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处长当年干这行的时候，已经有家有口了。他本来和你一样，并不情愿，可是被上面用命令压住了，他又是那么一个刻板严谨的性子，十足的军人。
直到有一次出任务，去送一份绝密的文件。不知道怎么搞的，传过来的情报竟然出了误差。处长和他的搭档在完成任务回到指定地点的途中，竟然没能和接应的人对上头。本来以处长的能力应该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可是，当时身在重庆的夫人已经快临产了。
处长他，也许是心急想要完成任务，出了差错，忘记扫干净”尾巴“。结果，被敌人追了上来，后来……
”后来呢……？“
”后来，“郭骑云沉默了一下，声调中带出了一丝不忍再言的悲切，”后来处长回来了。可是他当年的搭档为了掩护他，死在了那次任务里。……夫人，也因为难产，去世了。连孩子也没能保住。“
郭骑云咬了咬牙，拧灭了手中的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虽然处长再也没有提过，但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都明白，那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也没人敢再提。夫人死后，他把当年的东西都烧了，只留下了他手上那块夫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手表，还有一样，就是这张他和夫人订婚时拍的照片。“
”他把这张照片交给我这里保存。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把这张照片连同他的遗骨寄回重庆的家去。谁都知道，他哪里还有家呢。从夫人死了后，他也就没有家了。“
明台完全地沉默了，想起就在刚才他对王天风那一句冰冷的讥讽，想起那个人素日里对他的种种过分的严厉，想起他对他一遍又一遍冷漠的“教导”。明台甚至一直就怀疑他对他的关心和纵容不过是伪装的温情，却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人果真是将他放在心上，才会如此半真半假，费尽心力的掩饰，才会如此迫切地希望将他塑造成一个镇定冷静到几近无情的战士。所有的一切皆来源于他自身的过往。他，只是不希望，他走他走过的路。
然而，他究竟是看重他的吧？明□□自一人走回到王天风的楼下，透过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仰望着那一片桔色的光，暗暗地思忖。不管是作为学生也好，棋子也罢，或者哪怕是件武器，他都想要得到他的肯定，他的在意。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把他的肯定和在意放在心上。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心理，一种让他乱成一团却理不出头的心理。所以，他才会在听见王天风那句“没有心的武器”时生出强烈的反感，本能的排斥。他可以成为一件武器，却不想没有心，他希冀他的目光，他的注意。他更不愿意他的老师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呢，并不值得我们费心思。而能让我们肯费心思去引起他们注意的，通常只有两种人，这第一种，通常是我们的仇人。而这第二种……
第二种？！明台忽然回忆起于曼丽那天没说完的半句话，低下头带着几缕凄楚的神色笑起来，沿着没有灯光的小路慢慢往营房的方向走回去。第二种是什么人呢？他想他已经大约的明白了，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王天风有时候并不能完全弄清楚自己对明台的定位是什么。
是精挑细选的棋子吗？是最杰出优秀的学生吗？是曾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吗
还是一个像足了从前自己的年轻人？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虽然他那样严苛的训练他，冷漠地教育他，明台，却依然能够保持着他那活泼顽劣的笑容，依然保持着一个少年般的善良正义的心，即便他通过的是最专业无情的特工训练。
他从未去抹杀或者是阻止，因为他不知所以地感到羡慕甚至是喜欢这些，像是看到了阳光下的另一个自己。
可是，此刻的他却不由地有些后悔了。
他想要把他锻造成一把另令敌人闻风丧但的武器，却意外的发现，这件武器竟然有了自己的“心”。他想起自己曾经给学员们上过的课。
人和枪，
有什么不同，
人的胸膛里装的是心脏，
枪的枪膛里装的是子弹。
如果你要成为一件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武器，
你的心，
就不能太热。
他自嘲地笑起来，时至如今，死间计划已经逼近了启动的期限，难道要让他亲手把这样的明台送到那九死一生的边缘去吗？那和亲手杀了明台有什么区别？而这样的明台又怎么能保证整个计划的顺利实施，而不是无谓的牺牲更多的性命，流更多的血呢？
到底那个最能够动摇到明台或者是能够稳定住他的源点在哪里呢？
黑暗中，于曼丽看着抵在她眉心的枪口，无声地笑了。
“老师，您这是准备干吗？”
“杀了你。”王天风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凌厉毒辣的杀机，扣住扳机的手却没有一丝的动摇，“师徒一场，有什么遗言，你说吧。”
于曼丽漫不经心地坐下，丝毫没有慌乱的表情，“您要杀我，是因为明台？”
王天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并不希望他的学生知道，他杀她的动机是为了他的另一个学生。
这个久经人世的小女子，此时的目光中却透出了一种看穿天机的老成，她摇了摇头，接着道，“老师，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能影响到明台的人，是我吧？”
“你什么意思？”王天风执枪的手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
于曼丽站起身走过来，轻轻按下了指向她的枪口，看着她的老师一贯淡漠到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悠悠地开口，“老师，您难道从来都没有发现，那个真正能影响到明台一言一动的人，根本就是您吗？”她满意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里那一抹震惊的神色，这层窗户纸，最后，还是被她给戳破了。
“他这次为我杀人，不过是偶然。可是，将来，为您杀人，就一定是必然。”她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望向门前的方向，叫了一声“明台。”
王天风背对着门前的身形微微地晃了晃，将手中的枪隐回了袖口，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明台，却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