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邀功(1 / 1)
东宫琼庭的回廊下,太子妃程允荷一身白衣素缟,端坐在廊阶上,怔怔的望着远方,噙泪的眼中透出一丝冰凉的笑容,身后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侍女,似是刚哭过。
整个东宫一扫往日的繁华,不过一夜的时间已是萧条殆尽,身后的高扩大殿已经人去楼空,仅剩的几个宫人散在几处角落,一个个仿佛了无生气的偶人,亦或伏跪在地,亦或呆立在旁,不知从何处吹入殿中的冷风,撩起明黄的垂曼在阴暗的殿中飘拂。
“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太子妃身后的丫头怯懦的轻语,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玉阶的寒意渗进皮肤,过了良久,太子妃方慢慢回过头来,一张苍白若死的脸,隐隐透红的眼眶,将这个本该花样年纪的新妇趁的由于一缕幽魂,缓缓的抬眸迎上那丫头的眼,幽幽的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子竟然真的会谋反,可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燕儿,我知道你怕,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太子妃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掌心,眼中有太多的讶异和不甘。
“小姐,你说老爷去找元王求情,元王真的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替咱们说话吗?咱们还有救,对吗?”燕儿无疑是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好让自己安心,可此时,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过了半晌,太子妃复缓过气来,颤声道:“燕儿,如果这一次不会受到牵连,我宁愿搬至□□的长宁宫,去过那青灯古佛的日子,就算让我永不见父亲,永不见华玉锵我也心甘情愿。”
“嘘,小姐,你怎么还敢提华大人。”燕儿显然十分避讳,紧张的四处张望。
“怕什么,如今的东宫,还会有谁在意你我,哦不,是从来就没人在意过你我。”提起华玉锵,太子妃的眼中才抹上一丝温度,自嘲的笑说道:“想来华大哥当初拒绝我是对的,像我这样的女子,无才无德,有没有个高的可以让世人羡慕的出身,的确是配不上玉冠巍峨,佩剑华章的他。”太子妃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不是为了逼宫失败的太子,不是为了前途暗淡的自己,而是为了那颗已死的心。
“小姐切勿妄自菲薄,想来华大人虽然拒绝了小姐的情意,可还是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的,咱们入宫后受了多少委屈和算计,哪次不是华大人暗地里帮忙,咱们才得以平安的。”燕儿是个明白人,只所以提起这些,是为了自家的小姐,她看不得如今太子妃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事情也许还有转机,还没糟到那一步。
而此时的乾坤殿内,也是诡异的紧,殿上侍卫们身带刀刃静静立在垂曼后面,仿佛石雕般消无声息,眼睛却齐刷刷的看着立在皇上身后的华玉锵,随时候命。
殿上宝座上的皇上正迫视着殿下跪着的二殿下和丞相,整个大殿,明明有很多人,却又显得空寂一片。
皇上的肩头微微的佝偻着,那样可怜,嘴角微微抽动;“云封,你是来邀功呢?”一声疑问,让本来自信满满的二殿下,心中划过一丝惊慌。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做了认为应当做的,不敢居功,只是现在想想,儿臣仍是后怕,若是没有及时赶到,只怕大哥他已经逼宫成功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二殿下不是没有意识到皇上的反常,他也知道一箭射死太子,是惹了祸端,此刻他只能尽力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皇上听着自己儿子一脸正义的辩解,只觉心寒,眉间的皱纹更深:“这么说,你还是有功的,若不是你里应外合,父皇也许此刻就不在了也说不定。”皇上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犹如这快要入冬的天气般阴冷。
二殿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头愈发的低下去,偷偷的看丞相的反应,却见丞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强忍着不敢发作,心中只念道:这老狐狸,私下派了人来与我联合,如今事成,却又不敢替我说话了,若能过了今日这一关,看我日后如何整治你。
“说话啊!”皇上厉声质问,二殿下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愈发的心寒。
二殿下慌忙抬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还是那句‘儿臣不敢邀功’,便无话了。
皇上冷笑一声,侧身看向华玉锵问道:“玉锵,你说昨日的事,二殿下是有功还是有罪啊?”
