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皇后难为(1 / 1)
“太后金安。”行过礼后,一干人等皆垂手肃立,殿中一时鸦雀无声,皇上端坐椅上,面无表情。
“太后姨母。”寂静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委屈的撒娇声,琇莹几步小跑过去挽起太后的手,噘着嘴,活像个孩子。
太后坐下后,扫了一眼殿中各人,眼神最后停留在身边的琇莹身上,不露喜怒,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哀家本是来瞧热闹的,怎么还听见殿内吵嚷起来,你们呐,都是小孩子家习性,可别吓坏了哀家的皇孙。”说完便在殿中寻起小皇子的踪影来。
此时,正怀抱小皇子的程允荷怔怔垂眸,心中万般惊恐,她不明白太后这话的深意,一向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的太后,何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皇孙’?难道是认为这孩子的存在,仍是个威胁,要将他们母子分离吗?”
不止程允荷,殿中各宫娘娘小主皆听出这话里有话,却见太后嘴上虽说的亲热,却连抱都没抱那孩子一下,纷纷猜测,这难道是警告。
皇上与皇后拌嘴,太后自然要过问,在问过细节之后,原以为会训诫众人的太后,却只是淡笑着,当着皇上和各宫嫔的面,安抚了琇莹的情绪,显得颇为纵容宠溺,便带着皇上先走了,留下殿上的宫嫔面面相觑。
“母后,今日为何要儿子演这样一出?”回宫的路上,太后与皇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比起云淡风轻的太后,萧云旗面上略过的是深深的歉意。
“前阵子,进贡的血燕可还有?若还有,皇帝你便打发人给皇后宫中送些去,秋日干燥,火气旺盛,要嘱咐皇后多食用些滋阴润燥的吃食。”太后仿佛没听到身后的质问,只关心着什么吃食。
萧云旗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两步追上立住:“母后!”
太后摇头看着儿子,转身退下了一干人等,方语重心长道:“我的皇儿,你不是不喜欢皇后吗?母后这样安排不更证实了先前宫中的那些谣传吗?皇后霸道善妒,恃宠而骄,全然不将后宫众人放在眼中,致使阖宫不睦,这不正好是你冷落琇莹,以待时机,迎娶南宫文茵的借口吗?”太后的眼中透出算计,步步为营的算计,她要琇莹没有好日子过,借琇莹来打击那眼高于顶的姐姐柳若扬。
“可……琇莹有什么错,她不过。”萧云旗目光深深,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终了,只在嘴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容,那奇怪的神色,让太后隐隐不安。
果不其然,自此后皇后善妒之名更甚,各宫主位纷纷对琇莹讳忌莫深起来,连那日殿上,受了琇莹援助之手的贤妃,也只是派人送了些礼品来以示感谢,连人影也没出现。
为此程允荷颇为担心琇莹的状况,反倒是琇莹,仍是我行我素,乐得清静。
几日之后,琇莹接到了一个小太监偷偷送进栖霞宫的一封信,那个小太监,琇莹曾见过一次,是华玉锵身边的人。
琇莹知道华玉锵传信给自己,必是又要事,便遣退左右,只留清灵一人作陪。
“郡主没事吧?”清灵看着琇莹读完信后那阴沉无比的脸色,突然担心起来,不知那信上都说了些什么,能让自家主子显出如此神情。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死丫头为何几次三番的嗦摆我同林嫔翻脸。”琇莹双目发直,冷冷的说出这么一句,将信笺交给清灵,清灵接过,打开来看。
半晌后,清灵快步走到烛火边,将信烧毁,转头怒道:“我说郡主为何不顾阻力,突然要摆什么百日宴,那日还当着后宫诸人的面与林嫔起冲突,原来皆是受了琪真那死丫头的嗦摆,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郡主自入宫后,自问对栖霞宫众人都很好,却不想那近身侍候的人,却被收买,成了别人派来的细作。”
“郡主,我们该怎么做?”清灵压低了声音,恨不得吃了那叫琪真的宫女似的。
琇莹有些心痛,没了主意,原来允荷姐姐和华玉锵说的都没错,这宫中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自己太大意了,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我也不知,就照着华大哥信中所说的那样,随便找个错处,打发了琪真出栖霞宫便是,此事要低调的处理,免得引起凤阳宫的那位注意。”琇莹看着眼前被烧尽成灰的信笺,突然对华玉锵少了些许不满,多了些亲切,也不再直呼其名了。
