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旧忆(1 / 1)
我不过这沏泽宫中,一件摆设。
最近闯出的祸,小祸多不可数,较大的应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数起的两件。
三个月前,初春正至,冰雪消融,蛰伏了一个冬季的一切都开始复苏。每每此时,是沏泽宫中最有生气的时候。虽说花正打着苞,没有那么明艳的色彩,但那蓄势待发的模样,总让人振奋无比。我亦有很好的心情。
那一天,湘君携君妃来了沏泽宫。
他们君王之间、二君之间谈论事物,都不愿意身边有女眷伴着,大概觉得是种束缚。对于湘君携君妃来这件事,玉君连知会都不知会我一声,消息便是我自个儿从小丫头口中打听出来的,于是本没我何事。只是那同样被轰到一边去的湘君君妃自己在沏泽宫里转悠累了,想找个地儿歇脚,又看不上那帮小丫头们的住处,就摸索到我宫里来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还自顾自歪倒在美人卧上大口吃凉凉喂的葡萄。便是张大了嘴巴,命凉凉从稍高一点的地方将葡萄一颗一颗丢下来。有时候嘴巴接不住,葡萄打在脸上冰冰的倒是很有意思。
刚准备让凉凉坐上来,换我丢葡萄,湘君君妃便携着至少十余婢女,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我坐起来,嘴里还有三颗葡萄,鼓囊着嘴,目瞪口呆。
她与那十余名婢女,亦是目瞪口呆。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倒也不慌乱,于是盈盈地福一福,脸上挂着很是标准的礼仪微笑:“娘娘宫中无人守门,妾身脚酸难耐,只好擅自闯入了,甚是失礼。”
你失礼?那我岂不是更失礼……我没好气地在心里想。
嘴里塞着东西没法答话,凉凉也没应付过这种情况,愣在一边不会说话。我急忙闭上眼“吧唧吧唧”把嘴里的葡萄嚼完,刚想吐出皮来,忽然又觉得甚不文雅,有失礼仪,想了又想,最后用手将嘴里的葡萄皮扯了出来。
可能这样做也不文雅,因为我看见她嘴角抽了抽。到底如何文雅地把葡萄皮从嘴里弄出来,我至今不知道。
“请……坐。”我有模有样地给她搬椅子,自己亦是端端正正地在美人卧上坐好。双手拘谨不知何处放,就规规矩矩地搭在了双腿上。
湘君君妃,乃蛛族长女,一看她便知道她自小被教养得甚好,气质优雅得要死,端庄得要死,有才学又有修养,据说是蛛族的骄傲。
她似乎对我很是关心体贴,甚至,我听出来几丝……同情。再说了一些我不是很能听懂的话,似乎是关于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最后,她看我听得发懵,便在临走时语重心长地提点我要多读些书才好。
我觉得有理,至少背几个别人都不知道的书名,如此以后再有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便说出一连串几乎无人知晓的书名唬住那人,便不会被人觉得无知得可怜了。
尔后,我趁着玉君不在,溜进了他的书房。
玉君自然是个饱览群书的人。他的书房中有无数高大木柜,其中林林总总,满目五彩,皆为藏书。我不停地取下来一本看看,又不太满意地放回去,不一会儿便看得眼花,不晓得怎么就一转身带倒了一个书柜,于是瞬间排山倒海,这满室书柜皆倒。如今想来,那景象应与丹阁差不多。
而我,没被砸傻,甚是万幸。
由是,玉君说上上上个月不准见他。
这和打入冷宫有何区别。我与凉凉在宫里闷了一个月,不能藏猫猫。日日粗茶淡饭盛于篮中用绳子吊着送进来,想收买那送饭的人也无法。于是,也没有冰葡萄。
上上个月初,我刚刑满释放,据说妖王殿下与携着君后的瑾君来了,又是有事相商。我觉得甚为可惜!他们一定又会把瑾君君后轰出来,可如若不轰出来或是叫上湘君来,他们就可以搓麻将了。
但我很开心。瑾君君后与我很熟,是这东极除凉凉以外我唯一能玩得来的人。
瑾君君后,乃狐族五帝姬,东方无邪。狐族是东极第一族群,据说封地依山傍水,青翠辽阔,人民殷富淳朴,当真是世外桃源。不过狐族族长与其夫人从不管事,不知从多少年前就四处游山玩水不再回来了,大小事务全交由长女东方傲菡。后来再生儿女,便神不知鬼不觉塞在篮子里送回来,就像我在冷宫时外面的人给我送饭一样。于是九个儿女之中夭了四个,剩下五个帝姬,当真奇葩。
其实我觉得,东方无邪性子与我无甚大差异,也是个爱玩爱吃的主。于是我带着她去了膳房,藏于橱柜底下,时不时捏准时机钻出来随手从桌上捞点心吃。点心皆盖在小罩子下面,偷吃后再将罩子盖回去,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后来,我就被莫名其妙地打入冷宫一个月。
据一个小丫头说,妖王、瑾君与玉君那天正在伏波亭上的时候,点心呈上来,一掀那罩子,所有人都愣了。那端点心的一众人看了看盘子捂着脸吓得瑟瑟发抖。
尔后,便是瑾君最先缓过神来,优雅地拈起一块,于阳光下细细端详,啧啧道:“唔,这口许是本君宫中那位咬的。”
玉君亦指着我咬的另一块糕说:“这种牙印,在沏泽宫中很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