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个夏天（1 / 1）
那是一个她们初见的日子。
楚燕南对于父母的印象并不多，最起码在童年中，父母几乎一直都是缺席的。
她唯一对父母的记忆就只有那个匆忙的影子。她被爸爸带来了这个荫凉的胡同，爸爸走的总是很快，不一会儿就把楚燕南甩到了后面，然后就又站住等楚燕南一会儿，很快就又把楚燕南甩到后面了。
楚燕南只是瞪着懵懂的眼睛，想着为什么爸爸不肯将脚步放慢呢，哪怕只是不要那么匆忙，放慢一会儿呢。
小燕南只是安静又努力的在后面追赶着，追赶着自己爸爸的脚步。
“爸爸。”楚燕南扯了扯男人的衣角，“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呢。”
“你以后要听奶奶的话，知道吗。”男人完全没有去倾听孩子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哦。”尽管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楚燕南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因为奶奶告诉过自己要听话，所以就一定要听话。
楚燕南小时候一直被奶奶照顾着，她对于文字表现出了与一般孩子不一样的兴趣，奶奶也买来识字卡片，一个一个有耐心的教她。
楚燕南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枣树和门前种的指甲草和地雷花。她特别喜欢地雷花，一个一个的种子像小地雷一样，一到晚上就开花，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奶奶的手很灵巧，会给楚燕南为数不多的几个布娃娃做出漂亮的小裙子，即便楚燕南对那些娃娃兴致缺缺，但奶奶依旧乐此不疲的做着。
这个时候的楚燕南的世界很简单，就只是一个夏天，一个院子，一条胡同，几个鸟笼和几朵地雷花，这就构成了楚燕南的整个世界。
楚燕南很少去关注那些精致漂亮的洋娃娃，反而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只有男孩子才会玩的飞机坦克上面。但是奶奶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女孩子就应该玩那些洋娃娃。
这个时候的时间过的很慢，很慢，直到对门一直空着的房子又搬来了一户人家。
楚燕南内向，怕生，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玩脏兮兮的泥，奶奶也管不住她，只好把她漂亮的连衣裙换成了上衣加短裤。
那件上衣一看就是哪个哥哥剩下来的，因为上面清晰明了的印着五个大字，我是男子汉。
楚燕南并不是不知道那五个字的意思，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哭也没有闹，穿着牛仔裤与穿着连衣裙对于楚燕南来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你玩啥呢。”对门的小女孩显然是外地人，这可是标准的东北口音，楚燕南有点没听懂，就没有抬头。
“我问你呢，别不抬头啊。”小女孩又叫了一声，“我叫刘九岳，你叫啥名啊？”
“楚燕南。”
楚燕南的“燕”其实是发一声的，可是周围人叫着叫着就变成四声了，她的奶奶就是罪魁祸首之一，不过楚燕南自己觉得都差不多的，干脆自己把自己的名给改成四声了。
“哦，那咱俩一起玩儿吧。”小孩子之间总是熟的很快，很快就玩到一起了。
楚燕南玩的其实是橡皮泥，但是她奶奶觉得和泥巴没什么两样，都不像是女孩子玩的东西，但是刘九岳和楚燕南还玩的挺欢实，她奶奶也说不得了。
楚燕南只是随便捏捏，这个时期的创造总是不受限制的，她就捏了一个碗，又捏了一只乌龟放在碗里。
“你这捏的叫啥呀。”刘九岳把头探了过去。
“王八汤。”楚燕南回答，“汤我不会捏，就只捏了王八和碗。”
“那你咋不再捏几个王八蛋？”刘九岳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她很认真的在提意见，楚燕南也很认真的听了，并且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哦，那好吧。”楚燕南认真的拿起了一块橡皮泥在手中揉揉，“你捏了什么啊。”
“我捏的……”刘九岳看着自己面前不成形的泥块，“我这捏的是鲤鱼跃龙门，比你的强多了。”
其实刘九岳不知道什么是鲤鱼跃龙门，只是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就随口说了。
“哦，哪个是鲤鱼哪个是门啊。”
“哎呀这个是鱼。”刘九岳指指一个泥块，又指了指一个差不多的泥块，“这个是门。”
楚燕南点点头，继续认真的捏着王八蛋，渐渐日头大了，到了中午，奶奶做好了饭叫她吃。院子里就这样，谁家做了饭周围人全能闻着味儿，弄的刘九岳也饿了要回家吃饭，可是家里大人都去工作了，干脆就跑到楚燕南家去吃两口，谁家的孩子跑到谁家去蹭两口饭都是常事，毕竟谁家都不缺那么一两口么。
