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禁军统领（1 / 1）
“快，去找，去找皇后娘娘，我的羊水已经破了，怕是即将要临盆，烦请她找了稳婆来，另外让她托人带信给京郊军营的华大哥，快去。”程允荷喘着粗气，用尽力气说出这几句话来，额头的汗顺颊而下，两手的指节用力的扣着，隐隐发白。
“可是，奴婢若是去了，小姐这边没人照顾怎么行啊！”燕儿愤恨道，这长宁宫中除了她们一对主仆外，也另有几个侍奉的宫女，只是若说侍奉不如说是监视，平日里总躲在墙根处窥探，一到用人之时，又总是各自散去，无影无踪。
夏日多雷雨，今日晨起，便觉天色阴沉，到了傍晚，更是乌云滚滚，如今夜色深沉，天际惊雷阵阵，眼看便要袭来一场暴风雨。
“别管我，快去。”程允荷咬牙坚持着，在燕儿的搀扶下，重新爬上坐榻。
“是。”看着自家主子和腹中孩儿已是生死一线之间，燕儿暗自跺脚，只得发足狂奔，往栖霞宫去了。
奈何才出了长宁宫不远，一声惊雷划破天际，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燕儿顷刻便被浇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求皇后娘娘救命要紧。
栖霞宫早已关闭宫门，琇莹此时还不知长宁殿中的一切，正要就寝，当看见浑身湿透的燕儿砸开宫门，闯入栖霞殿时，着实吓了一跳。
“燕儿，怎么是你！可是允荷姐姐出了什么事？”琇莹立即想到身怀六甲的程允荷，一下从床榻上翻起。
“皇后娘娘救命啊！我家小姐要生了，还请娘娘找了稳婆去救命啊！”燕儿一进屋便双膝跪地，不住的磕头求助。
琇莹骇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还有七八日嘛，怎么！
“快，去把本宫提前备下的一应用品拿上，再把安排在缘和斋的稳婆叫上，速速跟着燕儿前往长宁宫，告诉稳婆定要竭尽全力，不可有丝毫差池。”琇莹对着殿中的两个上夜的宫女急急吼道，眼中几乎快冒出火光。
“是。”两个宫女得了令，匆忙出屋。
“对了，还有一事。”燕儿似忽然想起些什么，酿跄着爬过来，冲着琇莹的耳边低语一阵，便领着那两个宫女去了。
“清灵，替我更衣。”琇莹的态度坚决。
“郡主，这只怕传到太后和皇上的耳中颇为不好吧，毕竟程小姐的身份特殊。”
“有什么不好的！”清灵的顾虑琇莹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任性惯了，如今人命关天的事，她总觉得太后和皇上会理解自己。
“对了，你过来。”琇莹小声吩咐了清灵几句，将自己的封印拿来，交给清灵，清灵拿着封印冒雨出了宫。
女子生产自古便是由于死过一回复又翻生一般艰难，长宁宫正殿一片寂寥，此时，只得琇莹一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侧耳听着偏殿之内隐约传来的惨叫声，手心额间均汗湿一片，这风雨飘摇的夜晚，琇莹任凭狂风夹杂着雨点横着扫入殿内，竟忘了合窗。
已经一个时辰了，仍是不见进展，眼见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又换了赶紧的水和白布进去，琇莹的心惊慌的都纠结在了一起，原来生孩子竟是这样的难事，自己已为人妻，竟从没思量过。
京城外五里之遥的军营驻地内，除了一顶蓝顶的帐篷外，其余各处已经暗了下来，大雨顺着帐篷的外延流下。
“什么！允荷真的要生了？”华玉锵十分紧张的询问。
“是啊，大人，请快随我去吧，程小姐托我家郡主让我来传话，说想见您一面……”清灵还想说些什么，却转瞬已被华玉锵拖了出去，一把扔在了马上，翻身上马，策马而去，一路的狂奔。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到了皇宫西北处的一处角门外，翻身下马，拉着已经被浇透的清灵，大步直往长宁宫的方向而去。
清灵便由着华玉锵这么拖着前进，几乎都要飞起来般，惊得说不出话来。
华玉锵大步迈进殿中，却见空无一人，转头直往偏殿去了，挑开门帘，恍见偏殿内已是烛火通明，虚弱的程允荷正侧躺在榻上，一旁的琇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在与刚刚生产的程允荷说话：“我早说要稳婆住过来，姐姐偏不让，现在看看，这一遭有多凶险啊！”
背对着华玉锵的琇莹光顾着埋怨眼前的产妇，还不知华玉锵已经进来了，倒是程允荷第一时间看见了湿漉漉站在门口进退不是的华玉锵，虽被雨淋湿了，却依旧挺拔不凡。
“华大哥。”程允荷攒着力气唤了一声，脸颊上堆出笑容。
琇莹蓦然回头，看见衣衫尽湿的华玉锵那紧张狼狈的样子，又生气又好笑，身后还跟着同样湿漉漉的清灵，一副委屈的样子。
