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1 / 1)
第二天,秃头便在广宗寺方丈智信的安排下,和他的弟子智博,身皮袈裟,手持佛珠在经堂里念经。按照智信方丈的安排,在秃头对常用的那几句经文比较熟练,言行举止比较像一个和尚,不至于被人看出破绽时,便带他去附近化缘。为了掩人耳目,智信给秃头取名:智锐。
这样,秃头在广宗寺一连两三天,就是闭着眼睛,一手挂佛珠,一手敲木鱼,一边摇头晃脑地背经文。这对从小没念过几天书的秃头来说,真是个不小的考验。
陆传铭和顾秋白相对轻松一点,就是在多城的街道上溜达。
苏合和林若姝从那顺府赶了二三十只羊,两人换了套破旧的蒙古袍,跟着羊群向山里走去。黄富山带人从西北向东南找,苏合林若姝从东南向西北,一有消息,必须互通有无,且不得擅自行动。
最初,林若姝对扮演蒙古族妇女比较欢喜,毕竟,从前她只是见过蒙古族女子放牧,没有真正地体验过,赶着一群羊到山里,山在山坡上吃草,她和苏合看羊吃草。
九月初的多城草原,正是秋晒最厉害的时候。只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林若姝的脸被晒得红红的,有点蒙古姑娘的样子了。
苏合看着直笑,“仓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是,你晒成黑姑娘了!要不,我们结婚时,就用蒙古族婚礼吧!”
林若姝道,“不要。” “那就西式的。”
“不要。”
“中式的。”
“不要。”
苏合一愣,“你不想跟我结婚了吗?”
林若姝想到这一点就生气,“苏合,依照我们的契约,你都登报了,又苏合太太长苏合太太短,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再举办婚礼?”
苏合一乐,扫了一眼林若姝的肚子,“要不,等我们的儿子出生以后,再补办婚礼,让他开开眼。”
林若姝想起那些关于她怀有身孕的误解就有些不好意思,苏合还拿这个来调侃她。她听到这句,心里冒火,晃晃手里的鞭子,“你信不信,我抽你?”
苏合乖乖地说,“我信。”
这倒是林若姝没有料到的回答。一向冷漠内敛强势的苏合,怎么会这么顺从?她走到苏合的面前,盯着他的眼,又抬头看看天,“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苏合坐下躺在草坡上,“之前,你用温良恭俭让俘虏了我,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只好扮演那种温顺的小绵羊。”
他这是说她现在一点都温顺,蛮横霸道无理取闹,活脱脱一个泼妇吗?林若姝白了苏合一眼,“狐狸尾巴是什么样子的?”
苏合把两只手枕在脑后,“看到猎物马上扑过来的样子!比如现在,猎物就躺在你面前,你应该扑过来!”
林若姝脸一红,扬起鞭子,就向他甩过去。苏合一把抓住鞭子,用力一拉。
林若姝本来打也并非发自内心的,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做个样子而已。不想,苏合猛不防一拉,她一个趔趄,便向下摔去。
苏合在她即将着地时,伸出手把林若姝拽在自己胸前,满眼欢笑,“你这个狐狸成精了么?对待猎物都这么矜持!”
他不容她再辩解,便向她的芳唇浩齿吻过去。
秃头跟着诵读了几天经文后,智信便差智博带着他,他拿着化缘钵,挨家挨户去化缘。两人走了几户人家,化缘钵里胡乱扔着几张钱,这便向顾秋白提供的那处宅子走去。
智博伸手敲门,有两个穿黑衣的男人出来,智博手持佛珠,一鞠躬,“贫僧是广宗寺的僧人,因本寺近日修建佛祖雕像,特来募化,望施主施舍些钱财,以广施恩泽!”
秃头拿着化缘钵,口念,“阿弥陀佛!”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放进化缘钵。智博一看,连忙弯腰,“多谢施主!施主今日这番善行必有厚报。施主捐赠丰厚,敢问施主高姓大名?贫僧将为施主立功德碑,以将美名传于后世。”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回到正厅,另一人说,“请高僧稍候!”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个人出来了,一伸手臂,向里指指,“我家主人有请二位高僧!”
智博便迈步向前。秃头跟在后面,暗中留意院里的一切。院子与多城一般的民居迥然不同,有近两亩见方,高墙大院,正中坐北朝南有一排青砖红瓦的房子,两侧各有一排平顶砖房,大约是下人住的。正房门厅至大门口,铺着一条石板路,路两侧栽着几苗樱花树。
进入屋内,转过两条走廊,才进入一间宽大的房间里。秃头和智博从位于房子东北角的门口进来,正好面向西。西墙下有张宽大的楠木桌子,桌子后面是张紫藤椅子,上面坐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的背后墙上挂着张画像,一个武士,穿宽大的和服,手握一柄刀,刀挺插在地上,双手放在刀上。袖子上有三个弯曲的图案。
楠木桌上有只紫砂茶杯,上面冒着腾腾热气,男人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屏气吮吸茶香。
带路的男人说,“吉田君,高僧来了!”
