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21 化学氯化钠（1 / 1）
流星雨那晚何宴琚可能忘记许愿，开学后遭遇了求学史上最大的一次滑铁卢重创。
他们三年二班新化学老师姓陆人称氯化钠，中年妇女齐耳短发常常几天都不洗直接贴在头皮，还有些龅牙，三角眉眼，正面都能看得到鼻孔。妖狐常研究的女性美容杂志上提及，这样的面相刻薄尖酸，福分浅薄。
化学作为何宴琚初三才增加的新学科，中考会占据一定的分数比例。
这节课氯化钠为大家现场演示高温煅烧石灰石，趁热打铁再叫同学到黑板前默写公式，好好歹不歹，她拿着花名册点中何宴琚。
此刻，何宴琚的心实在太乱，她拿着粉笔的右手微微颤抖，大脑全是一片空白。
氯化钠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张牙舞爪像织成一张黑色的天罗地网，躲不过逃不了，有雷鸣轰隆隆在何宴琚耳边响过。
底下同学似乎看出不对劲，他们从窃窃私语转变为阵阵起哄，猪婆幸灾乐祸谩笑：“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还是保送生呢！”
妖狐就不乐意了，直接对她反讥：“写不出公式倒没什么，关键是人长得漂亮就行！”
何宴琚暑假在妖狐那好吃好喝好睡心情愉悦，开学后学校做例行身体检查，她已经抽条成一米六三的窈窕少女，五官慢慢全长了开来，现在每次照镜子心里其实都特臭美。
何宴琚的励志变化似乎真击中猪婆的硬伤，她重重哼出几声，把脖子扭向一侧。
“下去吧，以后记得要提前做好预习。”氯化钠不冷不热让何宴琚回了座位，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深深失望。
妖狐见何宴琚脸色惨白，人刚一下来就问她：“怎么了？”
何宴琚简单带过：“低血糖。”
前面三次化学单元测试何宴琚都只拿了三十八分，分数还次次都一样，非常吉利有意义的幸运数字。一百分的满分试卷，妖狐都是上九十五，她好几次想问点何宴琚什么，但何宴琚搪塞找理由总是说可能新学科没适应过来，需要一个过程。
周五放学后妖狐挡住何宴琚不让回寝室，她态度很强硬拖何宴琚去小阁楼。
他们现在很少去刀锋了，妖狐深思熟虑后明确表示对她的小北鼻弃权，那种美妙的感觉搁在心底就好，现在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情正急需她去探索。
何宴琚为糟糕透顶的化学科目弄得心烦意乱，果断拒绝妖狐的善意邀请。
“我最近请了个特别有意思的家教老师，一个人用也是浪费呀。”妖狐继续撒娇卖萌。
换做平时，何宴琚很是吃她这一套的，她想到自己和妖狐一个天一个地差距拉得几万英尺，各种自卑和敏感从幽暗的心谷排山倒海复苏。
何宴琚回话不由含枪带棒：“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这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妖狐被何宴琚猛然一推搡，打了个趔阙靠在墙角，手里却用力拽住何宴琚的胳膊。
“就凭你文榕宁聪明绝顶次次都考第一的真本事，以至于沦落到需要花大价钱补课么？！”何宴琚不免气得火冒三丈高，对妖狐直接指名道姓。
“被你还真说对了，我次次都考第一的确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你一百八的智商就把全世界都当傻瓜吧！”
“你不就是化学差那么一点点吗？！”
何宴琚打断妖狐的话：“就你文榕宁什么都好！成绩好家世好容貌也好！有个老爹还是金矿大老板大财阀！你跟我玩还真是拉低你的身份和档次！”
“你吃火药了吧！撞的哪门子邪！”妖狐显然被何宴琚真弄生气，话语同样越来越不善。
“像我这种小家小户出生的低级阶层就这心胸和气度，你以后爱找谁做朋友就找谁去！”何宴琚对妖狐继续挑衅示威。
妖狐甩开何宴琚的手，平日里来含笑的凤眼怒意暗涌：“别以为我没有朋友一定非你不可！”
“对啊！口口声声念叨的陆邵北什么小北鼻不还是你说放弃就放弃！你总是这么朝秦暮楚！”人一旦生气过了头什么伤人的话都放得出，何宴琚知道她的口不择言必定刺痛到了妖狐。
“我朝三暮四又怎么样！我乐意！”
“与我何干！”
“你……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这就样！”
“你是那那魔芋豆腐油盐不进！”
“我……这就样！”
“你破罐子破摔不思进取无可救药！”
