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夜深，山上万籁俱寂，从旅馆的窗口望出去，只能偶然看到几个守夜的保安拿着夜灯走过，旅馆挂在树上的灯随着山风摇摇晃晃，犹如为夜归人引路。
王少菁侧着头看着窗户的某处发呆，他睡不着，今晚洗完澡大腿肌肉就开始酸痛，他知道这是长期不运动一下子运动过度的结果，再加上脚踝那里只要一动就刺痛，这都使得他无法安然入睡。
隔壁床是岳成襄安稳的呼吸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岳成襄睡同一间房了。
当王少菁知道他们订的房间是双人房时，他是拒绝的。
岳成襄办完手续回来，王少菁看到他手上只有一张房卡。
他有点怔愣，[只有一间房？]
岳成襄点头，“虽然不是旺季，但这间旅馆很多驴友入住，单人房都满了，大通铺你的脚不妥。”
王少菁犹豫，岳成襄说得有理，而且现实就是只剩下双人房，如果换旅馆明天就不方便去观日亭看日出了。况且虽然他喜欢岳成襄，但……咳，同房也没什么的，又不是同床。
内心几分兴奋几分犹豫，王少菁跟着岳成襄回到了他们订下的房间，小旅馆的设施自然不会太好，不过好在还算干净，窗户朝东，临窗望去能看到两人明天的目的地观日亭。岳成襄把背包全都放在电视机旁边的空位上，然后将王少菁押坐在电视机对着的床尾，从背包里翻找着东西，王少菁拍了拍他，[你在找啥？]
“给你找点云南白药，你那里都肿了，”岳成襄皱眉，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早知道就不让你上山，明天我们直接搭缆车下去，你这脚不能再动。”
说着，岳成襄从包里翻出一支膏管，拧开盖子就直接蹲下一把握住王少菁右脚，王少菁缩了缩脚挣脱岳成襄的手，把男人手中的药膏拿过来，对着岳成襄笑，[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先去洗澡。]
岳成襄顿了一下，显然是被王少菁的疏远所惊到，他眼里含了一份质疑，“少菁，你在躲我？”
王少菁噎住，眼睛稍稍瞪大，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我不想你太辛苦而已。]
岳成襄盯着王少菁几秒，然后笑了笑，站起身，手顺势伸到王少菁头顶，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明天还要早起呢，我们爬了一天都山，早点吃晚饭早点休息吧。”
随后，一直到睡前，两人就没怎么交流过了。
王少菁将思绪收回来，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脚踝的刺痛仍然彰显着存在感，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床板跟着发出微小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清晰。
“少菁。”
王少菁僵住正在转动的身体，没有出声，当然也出不了声。
隔壁床响起较大的动静，似是有人在起来。
“你睡不着吗？脚痛？”这次的声音就在床边。灯亮起来，暖黄的灯光打在岳成襄带着几分担忧的脸上。
王少菁犹豫地点点头。
有人在叹气。
岳成襄抄起床头柜的写字板塞在王少菁手中，然后掀开被子，王少菁的脚踝红肿处被一些白色膏状胡乱地糊着，随意得可以看出当初处理时的不经心。
“你在生我的气吗？”
摇头。
岳成襄从旁边背包里掏出云南白药，坐在床沿，自然地将王少菁的脚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暗中施了点力气把某人想把脚缩回去的意图打散。
灯光下岳成襄半掩上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影子，君子如玉，岳成襄长得很好看，要不然王少菁当初就不会一见钟情，现在这个很好看的人正握着他的脚轻柔地上药，原本以为已经自己免疫了的王少菁，感觉心跳有点加速。
他觉得自己要疏离男人的念头又要跑远了。
[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有喜欢的人吗？]
把写字板递过去时，王少菁有种奇怪的坦然，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自己暗恋了快六年的人，而是街上随便找到的一个接受访问的人似的。
岳成襄愣了，他看着王少菁平静的脸容久久不语，仿佛静了一个世纪，然后他缓缓开口，“大概是没有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
王少菁知道岳成襄是不会骗他的，而且自从春节之后和他相遇，他们已经一起九个月了，也从没见过有男生或者女生找过岳成襄，而岳成襄对王少菁的感情，这是他不敢想也知道没必要想的事。
岳成襄对他是好，但还没好到喜欢他。
