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分手（1 / 1）
十六年前的11月13日凌晨十二点三十，林舒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后的每一年，林乔都会陪着弟弟等到这一刻，为他庆生，除了今年。
林舒独自一人从夕阳西斜等到月正中天，洗好的青菜早就不复初始的青翠，蔫蔫地耸搭在盆中，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林乔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虽然早就明白杨细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也忍不住心疼弟弟。气氛如此，平日里最跳脱的不遇此时也安安静静地，摸着蛋糕盒子却也没出声闹着要吃蛋糕。
指针划到了一点，林舒在心里等了一个又一个五分钟，终于忍不住翻出了手机将号码给拨了出去。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林舒按掉电话又重新拨过去，如是者三，在一连串令人心烦的嘟嘟声后，电话终于接通了。但对面传来的声音，却不是“林乔”的。
“喂？哪位？什么事啊？”三句问句夹杂着喘息，句句都透着不耐烦。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陆希。
林舒眉头深锁：“我姐呢？”
“小舒？你有什么事吗？你姐这边我们正忙。”
“叫我姐接电话！”
电话那头好像无奈地叹了一声，然后一阵衣被摩擦的窸窣声，换了一个人来接：“小舒？你怎么了？阿希不是跟你说了我们这边正忙吗？”
林舒颇有一些咬牙切齿：“这个时候，你和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杨细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要是没事，我先挂了，明天再说。”
林舒：“林乔！”
林舒没能阻止杨细雪，在电话挂断之前，那边还传来一声低低的“真不懂事”。声音不大，但这边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这是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娇柔和埋怨，旁边还有男人哈哈地附和声。
林舒登时色变，扬手一摔，手机在墙上裂作几块。手机碎裂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惊人而突然，不遇被吓得一抖，眼睛立刻朝声音的来源追过去。可还没等他数清楚那可怜的水果机碎成几块，自己搭乘的这个肩膀就高速飞行起来了。
“哇啊啊啊阿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啊！”不遇死死地抓住顾见森的衣领，迎着疾风一脸凌乱地大声尖叫问道。
顾见森紧紧地追着林乔没空回应他，而等不遇能从狂舞的发丝中看见前方疾行的林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可能是气急了，林乔从老城东到滨江几乎只是一瞬之间。不遇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尖叫，林乔就已经咻地一下回到了身体里去。她很难形容那个过程，在胸腔里怒火滔天的时候，她也分不清是自己钻进了身体里，还是身体将自己吸了回去。像是一眨眼，等再睁开眼睛，眼睛看到的就是撑在自己正上方的陆希了。
两人一对视，陆希的目光一缩，他整个人便俯下来，埋头在她的脖颈上开始啃起来。林乔被啃得有些恶心，体内的怒火被回到身体里的震惊和这恶心压了压，她开始有些冷静地陆续接收这身体所记录的之前的事情。
杨细雪和陆希刚刚在做什么？
这两人早就和好了。先前陆希态度恶劣地叫杨细雪回家不成，两人关系的确一度不好，可之后都回转了过来。陆希开始花样百出地哄杨细雪，杨细雪对他也不复当时那样的硬气。今天晚上的时候，陆希就带了牛排和红酒过来，置办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吃过晚饭，陆希借口看电影留了下来。关了家里的大灯，两人一边品着红酒一边拥着看电影。酒是色媒人，醉人的酒香在空气飘荡，男女的□□和情话从电视中传来，气氛暧昧地恰恰好，不多时两人就抱着到了床上去。杨细雪不多说，一直都渴望能够拥有陆希。陆希自然也是，他和林乔谈了快六年，回回有意亲近可都碍于林乔工作忙忙忙和那个闹人的威廉的阻碍。一块好肉就挂在眼前，却看得见吃不到。要是早能如此，他又怎么会到外面去偷腥呢。论美貌，有谁能比过眼前怀里人。
郎有情妾有意，很快衣衫就剥了一地。两人正是情热，顾不上其他，所以林舒的电话打了三次才被接通。挂断电话，陆希更加迫不及待，皮带都来不及解开就急哄哄地往拱上来。杨细雪按了一次暂停键以后脑袋降温不少，开始不满足于只是肉体上的拥有，她抚着陆希的背就问他：“阿希，你喜欢现在我的，还是原来的我？”
是原来的林乔好？还是现在的杨细雪好？
林乔垂眸盯着陆希脑袋上的发旋，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可也想要陆希亲口验证这答案是不是真如她所想。但陆希没有回答，他只伸了舌头在舔她的脖颈。林乔被舔得恶心，皱了眉屈膝顶着陆希的胸膛，迫使他抬起头来。
陆希眼光里有躲闪：“乔乔？”
林乔深吸一口气，又问了那个问题：“你觉得原来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
气氛有些微妙，但问题是避无可避了，陆希只能回答：“我都喜欢，原来的现在的都是乔乔嘛。”
“只能选一个。”
“那我肯定更喜欢现在的你。乔乔最近变得可乖，我喜欢得不得了。”
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只是六年时光，都不敌一个“可乖”的杨细雪。整整六年时光、在雨夜里和别人相拥的陆希、还有这一句“喜欢现在的你”，像旋风一般在她心底刮起。林乔又是心寒又是愤怒，心里包着冰骨里烧着火，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是顾见森的手。
林乔的心又定了。
说话间陆希闭着眼睛就要压下来往林乔脸上亲去。林乔扭开脸，伸手就抓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往陆希头上砸去，屈起的左腿用力一顶，借着巧劲将他整个人都掀翻下床去。
陆希捂着额角从床底爬起来，只觉得手指触到粘稠的湿意，放下来一看，指尖一片红。原来林乔刚刚那泄愤地一砸，竟将他头上开了个口子，现在正往外冒着血珠子。陆希又气又疼，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林乔！你这是在干什么？！发疯吗？”
林乔单脚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不输气势地就说：“陆希，你听好了，我们分手了，就现在。你马上给我滚！”