华玉锵铠甲加身,腰间的短剑随着呼吸微微晃动,见皇上突然发问,沉思片刻,拱手道:“臣不好作答。”
“无妨,你说吧,恕你无罪。”
华玉锵立在殿上,环视殿下的二皇子和众人道:“臣以为二殿下有罪,该罚。”
“哦?为什么?”这样的答案,是皇上想听的,却也让二殿下蓦然抬头,狠狠的怒视着自己。
华玉锵凌然的回望二殿下,眼中没有丝毫惊恐之色,复道:“臣以为,二殿下该是早知太子要反的,却故意不告知陛下,其罪一;而借着替皇上解围,趁机派兵围住太子的人马,在事态不甚严重之时,将太子毙于箭下,罔顾兄弟之情,其罪二;秘密派人暗中监视朝中动向,私自在京城郊外屯兵,煽动朝臣上书要求重立太子,将太子逼反,其罪三,故而,臣以为该罚多过于该赏。”华玉锵一边说着,二殿下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几次想出言阻止,却被皇上的森厉目光压了回去。
话音刚落,丞相便对着殿上的皇上磕了一个头道:“华大人所言甚是,正是老夫想说的,不进如此,二殿下还曾几次三番的找到臣的幕僚礼部侍郎方大人,商议如何将太子废黜,而且依方大人所说,二殿下对于太子之位是觊觎已久,已经迫不及待了,还望皇上明察啊。”说完又是连着三个叩首。
二殿下肖云封本就陷入被动,此时一直联合自己的丞相竟然出言背叛自己,更是让自己终于暴怒,顾不上礼仪,歪过身子,一把扯起丞相的衣领愤怒挣扎道:“你这个老东西,明明是你来找本殿下的,说是大哥不是为君之料,要帮我夺得太子之位的,是你主动接近我,蛊惑我,还帮我安排部署,如今你却反咬我一口,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丞相没料到二殿下如此沉不住气,会暴怒至此,显然有些吓着了,忙颤抖着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殿上的皇上道:“皇上,您看,二殿下已经承认了心怀不轨啊,您要替老臣做主啊!”丞相的老眼早已充盈了慢慢的泪光,似在求救,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够了!”皇上肃然道:“知子莫若父,你母妃那样温婉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狼心野心的莽夫来,朕看,你比太子好不了多少。”二殿下被皇上厉声一震,方怔住,细想刚才丞相所说,似乎这事远没有这样简单,更加不安起来。
“难道,难道这本是个圈套?”脑中思绪闪过,脱口而出。
“谈不上圈套,不过是皇上为了试探二殿下罢了,没想来,二殿下求胜心切,意图不轨,这才应验了华大人和老臣对您之前的预言。”华玉锵显然不想让此事过多的牵涉自己,听丞相提起自己,眉头微皱。
二殿下彻底懵了,脑中快速的整理着,片刻后,身子一软,绝望着瘫坐在地上,茫然道:“这么说父皇病情反复是假,丞相与我联合是假,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圈套。”二殿下怨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他不明白,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了父皇心中意图不轨之人,要父皇如此费心思的防范了。
“不错,而且朕还知道,你做了两手准备,拿下太子后,若朕真的不行了,你就攻占乾坤殿,逼朕传位于你,可你可知,朕早已秘密派元王在京郊将你的兵都控制了,你是闹不起来的。”
“什么!元王,是元王!”二殿下似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震,脸色转为青白,眼神更加飘忽。
“来人呐!将二皇子夺取爵位,下狱等候发落。”这句话,皇上这句话说出也属不易,若不是华玉锵就立在身侧,谁也看不到明堂之上的皇上此刻紧攒的双手和失望的神眸。
侍卫们得了令,有些踌躇,这毕竟是皇子啊,直到华玉锵轻轻点头,方有几个侍卫出列,上前来准备押解二殿下。
却不料,刚要近身,便被二殿下狂怒着甩开,傲视道:“谁敢动我!”一眼扫去,竟有几分嗜血的风采。
“还不拉下去!”华玉锵喝令,几个侍卫忙收敛心神,齐声道:“是。”准备来强的,此时也的确顾不的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了。
皇上身子僵冷,直勾勾的看着殿下的这一切,丞相仍是跪着,只是稍稍挪远了数步之遥,怕刀枪剑戟的连累到自己。
殿外,还有华玉锵所管辖的侍卫和元王的人马,二殿下再做挣扎也是无用功。
“别过来。”二殿下颤声道,不知何时从腰间猛地拔出一把几寸长的寒铁匕首,精光四射,上殿竟然私带兵器,此乃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