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自他登基起，他便是最仁慈宽厚的九五之尊，步步相逼的庞统，心怀鬼胎的老臣，他要忍，要藏在心里，要装作不在乎，不为离别而难过，不为牺牲而皱眉，日日吃斋念佛，但他的心里激不起一丝丝的波澜。
耳边是朱孝廉的哭喊声，赵祯闭上眼睛继续了自己的行为，他觉得心里疼，觉得自己像是活着一样，沈府里作画的书生，像他的画一样美，赵祯承认自己心动了，喜欢了。
不过，明天之后，那都不再重要了。
庞统说，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刚刚着迷时，要吵要打要伤害彼此却觉得理所当然，深情后，却是一往而不舍其半点难过。
赵祯觉得自己荒唐。
（二十九）
该来的日子总会来的，开封府一如往常的一天。
包拯穿着枣红色的官袍立于门口，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五谷丰登的贺寿画卷，庞府的马车远远而来，庞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他挥手。
包拯的笑容比以往坦然得多。
“真是个好天气，放晴了。”庞统扶着他上车。
“是啊。”包拯坐到庞统身边，像他们无数个清晨的结伴上朝一样。
马车摇摇晃晃，向着金瓦朱漆的皇城而去。
开国祖宗立下规矩，寿辰铺张不得，皇上面前的御茶床上也并不是稀罕物，百官和朝臣分次落座，庞统守着包拯，一文一武，却不敢有人上前纠正。
赵祯对着庞统的方向微微颔首。
“皇帝做的不自在，还比不得我家老爹。”庞统伏在包拯耳边说，包大人回：“皇上自有他的难处，重臣巨贾也不一定比得上寻常百姓。”
“我倒想尝尝不自在的滋味。”庞统挑眉，他故意看着包拯，那人仍旧是淡然的：“我只能祝将军，心想事成。”
庞统不知为何竟然笑不出来，他的袖里，虎符硌得人生疼。
日头缓缓地升起，冰雪融化，故事似乎该有一个结局了。
庞统将视线移向朝拜的文臣武将，他的脑海里是双喜镇里的旧砖破椅，一个傻子像个□□一样对着他调笑娇媚。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大公公尖着嗓子喊：“开封府尹包拯，五谷丰登一副。”
包拯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庞统的手，将军愣神，那日他陪着包拯闯宫门，书生也是如此这般握了握他的手。
包拯站起身，双手盛着五谷丰登一步一步迈向御前，他的心里波澜不惊，每一步都走的坦然，他似乎可以听见杀手将弓箭拉满后弦绳绷紧的铮铮声。
书生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的混乱，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包拯呆立看着眼前的庞统捂着肩膀倒了下去，耳边嘈杂的声音，抓刺客，抓刺客。
包拯扑上去抱住庞统，将军肩膀上渗出来的血不一会儿变成了黑色。
“太医！太医！”包拯双手颤抖地捂住伤口，“你疯了吗？”
庞统苍白着嘴唇，笑着说：“是啊，我疯了吗。”
赵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大公公挡在他前面尖声尖气地叫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赵祯冷笑一声，下一刻立即换成了焦灼的表情道：“找太医，先救庞将军！”
铁甲钢刀的李家军像是从四面八方涌出，刀锋晃得人眼睛疼。
李牧跪在御前：“属下护驾来迟。”
队伍中的白子对着书生交换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包拯看着意识渐渐消失的庞统，从袖子里拿出一物，他伏在将军耳边悄声道：“虎符在我这，你输了。”
（三十）
庞统醒来之时，屋里灯火通明，包拯靠在他的床头。
将军捏住书生的鼻子，直到那人喘不上气醒了过来，将军乐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包拯握住了他的手。
庞统咧开嘴笑：“受伤的感觉真好，难得能让包大人如此惦记。”
“别胡说，你知道自己差点死了吗？”包拯微微皱眉，但嘴角上还挂着笑容，庞统借着握住的手施力让书生躺在自己身上，包拯怕压到他的伤口不敢反抗，只是轻轻依靠着。
能听到他心脏的跳动，真好。
“你跟李牧串通好了？”
“是。”
“真聪明。”庞统的声音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更像是夸奖，他的手抚摸着包拯的头发，“你早就知道我会去救你？”
“不知道。”包拯的声音低沉而细微，“你早就打算去救我？”
“没有，一瞬间身子就不听使唤。”
包拯笑了。
两个人都沉默，庞统把包拯的手攥的生疼，气氛里却没有半点尴尬，似乎在体会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虎符已经交给了皇上，但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护驾有功，他不敢杀你。”
“但我不会这么就算了，早早晚晚。”
“我知道。”包拯笑出了声，“我知道你。”
庞统心满意足地搂着怀里的人，片刻后道：“亲我一下。”
包拯庆幸自己皮肤黑，脸红也看不出来。
“我说我喜欢你，我做到了，我还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你，这我没做到，为了我没有兑现的话，不该奖励我吗？”庞将军还是那么振振有词。
包拯忽然尖着嗓子，用一种怪而女气的声音说：“这位将军这么凶，真讨厌。”
庞统哈哈大笑起来，他对包拯勾勾手，那人乖乖俯下身子虔诚地亲吻了他。
裴东来和包拯在宫外等，李牧陪着。
远远的，白衣的书生走了过来，包拯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像是要勒进身体里，声音里都是慌乱，他问：“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朱孝廉苍白着脸色，但努力微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包拯像是撒娇一样，像是小时候一样。
朱孝廉回抱了他。
“行了，恶不恶心，我们还要去接小冷，抓紧时间。”裴东来煞风景的插了进来，朱孝廉越过包拯看他，忽然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东来还来不及阻止，朱孝廉已经捧起了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又不是不会好。”裴东来没好气地拨开大哥的手，李牧在旁边道：“东来是被……”
“要你废话！”
李将军不敢说话了。
朱孝廉心疼的眼神让裴东来不知如何是好，少卿干脆板起脸抓住小书生的手十指紧握着，恶言道：“别废话了，去找小冷。”
书生任他拉着走。包拯和李牧笑着对看一眼后跟了上去。
朱孝廉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砖瓦。
那人说，朱孝廉，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你走的。
书生一抖，手指上的牙印还未褪去，心里的痕迹也永远不会磨灭，但下一秒已经被拉上车远离了富丽堂皇的皇城。
小雪又稀稀拉拉地下起来，星星点点，微乎其微，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一个开始于雪天，结束于雪天的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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