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约定（1 / 1）
那天晚上杨细雪彻夜未眠，大约是被自己失去了打陆希巴掌的记忆所吓倒，她整晚都没有合上眼。先是靠在床上抱着被子沉思着，后来又摸出了手机开始在白度上搜索自己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林乔试图在她醒着的时候试一试还能不能回到自己身体里去，所以一直挨在她身边，于是也顺便就看了看白度上的回答。前几页出现的信息基本都和杨细雪的不相符合，要么是醉酒喝断片以后的短暂失忆，要么是车祸。也有的人说自己情绪极度激动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失忆，这个倒是和她的相符。但杨细雪显然是不信的样子，她不断地往下翻，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
时针转过三点，今天林乔没能再一次成功地回到身体里去。
“我想，刚刚那一次成功，应该因为情绪激动而促成的。”她说道。
不遇摸着下巴说：“怎么听起来有点可遇而不可求的感觉。”
林乔猜测着：“会不会是要身体的情绪和我的灵魂的情绪同样激动……达到了相同的波段？”
“可能，我翻书找找看，应该是要有记载的。”
“拜托你了。”
“没事儿。”不遇摆摆手，然后看了看窗外还没亮起来的夜空，亮着眼睛就问：“趁天还没亮，我们去吃点东西咩？”
顾见森含笑望着林乔问：“天气冷，今天吃酒酿丸子好吗？”
“耶！好好好，吃吃吃，约约约！”不遇高举双手赞成。
林乔却躲开了顾见森的目光：“你们去吧，我今天就留在这里了。”
“诶？！为什么？”不遇一脸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啊亲爱哒！”
林乔笑了笑：“我不饿。”这个借口找的挺烂，毕竟有哪一个阿飘会有饥饿的感觉。
不遇没说话了，他的目光在林乔和顾见森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顾见森也不戳穿她：“那我们两个就先走了。待会我会带不遇回医院一趟，可能晚上再见吧。”还很体贴地为她多留出了一段独处的时间。
林乔点了点头，垂着眼帘想了想，然后又说道：“晚上再见。”
顾见森带着不遇飘出了窗外。两人一离开林乔，不遇的八卦之魂就熊熊燃烧了起来，扒着顾见森的领子就问：“你们两个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刚闻到了微妙的暧昧！”
“是发生了什么，但不能告诉你。”
“小气！”不遇蹦了蹦，然后又问：“告诉我嘛！你跟她说了？”
顾见森不说话。
“那你们成了吗……哦，看样子像是没有成。”
顾见森不说话。
不遇看了看他像是没有生气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等等还有酒酿丸子吃吗？”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不不不，你侠肝义胆有情有义仗义疏财。”
顾见森：“……”陆老太太是怎么教徒弟成语的。
吃过两碗酒酿丸子后，不遇心满意足地仰卧在顾见森的肩头回了俾德丽采医院。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遇在软软的沙发上找了一块阴影处，扒着顾见森的手机就打算开始刻苦钻研。跟手机摩擦了不一会，他就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身边正在吃提子的顾见森。
顾见森不明所以，伸手就递过去一粒提子，不遇难得地没有接。他整理了一下仪态，将手机压在屁股底下，正襟危坐道：“顾见森，我有事要和你说。”
顾见森转过头看着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不遇表情难得严肃：“林乔魂魄离体应该是车祸的意外加上后来的被人趁虚而入，又因为身体有损，所以一时无法夺回身体。但她和身体的联系并没有被彻底割断，回去的意愿也很强烈，所以在灵魂和身体产生共鸣的时候能够回去，就像之前那样。但你和林乔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有把握，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林乔是有希望能够回到身体去的。但对于你，目前来说我毫无办法。”
震惊、愤怒、沮丧、失望，这些情绪在顾见森的脸上都看不到。他风轻云淡地笑了笑，继续吃起桌上的提子来。
不遇跳了起来：“你、你听懂没有？我是说，你可能没办法回到身体去，你完全没——”