男人睁开眼睛,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智博略一弯腰,便坐在旁边一张桌子边的椅子上坐了,秃头见智博师兄坐了,他也坐在另一侧。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秃头悄悄看着男人,暗想,吉田君,也姓吉田,这斯不是吉田正一也是吉田正一的兄弟或者叔叔大爷吧?
正这时,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二位请用茶!”
站在一边那个黑衣男人便出去,倒了两杯茶,放在智博和秃头中间的方桌上。
智博微微欠身,“多谢施主。小僧乃广宗寺来的和尚,因本寺欲重新修建佛祖雕像,以佑一方百姓平安。今日奉师父之命特此向乡邻募化,因施主宅心仁厚施主捐资丰厚,小僧乞求施主高姓,为施主立功德碑,以传后世。”
男人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智博和秃头。秃头低头看着化缘钵,暗想,这个吉田君,岁数不小,眼神倒是厉害,看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看了秃头一会儿,秃头只是低着头,规规矩矩,无论心里怎么想,只是低头不语,眼神不敢乱动。
男人一拍桌子,“笔墨!”
下人低头“嗨”了一声,便跑出去,拿来毛笔,纸,和砚台。男人用毛笔蘸满墨,又在砚台上荡了又荡,这才起身,下人连忙把纸铺平,男人左手拉着右边袖口,右手在纸上奋笔疾书,写下四个字:吉田正一。
智博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了那四个字,不由地躬身道,“阿弥陀佛!施主不但宅心仁厚,就是这一手草书,也写得行云流水遒劲有力!小僧佩服,佩服!”
吉田正一把笔放在砚台上,听智博这话,一怔,“看来高僧不但精通佛法,还懂书法?”
智博摇摇头,“不敢不敢,小心略知一二,不敢精通。”他话锋一转,“施主,就按这个刻吗?”
吉田正一,略一抬头,捊捊胡须,用下巴指着智博,语气很傲慢,“多城有人能刻得了吗?”
智博微笑道,“施主请放心,本寺一定寻找能工巧匠,刻出施主这书法的神韵。”
吉田正一没说话,离开桌子,背抄着手,踱着步子,“中国的文化我最喜欢三样,茶,佛,书法。茶,我只闻不喝,享受它的清香;佛,我只敬不学,仰慕它的高深;只有这书法,我自认为非一般人可比。”
智博点点头,“施主的书法,小僧十分佩服。但是,我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一定可以将施主的笔墨完美呈现。若他日有缘,施主可前往我寺察看。”
吉田正一站住,目光从智博脸上落在秃头脸上,“他是什么人?”
秃头吓了一跳,心想,我不敢看,不敢说,就差不敢喘气儿了,你怎么还盯着我不放?
秃头慌忙站起来,躬身道,“阿弥陀佛!回禀施主,小僧智锐。”
吉田正一目光如炬,“我怎么看你不像和尚!”
秃头心里暗暗叫苦,“什么眼神?连这都能看出来?我已经表演得很卖力了!”
智博略一点头,“施主好眼力!他被我寺住持智信收留多年,一直不肯皈依佛门。因他生性好动急躁,智信师父也未加勉强,只在寺中做些杂活儿!近日他突然开悟,主动要求剃度,师父便成全于他。这次师父让他随我化缘,只为度化于他,并结些善缘。”
智博走了两步,“取名智锐,其实是要杀杀他的锐气!”
吉田正一略一沉吟,突然一转身,“你来,写写你的名字!”
然后,他一摆头,示意下人。下人连忙把楠木桌上的笔墨纸砚拿到秃头身边的方桌上。秃头一看,傻眼了,让他写字?他连怎么拿毛笔都不知道好吗?让他写字,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呢!可是,秃头慌得团团转,哪有地缝,有地缝也轮不到他钻,都被老鼠霸占了吧?下次,他绝不再剃光头,绝不!
秃头一急,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来,他用袖子抹了抹,“施主,为难小僧了,小僧素来不会书写。”
智博连忙道,“施主,我师弟的确不会写字。”
吉田正一不悦,“不会?”他冷笑一声,“中国的佛法,难道就是通过这些不识字的和尚来传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