗如雨下。
琇莹心头一震，顾不得这命悬一线的安危，也来不及去想佩儿此举是何意味，急急去寻华玉锵的身影，只见勒马狂奔而来的华玉锵不知何时，被困在阵中的两名蒙面高手一左一右夹在其中，那二人皆是一副赴死之决心，近身格杀，招招玉石俱焚之势，刀剑横扫而去，寒光飞起，三人交手之处，一片血雨，各有损伤。
琇莹猝然闭眼不敢再看，不是为自己，只为怕看到华玉锵身上再添血痕。
而琇莹自己虽被佩儿死死拉住，却是临在崖边，似浮萍般随风飘摆。
“可惜啊！原来那萧云旗并不在乎你的死活，赶来救你的反而是华玉锵……”打斗之间，佩儿的面巾落下后，露出一张绝美的脸，美的妖艳异常，竟有些雌雄难辨，只是这面容之上的表情，却是带着恶毒的笑意，恨声咬牙的说着。
佩儿的话句句刺向琇莹的心底，可偏偏这都是真的，凌冽的长风吹乱琇莹的鬓发，似也撩起她心底一缕莫名的情愫。
琇莹抬首，迎上佩儿的眼眸，琇莹那带着倔強轻蔑的眼神直直烙进佩儿心底，佩儿不曾想过死到临头的世家女，还能如此镇定。
“不最好想清楚！”一声震破天际的声响由头顶传来，琇莹方注意到，不知何时那帮困在铁阵之中的蒙面高手已被斩杀殆尽，而华玉锵连着十几名手持长矛的兵士，皆立在崖边，长剑长矛闪着森森的寒光已经逼近了佩儿。
现下佩儿只得两个选择，要么束手就擒，要么玉石俱焚。
眼看自己的手下已经尽亡，佩儿涩涩闭眼，而后竟纵声狂笑，那眼中尽是悲凉：“好，真不愧为华大将军的儿子，一样的有勇有谋，情深意重。”
琇莹却再也抑不住泪意，泪水湿了双睫，其实她知道佩儿一直无意伤害自己，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也许他也是个苦命人。
“若你将皇后交给我，我答应你，留你一命。”华玉锵沉声下令，身后的兵士瞬间让开一条道，华玉锵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崖边的佩儿。
佩儿抬眼看着立在崖边，一脸无惧的华玉锵，突然似下了决心，回头微笑着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琇莹，一只手用力的抓紧崖边的藤蔓，另一只拉住琇莹的手，使出全力的将琇莹向华玉锵所站的方向扔去。
琇莹只觉耳边风声顿起，一时感觉似凌空飞起，一时又似坠入深渊……
良久，不见动静，却也好像没有继续坠落。
“害怕了？”华玉锵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琇莹大惊，睁眼。
原来自己竟是稳稳落在华玉锵的怀中，此刻，华玉锵正温和的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一丝欣喜，一丝担忧，一丝苦楚，一如往昔那个如玉般的白衣少年。
琇莹一时恍惚，眼前却豁然开朗，转念心头又是一怔：“佩儿呢？”琇莹挣脱华玉锵的怀抱，私下张望，不见踪影。
“他跳崖了，自己跳下去的。”华玉锵沉声道。
“什么！”琇莹不可置信，酿跄着往崖边走了两步，又被华玉锵一把拉住：“小心。”
琇莹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滋味，本是大难不死，却为何仍是伤心，再看那崖底，水声拍岸，似有激流奔涌，声音却是极远。
华玉锵一手将琇莹挟住先送上马背，跟着翻身上马，其余兵士也列队紧跟，一行人向附近的营地进发，马蹄踏过土地，殷红斑驳。
琇莹只觉自己摇摇欲坠，若不是身后有华玉锵环住，便连半分力气也没。
经历了这几日的种种，不曾想脑中留下的竟是佩儿临死前的那一抹笑容，凄凉又温暖的笑容。
一路上，琇莹似呆傻般，连华玉锵衣襟袖口处渗出额血水沾染了自己的衣衫也不自知，直到到了营地，被华玉锵扶着进了大帐，惊见许多的随军医官已在帐中候下，才注意到原来一直照顾自己的华玉锵，竟然受了伤。
