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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引擎声远去,霎时沐浴在寂静、和煦的春风中。低下头,看看手表的时间,距约定是时间,已快到了。
孙夏把肩膀放松下来,短促的叹口气,将还有些微温的可可,倒在柏油路面上。他一口都没喝的可可,把柏油路面染的黑黑的。
在缓缓走向医事课时,猛然驻足,他想到在医事课等待自己的大哥,便将刚才与陆道拥吻的唇,用他白色的衣角擦拭。
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仍是蹑手蹑脚。慢慢的环视铺著高级地毯的屋内。而且,连倚在大窗下的桌子及沙发,无一不是价钱不菲的贵重家具。
孙夏是第一次踏入副院长办公室。在医事课二楼,是医院主管级办公室的集中地。一下了电梯,便有个小小柜台,可事先安排会面时间。就连与医院职员,也必须经过这些程序。
但他却未经过柜台预约,便直接上了二楼。他还是避人耳目来到副院长室,看到弟弟打开门的踪影,蓝叶智方才安下一颗心。
蓝叶智的气色比前几天见时神采多了。只是仍可见他瘦削的双颊,在忧心如焚的日子中,孙夏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孙夏将带来的文件放在沙发边,坐到蓝叶智身边。
“抱歉,我晚来一步。”
副院长及蓝叶智从打开的门先後出现,副院长个儿不算高,但有著健壮的体格。在他那镶著银框的眼镜里,闪著一双敏锐的眼睛。
看到蓝叶智静静的,似木偶般伫立在副院长身边,孙夏也自沙发上站起来。
有可能是因为紧张,感到身体有些站不稳,加上没有食欲,使身体快撑不住,也意识到指尖十分冰冷。
“没关系,你请坐。”
孙夏依言的向对方鞠个躬後,就坐回沙发。虽然对方的眼眸很温和,仍禁不住紧张起来。
副院长外表很温和,也是精密能干的人。可是,孙夏自己就绝不会适合戴他那种眼镜。
经过蓝叶智介绍後,孙夏方才获知自己的哥哥与副院长是外甥婿的关系,只是仍挥不去内心的畏缩。
“我很意外,孙医生,你会在这个时候急於见我。”
孙夏深深的低下头。
“你不用那麽紧张,我其实也想和你见个面。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医院内。”
听到副院长亲切的话,孙夏才慢慢放松心情。而且,蓝叶智也用著担心的神情,望著副院长与弟弟的谈话。
今天提出来要在副院长房间相见的,是孙夏。虽然也可以在别的场所,但他却坚持己见。
“请原谅我那麽坚持,但不这样的话,我怕腾不出其他的时间来见先生。”
当实习医生的孙夏,比副院长及蓝叶智待在医院的时间更长。他们甚至经常待在医院过夜,所以离开医院,往往已经三更半夜,要不就随时待命,所以很难调出时间。既然如此,在医院内谈话也不会引人起疑。
对低下头道歉的孙夏,副院长伸手去拿香烟:“其实如果真的要见,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
副院长点著烟,望著他脸上的笑容,孙夏慢慢将心房放开。
在气氛渐渐缓和下,副院长缓缓吸了口烟:“……至於重点,你有听蓝叶智说明吧?”