“哇，你的小娃娃好漂亮啊。”刘九岳对着楚燕南的布娃娃两眼发亮，她的娃娃都是从市面上买的，而且不多。
“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楚燕南并不介意刘九岳玩她不需要的东西，“我平常不太玩啦。”
其实奶奶并不太愿意刘九岳和楚燕南一起玩儿，弄的自己家孩子都有东北口音了，可是小孩儿跟谁玩大人真看不住，说了也白搭。
“小燕，我说过不叫你和隔壁刘九岳玩，你怎么就不记得呢。”奶奶敲了楚燕南的脑袋一下。“你瞧，你现在怎么说话都是一股大碴子味儿呢，以后不许学刘九岳说话啊。”
楚燕南特别委屈，因为她和刘九岳相处的久了，基本上听不出来口音上的区别。其实奶奶也有口音，有这胡同里的北京口音。
“算啦算啦，刘九岳虽然淘了点，不过你要是愿意和她玩就玩吧，我也管不了了。”
“小燕，再过两个月我就把你送到幼儿园去了，你到那个时候可不许哭，不许闹，不能让老师操心啊。”
“哦。”楚燕南很听大人的话，奶奶告诉她什么她就会认真的去做什么，因为她的小脑瓜里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到了晚上，院子里一直蔫了吧唧的地雷花开了，紫的最多，也有那么一两朵黄的。
“燕子，你过来，我给你戴上个耳环。”奶奶摘了一朵地雷花，把低端的那个小球拉长，然后别在了楚燕南的耳朵里。
楚燕南不懂得什么叫好看，她只知道奶奶高兴了，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燕子你真好看。”刘九岳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奶奶，也给我别一朵呗。”
“我给你一朵。”楚燕南把自己耳朵上的摘了下来。别在了刘九岳的耳朵上。
“我好看不。”刘九岳从小就是一个爱美的，这会儿很得瑟的转了个圈。
“好看。”其实楚燕南不知道什么叫好看，只是知道这样说别人会开心。
“你再过多长时间去幼儿园啊。”楚燕南问刘九岳。
“我不知道呀，大概过两个月左右？”刘九岳回答。
其实小孩子还是最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玩的，这两个月，楚燕南就和刘九岳一起屁颠屁颠的玩儿。其实楚燕南是一个安静的孩子，只是被刘九岳带的野了起来。
只是在这里，爬树？没的可爬。掏鸟窝？没得可掏。不过这里的孩子自然有他们一套野的法子，像是去欺负欺负野猫啦，晚上去捉两个小虫子什么的，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
楚燕南的家里生耗子，一到晚上就开始细细碎碎的磕，把柜子门什么的都磕坏了。奶奶怕耗子，楚燕南不怕，她一到晚上就趴在那底下看耗子去，楚燕南觉得那灰突突的大耗子，竟然比那街口的狗大黄还可爱一些。
这个时候的楚燕南睁开眼睛就开始跟着刘九岳疯玩，闭上眼睛睡觉连梦都不带做一个的，别提多悠哉悠哉的了。
然后奶奶就把楚燕南送到了幼儿园，楚燕南不想去，可是她也不想让奶奶着急，不哭不闹的就乖乖去了。别人问她喜不喜欢上幼儿园，她就只是点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个的。
其实楚燕南怎么可能喜欢上幼儿园呢，只是这样说别人会高兴罢了。
奶奶喜欢打扮小姑娘，第一天去幼儿园得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是？干脆给她穿上了一个碎花的小粉裙子，楚燕南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漂亮，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漂亮。
只是奶奶高兴的说，“多漂亮。”的时候，楚燕南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罢了。
幼儿园那叫一个鬼哭狼嚎的，一群小孩还没来呢就开始哭。楚燕南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哭，刚准备嚎两嗓子，看见幼儿园老师那焦头烂额的样子，又给憋回去了，只是瞪着俩大眼睛看着这个新的环境。
幼儿园老师还真是无聊，楚燕南想着，一个劲的跟孩子说，“妈妈一会儿就来了。”究竟有什么用啊，不会来还是不会来的。
老师总是以为这群小屁孩什么也不知道，其实小孩不是什么话都会信的。听得久了，楚燕南干脆把老师的那一句，“妈妈一会儿就来了。”当成口头用语来看待了。
排队的时候每个人都往前跑，楚燕南也跟着往前跑，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冲到前面去当那个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