陆希不明所以，吃惊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了。”林乔将他的衬衫一股脑摔过去，“你现在就滚！”
陆希脸色铁青，额角上淌下血，咬牙切齿地就说：“林乔你是不是发神经？你敢这样对我？”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用我给你数一遍那些女学生的名字吗？”林乔拿过床头柜的手机：“你滚不滚，不滚我叫人了？”
陆希一怔，立在那边脸色变了几变，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林乔那边的电话却像是已经接通了：“威廉，你过来一趟。我和陆希分手了，他赖在我家不肯滚。”
林乔说到这个地步，陆希也再说不出软话来，抖着手指头点着她点了点，最终还是捡起衣服气冲冲地转身出去了。
哐地一声巨响，陆希甩门而去。林乔怔怔地在原地立了半刻，才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床上，回过身来对着身边的顾见森扯开一个惨淡的笑。
六年的感情，虽然最后变得腐败恶心，可最初也是有些值得回忆的地方，如今一口气割断。林乔难免有些怅然，全身的力气都在刚刚一瞬间用尽了，眼下除了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说话，顾见森也没开口，只是又伸手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默默地侧过脸，咳了两声。
林乔：“？”
不遇的声音从顾见森的衣兜里响起来：“唉哟！现在好了没有，快放宝宝出来！”
林乔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睡裙在之前就被扒了大半，半只肩膀都露在外面，从肩膀到胸前一览无余。林乔红了脸，扒着领子赶紧将衣服整理好。
“我好了。”被这样一岔，林乔心情不复先前的颓废。
顾见森回过头来，将不遇从自己的衣兜里提出来。不遇抱着他的两根指头就开始抱怨：“太过分了！宝宝委屈！宝宝要有小情绪了！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给塞进去了！”他前面站在顾见森肩头赶过来，只来得及见到林乔一束光似的冲进身体里，然后眼前就一黑，被塞进了衣兜里，而且还被按住了想出来也不成。现在他再出来一看，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美景也好战况也好，什么都没见成。
“咳咳，”林乔清了清嗓化解尴尬，转而问道：“不遇，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还会被弹出来？”
虽然这一次她在体内停留的时间比起上次长了许多，可她仍旧能够看见顾见森和不遇，也能感受到这两人……手腕还被顾见森扣着。所以她想，这一次恐怕也不能是真正的成功。
不遇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不能肯定，但我想是的。这一次应该还是灵体情绪和身体情绪达到一致的高点才出现的偶然，并不是真正的灵魂归体。”
闻言，林乔叹了口气。
她重新拿起手机再一次拨出了电话，刚刚那通给威廉的电话根本就没接通，她只是装个样子来吓陆希的。这一次，电话顺利接通了。
威廉的声音听起来都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乔乔？这个点你挂电话来，不会是小舒又和你吵架跑掉了吧？”
“呃，不是。”林乔不多说，抓紧时间就开始直切正题：“威廉，你清醒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我的身体被另外的人强占了……”
她简略地将自己灵魂出窍又被杨细雪强占身体的过程说了一遍，威廉从一开始的“哈？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的状态开始渐渐认真起来。毕竟两人合作这么多年，威廉对于林乔了解至深，也觉得她最近的行为太过诡异，若是这样解释倒是正常。
说到最后，威廉也大致相信了这个听起来很玄幻的事：“所以说，你现在身体里还是被那杨细雪给霸着，你只是暂时回来？”
“应该是这样。如果四点以后，我还在那就万事大吉。如果我不在，那我想要摆脱你三件事，一是帮我找得道高人帮助我和我朋友及早脱离现在的困境，二是在我没回来以前提防杨细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有就是帮我照顾好小舒。”
“精神失常……啊，当然，我会想办法的。”
“杨细雪这边，要不你直接对外宣布我精神失常好了，具体你想想看。我还想打个电话给小舒，先这样。拜托你了，威廉！”
“我们之间这么客气干嘛，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等我救你！”
“恩。”
将事情拜托给威廉，林乔心里少了一些压力。看了看手机上时间才两点十五，离四点还有时间，她拨出了小舒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林舒那边听起来就快要炸了：“林乔！你现在想起来给我挂电话了哈？你能了啊，大半夜的你还留陆希在家？”
“小舒，生日快乐。”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林舒有些激动的声音又炸起：“谁稀罕你这个，现在都几点了？我生日早过了！我跟你讲，我现在就往你那边去。赶紧的，把陆希给我赶走，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把他留你房子做个球？！我现在就过去啊，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等等就好好给我煮个面……”
林乔有些怀念地听着弟弟跟自己炸毛，然后才有些舍不得地打断弟弟，说：“小舒，你等等，姐姐跟你说个重要的事情。我这段时间……”
“哈？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林乔？喂、喂？林乔你说话啊？”林舒在电话那边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下文只有一片寂静。他紧张地问了好几声，电话竟然还挂断了，再重新拨回去，又被按断。林舒皱着眉抬头，对出租司机催道：“师傅，麻烦快点。”
而电话这边，林乔来不及说完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飞了出去，幸好之前顾见森扣住了她的手腕才恰好把她给接住。她扶着顾见森的肩膀，有些惊讶有些遗憾地抬头看回去。只见杨细雪已经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垂下举着手机的手，愣愣地坐在原地。
然后，杨细雪缓缓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