副院长把视线投向哥哥,孙夏马上倾身回答他:“是的,不过……”
“你不用担心,一切就照蓝叶智告诉你的进行就可以。”
对温和的副院长之语,蓝叶智频频点头。副院长除了口齿清晰外,还有著一份迷人的沈稳气质。
“对了,孙医生……现在才发现你们兄弟俩,长的并不很象。”副院长真的眼尖,很快就看出孙夏与蓝叶智长相不相似之处:“不过你们兄弟……长的都很帅。如果我还有一个女儿,一定许配给你。”
这话听起来似真的,又似玩笑,孙夏听了忍不住想笑。
副院长的话,是不含任何政治意图的似乎听起来是这样,而事实上大哥便是身受其害的人,他的婚姻、小孩,全成了政治谋略的工具,这对认真严谨的大哥,是多麽痛苦的折磨。
而孙夏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这场漩涡中。
“很抱歉,对年轻人谈婚姻的事,总令人不愉快。”对副院长的善於察言观色。
“不……是我太容易紧张……”
副院长笑了:“这实在很为难你。……可是我求你,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不能传到对方的耳里……这可能对你是强人所难,但真的请你小心谨慎为宜。”
将两手放在膝上的副院长,很诚恳的求孙夏配合,他很明白的表示,他们的计划是不能公开的。
“上头的人,今天都在外面不会回来。而他的侄子,听说今天不值班。”副院长说著话,一边用眼神向天花板示意,就在他的楼上,是院长的办公室。另外他所指的侄子,当然是说陆道。
“陆医生因为明天有外诊,所以他会提早上班。”
副院长用有些讶然的神情,望著孙夏未经思索便说出来的话。
孙夏也心知肚明,所以很勇敢的迎视副院长说:“我今天会请求见先生一面……是因为我想听副院长亲口说。”
蓝叶智对弟弟的话,仍有些茫然。
“其实我并没有学界的支持。虽然现在我颇获正陆医生的赏识,只是……我也不易拿捏要怎麽来应付陆医生。”
听了这些话後,蓝叶智更为惊讶。副院长也无意阻止孙夏继续说下去。
“我的任务,真的只是窜改陆医生四年前所负责,後来死亡的病患的记录而已吗?”
“小夏,所以现在才一定要借助於你!”
被哥哥用力抓著的肩,感到很痛。可是,又远不如因为情绪紧张,致使胃部绞痛的不适所带给孙夏的难过。
“死者是因为肝癌住院的五十多岁的女性,那次是由陆道替他开刀,可能未将病源全部切除,所以才更换药物治疗……那一次,陆道所用的就是山西制药的抗癌剂为她治疗的。”
“你是怎麽调查?你有看过陆医生的资料吗?”很专心倾听孙夏说话的副院长,也难掩他讶异之色。
“是的,陆医生都会把自己开过刀的病患的资料,留在身边。在蓝医生送给我的版画中,我发现到他窜改过的资料,然後又去查证。”
虽然身为医生,也不得将病患的资料弄到手。至於患者的病历都会被放在护士室隔壁保管。除了有些期限太久可以处分掉之外,较特殊的病历,医生就会作成个人资料存档。
陆道为了开学会会议要发表病历的同时,也将许多经自己负责的开刀经过,把病历归化成资料保存。
那些资料,几乎都收放在陆道的房间内,若要浏览,必须经他的允许。但因为资料的整理交由孙夏负责之故,他有另一付钥匙可自由出入陆道的房间。
“蓝叶智说的没错,孙医生你是可以接近陆道的资料。”
为让孙夏继续说下去,副院长把手上的烟捻熄。
“由於五十多岁的病患,在陆道给她服用山西制药的抗癌剂後,很快便宣告死亡……从其经过看来,这种抗癌剂的副作用相当强。只是当时没有任何人对这副作用有更明确的证实或证据,所以也没有人去追究她的死亡原因。”
“再加上病患本身,也没有任何亲人。”
诚如副院长所说的这名被陆道打抗癌剂的病患,是独居的女性。身边也没有亲人。在她死後,虽有报上与其有血缘关系者数人,来她的遗体及遗物领走,但她在与病魔格斗时,都是孤零零一人,未见有亲人造访过她。
在未有亲人下,陆道的治疗均是经由与病人本身取得同意下进行的──这也是从资料上可窥见。
“陆道事前也对山西制药的抗癌剂相关问题,与病人说的十分详尽。为求慎重起见,那位女病人还签了名。”
只要涉及到开刀或大小不等的手术,签写同意书是不可或缺的手续。尤其是关系癌的治疗,唯恐开完刀後,衍生不必要的麻烦事,更是不可草率、轻忽。
在这一方面,约二十年前要把罹患癌症的事实告诉病人本身,是很难开口的事。医生要进行治疗的所有大小环节,非得获得患者自身的理解或同意不可。
事实上,即便是在说明与解释後,真正要开刀时,又远较口头说明艰苦困难多了。
医生必须对癌症毫无医学常识的病人,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及会遭遇的障碍,以及真正执刀时会产生什麽危险状况,均得逐一向病人解说分明。
现在医院对癌症病患的告知,亦十分彻底。当然除了要禀知其家属,再转告病人本身。可是,陆道这位五十多岁的女性病人,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当然就是找她本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