王少菁笑了起来，一排小白牙露出来，笑得一如既往，[这么巧，我也没有耶。]
岳成襄也笑了，他半分宠溺半分无奈地揉了一把王少菁的头发，“不生气了？”
王少菁摇摇头，[我没生气，只是之前想不通一件事而已。]
“那现在想通了吗？”
[想通了，所以淡定了。]
灯关了，房间恢复安静。
做人呢，最主要是开心，感情这么纠结的事情，就随他去吧。
王少菁听着隔壁床传来的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闭上了眼睛。
为了看日出，天都还没亮，王少菁睡梦迷糊中就被岳成襄唤醒了，但他发现他脚肿得几乎走不了路了。
王少菁哭丧着脸，这可怎么办啊？
然而还没等他纠结个结果出来，岳成襄就背对着他半蹲下了身体。
“来吧，我背你。”
王少菁瞪大了双眼，眼前的男人高大有着宽阔的背，他就这样背着他蹲下了身体，在这个一点都不浪漫的房间里，王少菁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
毫无反应的某人让岳成襄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上来吧。”
[虽然比你矮半个头，但我一点都不轻的。]
“没所谓，”岳成襄依然那个半蹲着的动作，“也不远，我撑得住你。”
王少菁活了这么多年，也只有小时候被父亲背起过，他犹豫了一阵，终是动作生硬地爬上岳成襄的背，他的前半身紧紧贴着男人的背部，两人紧贴得甚至能让王少菁感受到岳成襄呼吸的频率。
“好了，我们走吧。”岳成襄开着玩笑，“我带上你，你带上钱。”
双手搂住男人脖子的王少菁完全没机会说话，他只能默默点了点头，下巴被男人的头发蹭过，有点痒痒的。
他们住的旅馆如岳成襄之前所说的，住了不少摄影驴友，在去观日亭的路上，有不少人与他们同行，那些或拿着单反或双手空空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投向王少菁两人身上的眼光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惊奇。
王少菁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他贴着岳成襄的背，侧着头，眼睛紧紧盯着两人融在一起的影子，树枝摇晃，树上的灯也摇晃，两人的影子随着摇晃，但仍然紧紧贴着，如同一体。
如果这条路能长一点就好了，王少菁想，长到走不完。
观日亭人不少，但很安静。除了偶然几句窃窃私语，在那里或站或坐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一个好心的女游客看到王少菁脚上的伤之后主动给他让了个位，岳成襄把人放到石凳上，摸了摸王少菁的头发，小声道，“困吗？”
王少菁摇头，从柱子那边缩着身体，将男人也拉到凳子上让他坐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王少菁在随身背着的背包里淘拉淘拉，好不容易把他的写字板给挖了出来。
[走了这么久，累吗？]
“不累，你又不重。”
不是吧，王少菁偷偷掐了一把自己肚皮上的肉，他最近吃得挺多的，自我感觉肉长了不少。正纳闷着，岳成襄在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少菁疑惑地抬起头，没等他问什么，他怔了。他看到了光。
太阳出来了。
这句从小学就用烂了的话，放在这里是多么合适。
一丝如戒指上钻石的光芒爬上天边的山头，云的颜色变了，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幽蓝渐渐变成白色，又渐渐变成红色，就像最出色的画家手上的颜料板，被画上一道又一道瑰丽的色彩。很可惜王少菁他们选择观看的这一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就算是清晨也并没有太多的雾，那道灿烂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投到云海，完成了一天之中第一幅多姿的作品。
天边的颜色渐渐变亮，从深蓝色化为亮蓝色，最后被一层淡得像白色的画布盖上，不少驴友收起他们的单反，人群逐渐往来路散去。
“怎样？”岳成襄将王少菁背起，故意问道，“有什么感想？”
无法说话的王少菁只能在他背上用手指划了两个字：很好。
岳成襄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使得背上的王少菁也跟着抖，王少菁不爽地皱起眉，用力往岳成襄肩膀捶了一拳。
“那个……”
有人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两人好奇地往后望，一个年纪不是很大的女生站在他们不远处，脸上几分羞涩几分兴奋，“那个，你们，你们是情侣吗？”
王少菁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