“是。”清灵其实也觉得此事还是大事化小的好,即使知道什么,也不要与德贵妃起正面冲突,那个女人厉害的紧。
“只是,华大人怎么知道那日殿上之事的,还派人暗查了这许多,这后宫森严,他又是怎么做到的?”清灵感慨着华玉锵的神通广大,眼中生出几分钦慕。
“可能是允荷姐姐拜托他的吧,至于方法,他也是自小跟着表哥长大的,自然有自己在宫中的势力。”说起萧云旗,琇莹免不了又是一番心凉,回想起当日情景,久久不能平复。
自那宫女调离栖霞宫,栖霞宫似乎真的安静不少,宫中各人虽然各自走动不多,却也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子。
琇莹的日子又重归往日景象,时不时去太后那里请安,顺道坐坐,一家人闲话几句,得空时整日待在长宁宫与程允荷一起教养小皇子,有时还能与华玉锵约着在长宁宫碰面,三人常常在深夜里聊坐到天明,成了彼此投契的知己。
小皇子后来也有了名字,因是方字辈的,故而皇上赐名为恒。
只是深宫寂寥,琇莹只觉往日荣宠恩爱已不复从前,虽还是相敬如宾,但萧云旗夜宿栖霞宫的时日却越来越少,而且那疏离复杂的眼神,总是看的琇莹一阵发麻,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琇莹常梦到小时候两人一同相处的情景,可惜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云旗表哥,我要骑马。
云旗表哥,我们去赏花吧。
云旗表哥,教我这首曲子好不好。
云旗表哥,云旗表哥,云旗表哥……
琇莹一直认为,此生能有萧云旗作伴,是幸运的。
时光容易把人抛,转瞬已快三年了,正是初夏的时节,琇莹正斜卧在窗下,四月底的暖风吹得人酥软欲醉,昨夜与华大哥、允荷姐姐在长宁宫中把酒言欢,如今宿醉还未尽褪,只觉身子绵软无力。
明日便是母妃每个月进宫来探望自己的日子,想着此,琇莹杨起笑意。
三年间,边患一直不断,父王自两年前前往边境援战之后,便一直未归,如今王府中常年就只剩母妃和祖母二人,母女二人感情倒是更甚从前,也许琇莹可以放心依靠的也只有从小将自己护在琉璃世界中的母妃了。
因为在宫中,琇莹觉得自己已从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子成为众人眼中跋扈失德的皇后。
可这将近三年来,无人知道萧云旗心中亦有苦衷,只是为了稳固皇位,他不得不继续欺骗着琇莹的情感。
“皇上,别喝了。”乾坤殿的院子中,华玉锵看着萧云旗不过半个时辰,已将一大壶青梅酒喝光,不禁皱眉,他看得出近来,皇上的心绪仿佛越发不宁。
萧云旗应是醉了,不顾眼前一脸肃穆的华玉锵那略带薄怒的神色,慵懒的撑起身子,脱了鞋,赤足走到石案旁那颗玉兰树下,失神的看着这一树开的欺霜胜雪的玉兰花连连叹气。
“皇上,小心着凉。”萧云旗正赏着美景,突被身后不合时宜的冷声敲醒,回眸一看,原来是华玉锵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后,拿着自己的步履,示意自己穿上。
拗不过固执的华玉锵,萧云旗无奈的苦笑着,穿上那薄履,痴笑道:“朕身为天子,竟也不能随心所欲,这许多年来,为了皇位,朕已成了一个大骗子,一个欺骗人感情的大骗子,也许是上天为了惩罚我,才让我迟迟得不到心爱之人吧。”
萧云旗一番自嘲之语,满朝之中也只能说给华玉锵听了,也只有华玉锵能听懂其中的意味。
只是一旁侍立的华玉锵仍是一声不吭,深思飘忽,用极低的声音凄然诉道:“这世上也许有一个男子,比皇上您更痛苦吧。”
萧云旗已然饮醉,自是听不到这话。
翌日一早,琇莹刚刚送走了母妃,正要去太后宫中请安,却在宁寿宫外遇到了十分厌恶之人,原来她们也要去请安,见德贵妃和林妃有说有笑而来,好一副情深姐妹的样子,琇莹暗自克制,铁着脸迎了过去。
“皇后娘娘万安。”
“请来吧,有什么事能让你们如此高兴,在宫道上大声喧哗,忘了规矩。”琇莹挑眉瞪了一眼那满脸含春的林妃。
“娘娘有所不知,咱们这宫中可是又要添喜了,臣妾的小公主才满周岁,这不,我姐姐德贵妃今日一早便诊出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特来向太后报喜,此等喜事,臣妾们也是太高兴了,才一时忘了规矩啊!”林嫔扭着腰肢,笑的张扬,仿佛是自己又怀了一样,一旁的德贵妃仍是一副温良贤淑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浅笑,只是那得意的眼神,已是藏不住了。
琇莹一窒,只觉脚下有些浮起,幸好清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一年前,林嫔因生下长公主,晋封林妃,已是自大至极,若这德贵妃当真有孕,在诞下皇子,琇莹不敢想象这林氏姐妹是否会更加肆无忌惮,权倾后宫。
奈何,自己不争气,入宫已有快四年的时间,身为皇后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