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章(1 / 1)
太后冷冷怒目相识,雪儿温婉优雅地端起药碗,看着太后。许久,太后道:“你不肯作妾,就实在不该再出现。哀家除了要你的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雪儿笑道:“奴家除了不作妾,也不准我的夫君纳妾。太后上次本来是要奴家的命,可是又心软放了我一条生路。实话说,我是不该再出现了。可是,我要是不回来,就有无辜的人要死。那如果你是我,你又怎么作?让奴家听听。‘朝闻道,夕死可矣’。也请太后让奴家当个明白的鬼。”
太后不说话,不知道是答不上来还是不屑于回答。雪儿端起药碗往唇边送去,太后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去,她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雪儿笑道:“太后,您要奴婢死,奴婢也无话可说。但是,您这样反对,为什么不说服大王,让他不要找我。我的为人,上次已经和太后讲清楚了。太后与母子至亲,大王又为人至孝,为什么你不去说服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反倒要来说服我。就因为我身份卑微?所以,太后觉得来说服我,比说服大王容易?”
太后瞠目结舌,答不上话来。旁边侍女怕太后气着了,急忙给太后顺气,并且出言指责道:“放肆,太后面前岂容你这样撒野?”
雪儿听到这话,反倒把药碗放到地上,好整以暇地摸摸头发,道:“有件事情,其实不用奴家提醒太后,太后您该知道,奴婢不是吐蕃人。今日我要是高兴,痛痛快快服下毒药,那于太后您就是千好万好。如果我不愿意,您强灌下去,那是另外一回事。奴家卑微,大王为人孝顺,最多生气一阵,就过去了。您与大王还是母子至亲。大王如果心里生气,绝对不是因为奴家,而是因为太后您不信任他,把他当成孩子。估计不会很久。但是,对于眼下时局紧张的大周和吐蕃的关系,那可不是小事一桩。”
太后冷笑道:“你在大周朝,难不成还有人为你做主不成?你不是来投亲吗?大周朝你还有亲人?”
“不是亲人,是国家。太后。”雪儿缓缓道来,太后表示不解。雪儿解释道:“大周朝先帝在世,曾经承诺大周不会主动进攻吐蕃。是以,大王厉兵秣马,妄图大动干戈,大周朝明明知情,但是却一再隐忍。可是,如果有人给他们借口呢?”
太后摇摇头,难以置信看着雪儿,道:“给他们借口,你能算是什么借口?”
雪儿道:“那可不一定,太后。无心大事可以化小。有心小事可以变大。太后今日相邀,要是好意,那您和大王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奴家侍奉茶水,义不容辞。但是,太后要了奴家的命。我绝对不会白死。我是大周朝人,一个国家理应保护自己的臣民。我虽然卑微,也不容外族肆意欺凌。”
太后道:“你吓唬谁呢?哀家可不是吓大的。哀家保证,你死在这里,绝对没人理会。你是自己喝呢?还是哀家让人给你喂下去?”
雪儿莞尔一笑,道:“本来是想自己喝的,现在有点不愿意了。不如太后,您手就沾点血?”
太后怒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
左右侍奉之人从太后身边走过来,往雪儿身边走来。雪儿道:“得了,咱们都斯文一点吧。我自己喝。”她说完,端起药碗,喝了下去。喝完以后,她神思有些倦怠,慢慢往地上倒去。
一时间,大殿上是死一般的寂静。众位侍奉太后的宫女太监都怕怵了太后霉头,吓得大气不敢出。打破这寂静的是那木钟,她从殿后走过来,轻轻走到太后背后,给太后按揉肩部。太后微微缓和了一下情绪,道:“让你去照顾你表哥,你去了没有?”
那木钟道:“孩儿去过了,本该留下来好好照顾大王。奈何孩儿担心您,所以赶来看看情况。”她看着殿上倒着的雪儿,无奈叹了口气,“姑母,您不要气着身子。都是孩儿不好,上次不该劝您追下去。才有今日之事。”
太后容颜稍霁,道:“此事也不是你的错,似这等狐媚子,钟儿你那是对手啊?姑母要是能年轻三十岁,与这样的女人相争,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是太年轻,被她迷惑了。这个女人狼子野心,图谋后位,哀家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
那木钟假装不解的问:“姑母,不是已经赐死她了吗?”
太后道:“这药无毒,只是暂时昏迷一会而已。”
“啊,这是为何?”那木钟一听这话,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连忙问道。前几天,雪儿暗中传信给她,让她上山陪伴太后见机行事。她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毫不犹豫的上来了。今天,她看着姑母要赐死雪儿,暗中调换了宫女端上来的药碗——换了一碗让人假死的迷药。但是,太后亲口说出此药无毒,她还是吓了一跳。
莫不是行事不够周密,被发现了?
太后对她的异样却没有多想,而是说:“哀家要她死,有成千上万个办法。怎么可能当着你表哥的面。若是伤了母子之情,如何转圜?刚才就是吓吓她,想让她自己放弃。谁知道,这个雪姑娘,竟然这样敏顽不灵。”
那木钟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暗道:“好险!”太后从小对她慈爱有加,而她现在联合外人欺骗自己的姑母,而太后对她始终视为亲人全不设防。那木钟惊险过后,又是深深惭愧。
她掩饰着神色问太后道:“姑母,这雪姑娘甚至宁愿死,也不肯接受贵妃至尊。这到底为什么呀?”那木钟现在是打岔分散自己的紧张,可是这个问题盘旋在她心里很久,她也是真心想听听太后的答案。
太后缓缓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看中的心中一种信仰。为了这信仰,生命可以抛弃。就和古人说过,‘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是一个意思。”
那木钟似懂非懂点点头,说:“姑母,眼下怎么办?无论何事,孩儿都愿意为姑母分忧。”那木钟这话说的情深意挚,对于从小爱护她的姑母,她也是打心眼里敬爱的。刚才为了救雪儿的命,她换了药碗,心中深深有愧。
太后抬眼满怀希翼看着她,一句“你去侍奉表哥,为姑母分忧”已经话到嘴边。但是,看着从小视为亲生的侄女,她终究开不来口。如果现在让侄女去侍奉儿子,让她失去清白。侄女或许不会反对,也可以陷儿子于道义的两难,或者就把儿子想娶雪儿为妻这个事情给黄了。可是,太后看看冰清玉洁的侄女,摇摇头。这事情,无论成功与否,代价都很大。就算侄女因此当上了王后,以后心里也会永远记得自己是——。永远抬不起头来。
“不是会被外人看不起,而是会被自己看不起。”太后这样想着,恍惚间好像有谁说过这样的话。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雪儿,想起来了。
这话是雪儿刚刚说过。
太后嫌恶地看了雪儿一眼,对那木钟说:“人是一定要杀的,但是不能当着皇儿的面。哀家自有办法。你把人带下去,然后——”太后沉吟了一下道:“你就说我是看看她对皇儿的心是不是真的,试试她而已,没别的事情。待会大王醒了以后,让他们一起下山。对外人说,哀家休息了,不想见人。”
那木钟赶忙点头,乖巧的说是。太后很疲惫地说:“先这样,以后再找别的机会。对了,你给雪儿说,不要挑拨大王和哀家母子的关系。否则,哀家断然不会饶她。”
那木钟看事不宜迟,连忙点头,对着殿中侍卫道:“来人,把人抬出去,到潇湘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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