“华大哥。”琇莹脸色巨变，伸手抓起华玉锵受伤的手臂，查看其它的伤势，自责不已。
“好了，没事儿了……”华玉锵一边用低沉温暖的声音伏在琇莹的耳边安慰着，一边小心翼翼的除下甲胄和腰间玉带，由医官替自己处理伤口。
琇莹怔怔抬头，想要看清楚华玉锵的容颜，却只看见他身上、手上，到处是血，一片猩红，胸口传来牵心扯肺的剧痛。
“你身上的伤，也让女医看看吧。”耳目朦胧中，传来华玉锵关怀的声音，似伴着那灼灼目光，直抵人心。
待处理好了伤势，一切尘埃落定后，琇莹被安排在华玉锵的大帐内歇下，而华玉锵则在一帘之隔的外帐歇下。
床幔低垂，烛火摇曳，帐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琇莹伸手触摸着柔软温暖的被衾，才确定那一场犹如噩梦般的日子，真的过去了，此刻是真的安全了。
幔帐外隐约有人晃动。
“皇后娘娘可睡下了？”
“睡下了，你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怎么样了？”
“回将军，跑了。”
“跑了？可查出是什么人？”
“这……暂时还没，有几个蒙面高手护着所谓的主子跑了，剩下的被我们抓到的都服毒自尽了，已经派仵作查过他们的尸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现下还不好下结论，不过属下会接着查下去的。”
“通过这帮人，查出幕后指示之人才是关键，明白吗？”
“是，属下遵命。”
“此番是我轻敌大意了，幸好，琇莹吉人自有天相，只是此时想来，仍是后怕。”华玉锵的声音透出自嘲的笑意。
“将军，末将只知道关心则乱。”
“智恩，你几时也开始乱说话了。”华玉锵低低笑了一声。
“若没有其他事，属下先退下了，将军和皇后娘娘都需要静养。”
“好，你退下吧。”
琇莹一直假寐，听着外间的声音响动，直到外头再无声息，良久沉寂。
半夜，琇莹在一片刀剑血影中醒来，眼前无数次闪过佩儿死前的面容，原是一场梦，账内还剩一盏烛火没有燃尽，隔着窗幔望去，隐约见到帘外一个挺拔身影，淡淡映在外头的帘上，那侧颜轮廓有如斧削刀刻。
那个侧影，凝立不动，似乎隔了帘子，正怔怔凝望着内账，琇莹亦屏住呼吸凝望着华玉锵帘外的身影。
一早起来，清粥小菜已经备下，两人都程度不同的受了伤，饮食上要特别注意。
对坐无语，默然用膳，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沉香缭绕。
“我有愧于你。”华玉锵语声沉缓，却令琇莹一窒。
“华大哥，为何这么说？”片刻的僵持。
“没什么，只是作为朋友而不是君臣，我有一句话想提醒你，还望你谨记才是。”这一声华玉锵耗尽了力气，没说一句都牵动心中的无奈和伤痛。
“华大哥请说。”琇莹懵懂的定定看着华玉锵，心中猜测着是什么话，让华玉锵如此神色。
“高处不胜寒，登高必摔重，各种滋味也许只能你自己体会，故而万事不必用情太过，用力太过，以免伤了自己，记住。”这一句嘱咐也许只是千万句中的一句，只可惜，现如今，琇莹还无法全部体会个中深意。
华玉锵一双眼越发幽黑，深不见底，似笼罩了浓雾，四目相对，各自失神。
用完早膳后，医官医女递上汤药，琇莹自小受不了苦味，只是如今的情形，又不能不喝，只得乖乖端起药碗，低头饮药，只是药味辛涩，让人不禁皱眉，幸好，华玉锵早早备下了蜜水，待琇莹喝下药后便递了过去。
“喝吧，可以解口中的苦味。”
“谢谢华大哥。”
“不必言谢，对了，我一早已派人回宫禀报消息，届时我会让智恩护送你一道回去。”
“什么！”琇莹愕然，自己将要回宫了。
垂首，泪水滑落，溅在手背上，看得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