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少菁,你能告诉我,你的嗓子是什么时候坏的吗?”男人面无表情,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甩出一句语气平淡的话。
那一瞬间,王少菁浑身发冷。也许是错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声带在痛。
王少菁觉得自己脑袋里一团乱糟糟的麻绳,绕来绕去,根本没法说出思路清晰的话。他再次庆幸自己不能说话了。
岳成襄看着脸色惨白的王少菁,也不出声,他顺势坐在王少菁身侧,低头把玩起手中的耳机。
然后过了很久很久,也许不是很久很久,可能也不过是一分钟。
岳成襄开口,说:“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王少菁一僵,手指动了动,依然没有回应。
岳成襄也不在意,接着道:“大概是三年前,具体时间也不记得了。我救过一个受了重伤的人,那天夜晚太黑,路灯太暗,我完全没看清楚那人的样子,我就只记得,他伤在脖子上,留了很多血。”
男人吸了一口气,“差点就伤到大动脉了,那时我死命捂着他的伤口,心里想着,如果这个人死在我手上我该怎么办。”
“幸好那天救护车来得很快,也幸好那个人够坚强,他没死,起码没在我手上死去。不过那之后我也没见过他了。”话毕,岳成襄自嘲地笑着,“见到也恐怕认不出。”
[他……一定很感谢你救了他。]
王少菁缓缓地打着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就像害怕快了就说不出话似的。
岳成襄摇头,嘴角含着一抹笑,视线落在王少菁身上,眼神里似乎有些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受这么重的伤也是我害的。”男人慢慢回忆道,“那天那条小巷太静太暗了,我一个疏忽就被人堵住了——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一个不算矮小的男人居然也会被打劫。
“那时候我还没开电脑店,毕业两年,在一间公司里打拼着,身上也没多少钱,对面也只有三两人,本来想着假装给钱然后反击,结果——”
岳成襄笑了笑,“我还没动手,那个人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接一脚把那个拿着匕首堵着我的人踹地上去了。
“当时还站着的那两个歹徒都呆了,我趁机把其中一个制住,那个人也把另一个的给压倒。可是——”岳成襄闭上眼,感觉回到了当时。
“我太愚蠢了,两个人压制住了,但踹地上的那个人没有啊。那时那个歹徒就在我背后。那个人对着我喊了声小心,我居然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条件反射般的往后看。然后看着那把匕首冲着我来了。”
王少菁身体一颤,他侧过头,望向陷入回忆的男人,男人眉头蹙起,闭着眼,脸上神情沉郁。他知道,岳成襄内疚了。不用岳成襄说,他也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歹徒爬起来时两人都没留意,那时候岳成襄正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而那个人在旁看着男人的眉眼,看着他镇定自若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情况。
是一道闪过的白光引起那个人注意的。
他急转过身,看到那个歹徒拿着刀往岳成襄冲去。不过几步的距离,男人正背对着,那个人也顾不上考虑什么的,一句“小心”冲出口,他完全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冲到岳成襄身前。
“然后那个人冲到我身前,我伸手了捉住那把划过来的刀。可是,可是……我没抓紧,那把刀一划,划过了那个人的脖子。”岳成襄摊开右手,掌心和五指均有一道疤痕,丑陋的疤痕,与白皙修长的手掌相映是那么的不协调。
“那个歹徒又被那个人踹开了,在他被划到脖子那时,把人踹开了。我捡起那把匕首,直接插到那个该死的手上,血溅起,和那个人的血一起。”
说着,岳成襄转过头,望向王少菁衣领上的那道疤。
“你知道吗,那天,我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但我明明看到了那个人手臂的胎记。但我忘了。”
“那时候,那个人血流得很多,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死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而他那块胎记,就像一滩血一样,我竟然忘了。呵。还真搞笑的。”
随后,岳成襄抬眼看向王少菁的手臂。穿着短袖的手臂上,一块赫然的红色。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转院?”
王少菁猛然一抬头,和男人的视线对上,他颤颤地张口,然后声带的安静告诉他,他说不出话。
王少菁那天醒过来是做完手术后的第二天,他妈哭着跟他说,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像平时那样打诨地想对他妈笑,但女人却一脸惨容,望着他妈的眼底的悲痛和可惜,他那时心里就开始害怕了,他想阻止她接下来的话,但他还伤着,不能说话。然后,他妈对他说,他的声带伤到了。
他又听到她说,他很有可能,从此发不了声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岳成襄,第一次见到岳成襄的时候,岳成襄对他说,“啊,你就是那个王牌播音员王少菁啊?”
是啊。王少菁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剩下这么一句话,他是王少菁,但再也当不了王牌播音员了。
然后他示意他妈把床头柜上的笔和病历本拿过来,在空白处,一字一顿,歪歪曲曲,写下了一句话,“妈,我想转院。”
我怕那个人找到我,认出我,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岳成襄推开门,桌子上的行李少了一半,床单凌乱,空无一人,人去楼空。
王少菁跑了,趁着男人外出买食物的时候。
一阵无力感由心生,岳成襄把袋子放在床头柜,靠着床沿坐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平时的男人很少抽烟,也只有心烦之际才想用烟味定神。
烟是随着买食物时在便利店顺手拿的,“啪嗒”一擦打火机,橙中夹蓝的火苗喷到烟端,岳成襄手指缓缓地转着烟身。
脑海里冒出了那个人假装严肃劝他戒烟的表情,烟草燃烧的味道飘到鼻前,男人突然就将香烟往烟灰缸一压,烟头那点点火花熄灭了。
岳成襄拿出手机,联系人调出王少菁,手指移向屏幕下面的绿色通话标志,快按下时,他顿住了。
把人找到了又如何?
他忘记那个胎记。忘记了找到人的线索。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他看到了那个人手上那块红色,偏偏他忘了。
再遇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认出来。最终他竟靠的一个那个人遗留下的音频。
三年前他曾在医院找过那个人,却被告知那个人已经转院了。当时他们所在的医院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医院,那时候岳成襄不明白为何那个人要转院,现在想来,大概是想避开某些东西,或者某些人。
原因他现在也不可而知。
为什么王少菁要落荒而逃,岳成襄想不透。
本应是按下通话的手指转向一按,改去打开了手机的扣扣。
如果当事人不肯说,那就从旁敲侧。染孜与青少关系匪浅,岳成襄是知道的,而青少是王少菁,岳成襄也刚知道了。
可是没等岳成襄找到染孜,在他打开扣扣后,一片提醒消息的红色数字袭面而来,排在最上面的那个是阿菊,一行字直接地毫无预兆地显示着。
——啊啊啊啊啊QAQ青少!青少他病例被人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