“我……这就样！”
妖狐发现她现在说什么何宴琚都会用同一句话反击她，觉得何宴琚没新意还是真无趣，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如此。
妖狐终于越过何宴琚，在离开前送上最后的赠言：“你就自取灭亡吧！”
而何宴琚，正在往自取灭亡的征途上孤独前行，期中考试因为化学拖后腿，她的名次已经退出了前十，班主任老菩萨找何宴琚谈过几次话见她还是没有多大成效，老菩萨的心灰意冷更别说化学老师对何宴琚的忽视。
妖狐跟月球表面换了座位，她跟同学们欢乐地打成一片，‘喵喵喵’的招牌式愉悦笑声老远就能传来，好几次何宴琚和妖狐在教室过道面对面遇到，她在一群女同学的亲密环绕中身体摆晃得那是摇曳生姿。
这几年过惯舒心日子，何宴琚又被打回原形，狐假没有虎威撑腰，同学们采取隔岸观火态度，何宴琚被无形地隔离在另一个真空。
喜怒哀乐，无关其他。
月球表面成为唯一稍稍能跟何宴琚说得上几句话，不算朋友的朋友，晚自习中间休息，他看着何宴琚直发愣，五彩斑斓的凹凸脸在明晃晃的白炽灯下一览无遗，何宴琚被他看得阵阵发毛，用练习本隔空甩他：“看什么呢？！”
他装深沉用手杵在下巴，意味深长说道：“如果没有先遇上李湘，我可能会喜欢上你。”
何宴琚还真感谢上天这样的安排！
“我现在仔细看，以前倒没发现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他一本正经吐真言。
何宴琚信！
他继续卖力比喻，无声意识看向后面猪婆手上拿着的少女漫画：“嗯，怎么形容呢？你很像从那里面走出来的人物，特干净和清秀。”
以上是何宴琚有生以来听到的最高级别赞誉，再是怎么样的女生，还是希望能从旁人口中得到更多的肯定和夸奖。
别停！
可惜他话锋一转，有些惋惜道：“只是你太孤僻又不爱笑，这样不好！”
何宴琚独辟蹊径走的是冷艳路线，行不？！
“对的对的……就是你这个表情！男生都喜欢那种爱撒娇的小绵羊！”
说到小绵羊让月球表面又想起柔弱无骨的李厢女神，为了将来能考上同一所大学给她更好的生活，他油然顿升一股无形的奋斗雄风，月球表面重拾课本满头又钻了进去。
月球表面从头到尾自导自演了上面这出戏，砸在何宴琚心湖荡漾起小小的涟漪，风过无痕水过无声，保持镇定。
又是满满一早上的课只剩下最后的化学课，想到即将面对氯化钠那张刻薄脸真是难受，何宴琚和氯化钠两个小时前才见过面，课间她去开水房打热水回来碰到蒋木松，就是那个何宴琚曾经帮忙转情书给妖狐的追求者。
这个学期何宴琚好像很少见到他来上课，蒋木松先叫住她：“何宴琚。”
“老菩萨找你有事？”刚看蒋木松从办公室出来，何宴琚捂着保温杯慢下步子跟他并走。
“我找她办退学手续。”
“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么？”
他难得笑了：“塞到这里也不是我本人的意愿。”
“你自己不想读了？”
“反正不是读书这块料，坐在教室影响其他同学。”
“现在进社会似乎太早了点。”何宴琚有些意外他的这个决定，按照正常的升高中考大学人生轨迹，蒋木松是同学中第一个吃螃蟹的尝试者。
“我留过级比班里同学岁数都大，可以拿到身份证了。”
“是么？”何宴琚觉得方便面比他长得更老，哦，是更显老。
“文榕宁跟你的事我略有耳闻，你们之间的吵闹不要当真……等将来再回顾这段友情就会倍感珍贵。”
何宴琚没有正面回复这个话题，问他：“你出去后准备做什么？”
“跟我爸跑工程会先去四川，他做建筑我现在在他工地上帮忙。”他答得很详细，“这所学校新教学楼就有他出的一份力，竣工后学校本于感谢送了个就学名额，虽然鉴于我的表现和成绩算是跟读。”
蒋木松利落说完，这是他清醒状态下说得最多的一次话，君子动手不动口，他反其道而行之，不是在睡觉就是找人活动筋骨。
何宴琚一直都觉得他挺有江湖道义的，虽然是凶狠残暴了几分，人不犯他他并不犯人，她握紧拳头对他比了比：“四海之内皆兄弟！”
“回头有机会我找你玩。”就在蒋木松话音刚落，氯化钠正从隔壁教室走出，从她鄙视何宴琚和蒋木松的倒三角眼中，他们两人就是狼狈为奸不学无术思想堕落，还有‘找你玩’被她扭曲
误解的不堪入目。
何宴琚和蒋木松同时忽视她，蒋木松不以为然扯扯嘴角，何宴琚回视他相同的微笑。
氯化钠进三年二班教室时，蒋木松已经收好东西卷铺盖走人，其实只拿了一个黑色皮质的记事本，在所有同学诧异的目光下，他把所有课本作业本笔记本都撕成了零落碎片，在漫天漫空的鹅毛飞雪中，潇洒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