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一旁的稳婆，缓步退了出来。
“是个小皇子，母子均安。”琇莹的声音有些高傲清冷。
“那就好。”华玉锵舒了一口气，怔怔的站在一旁，清灵已经退下，琇莹没好气的瞪了华玉锵一眼。
华玉锵微怔，旋而笑道：“是怪我淋湿了你的心腹婢女？”华玉锵对着琇莹说话，从来不用尊称，琇莹也惯了，明明是没见过几次的人，却莫名的熟络，即使在这样的深夜，两人共处一室，也不会尴尬。
“自然不是，本宫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我是气你和允荷姐姐一点也不知道避讳，你们关系好，打小认识我早已听说，只是这样的特殊场合，她深夜唤你进宫已是不该，偏偏你身为禁军统领，还真的来了！真是不知死，若是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可怎么好。”琇莹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华玉锵神色复杂的看着琇莹的后背道：“是啊，又给你找麻烦了，可你既想到了这些，为何还是让清灵来军营找我呢？”一句反问，倒让琇莹哑然，猛地转身，一顿粉拳砸在华玉锵如铜墙铁壁的身上，直打的自己手都痛了才停，可偏偏华玉锵仍是面不改色，好像没有丝毫痛感似的。
见琇莹停下动作，气愤的瞪着自己，华玉锵心生怜惜，莫名的心痛：“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都去惹，什么忙都赶帮。”华玉锵真挚的语气久久回荡在这空旷的殿中。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感觉，琇莹先发制人：“你与允荷姐姐究竟是何关系？深夜冒死进宫，难道你们？”琇莹故作俏皮多事的样子，探过身子，却被华玉锵给瞪了回去。
好大的胆子，敢瞪当今皇后，琇莹不服。
“别闹，我只是将允荷当做妹妹，我一向喜欢生性乐观，不谙世事，自由洒脱的女子，允荷很好，只是太过多愁善感，循规蹈矩，不合适我的。”琇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华玉锵会如此正式的回答，只是相处了这些日子，程允荷对华玉锵的心意，琇莹倒是已经清楚明白，不禁又叹起这世事无常来。
华玉锵看着已经身陷困境却还不自知的琇莹，此刻，还在担心她人的事，便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你什么都好，就是经历的太少，人不能永远活在自己所构建的世界中，也是时候跳出自己的一厢情愿，出去看看这人世百态的时候了，免得日后更加难以承受。”华玉锵幽深的眼眸中似有莹莹泪光闪过，抽动的嘴角又似在极力的隐忍。
琇莹歪着脖子，看了一眼华玉锵，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没头没尾的怪话了，琇莹似懂非懂，直觉得华玉锵真是个怪人，一个热心肠的怪人。
而后，华玉锵不怕忌讳的进了产妇的内室，去看望了程允荷和那注定命运不济的孩子，直到天际发白才悄悄离开，琇莹也是累了，折腾了一晚上，快天亮时，实在抵不住袭来的困意，趴在一旁的积案上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人搬到软榻上去了。
宫中诞下麟儿是喜事，虽然是前废太子的儿子，却也是皇家的血脉，琇莹着人去向乾坤殿和宁寿宫禀告了一番，又忙碌起来，宫人们一整日从栖霞宫到长宁宫，来来回回的搬运着琇莹一早备下的贺礼和婴儿所用的必需品，躺在榻上程允荷几次热泪盈眶，她没想到，原来琇莹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一早就预备下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谓是十分齐全。
傍晚时，乾坤殿和宁寿宫的管事太监来了，带来了一些贺礼，虽然只是几样寻常物件，但总算是皇上和太后的心意，程允荷看着眼前的贺礼，安慰着自己。
两日后，是小皇子洗三的日子，可长宁宫的这对母子，仍然像往常一样，仿佛被众人给遗忘了，只有琇莹，一早起身，梳洗妥当后，拿着贺礼带着清灵准备前往长宁宫。
“那不是皇上和林嫔吗？”清灵眼尖，路过御花园时，远远的看见了湖心亭中的一对璧人，却在出声之后，忍不住暗暗打嘴。
琇莹听闻皇上二字，便循着清灵目光所及之处看去，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当目光触及那远处亭中二人之时，琇莹只觉自己十六年来所生活的琉璃世界，好似第一次有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