顾见森打断了他：“这个时候护士应该在楼上读书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听吗？”
不遇落下来，没动，拿眼看了顾见森好几回，顾见森也任着他看。然后他跺了跺脚，扔下一句“各人有各人的道”，就蹦着上二楼去了。
今天小护士讲得是个武侠小黄文，正说到男主穿越到自己读的一本武侠小说里，夜里遇上师父练功走火入魔，两人一起酱酱酿酿。不遇趴在枕头上听得十分起劲，顾见森上楼的时候正见到他翘着两只腿晃得很是开心。
翘了嘴角，他说：“你今天就在这里听吧，我去找林乔了。”
不遇一心扎在故事里，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作为道别。
傍晚的时候，顾见森去了一趟餐厅，提着一只外卖的小木盒就飘到了陆家。还没进门，远远就见到林乔抱着双膝坐在窗户前面，双眼望着窗外，一副等待的姿态。想到她等得那个人兴许就是自己，他的心情一下子愉快起来，就像这夕阳一样灿烂。
“在等我？”顾见森撑着红伞飘进了。
“恩。”林乔点了头。
顾见森一见，唇角便敲了起来。
林乔说道：“下午威廉来把杨细雪接走了，顾甫文约了她吃晚餐。我想要去看看……要麻烦你送我去一趟。”
从昨晚之后，林乔对待顾见森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客气和疏离，而且还多了一丝犹豫和为难。顾见森当然知道她纠结些什么，也没再像从前那样纠正她的客气，若无其事地就笑着答应：“好啊。”他说着就将伞往林乔那边移去，示意可以走了，但林乔却没动。
林乔站在那里，然后对他说：“顾见森，对不起。”
她的语气里都是满满的歉意，顾见森猜想接下来她要说的并不是自己想要听的，他没说话，挑了眉就等着下文。
“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心意……我先前不知道，只把你当做朋友。现在、现在知道了，可也没有办法回应。你之前给我的帮助，等我回到身体以后，我会尽我所能来报答你。今后，你要走，不想要再见到我，我都可以理解。”
终于说出口了，林乔长舒一口气。
她原先就好奇，顾见森为什么会愿意和自己结伴，他们两人所拥有的资源实在相差太多了，根本不对等。后来她知道了这世界上并不是阿飘漫天飞的，于是就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归结于太寂寞了。直到昨天，她才明白真正的答案。
在这之后，她想了很久。
她之前想着等到回到身体里，比起顾见森，自己的身家背景固然差了很多，但尽她所能总有可以报答他的。可现在明白了顾见森的心意，也明白了顾见森在自己身上所求的……那是她没有办法回报的。因此，她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这样继续下去，仗着顾见森喜欢自己而向他寻求各种帮助，就好像有一天她会……他们需要说清楚。
林乔想过顾见森拒绝之后自己的出路，虽然情况会变得很糟糕，她会在阳光下寸步难行，但总有办法解决的，而且夜晚的行动总是没有妨碍。加上她现在也认识了不遇了，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她从下决定要说清楚起就已经开始想办法了，毕竟顾见森拒绝自己并不算是意外的结果，本来这要求就过分了。
但他没有。
顾见森唇边还含着笑，看着她说道：“林乔，这不是一场交易。我帮你，的确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爱，但并不是要你拿爱情来交换。”
“这不公平。”林乔咬着唇瓣说道：“顾见森，你这样是得不到回应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而且我现在和陆希的关系这样，也不能给你回应。”
见她提到那个男人，顾见森皱了皱眉，又想到之前不遇说的那句话，便说出来问她：“这种男人你还想留着过年吗？”
这样的玩笑话一出，气氛便不在如之前那样严肃认真了。
林乔被逗笑了，翘了翘嘴唇却还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又不蠢，当然不。可是，我现在却也没有办法和他分手，所以理论上，我和他还是男女朋友，我不能考虑你的心意。你看，你在我身上的投资是看不到回报的。”
顾见森笑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死心眼表示坚持：“我也没办法接受我无法回报的投资。”
顾见森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突然收起嘴角的笑意，认真地望着林乔的眼睛说道：“林乔，这不是交易也不是投资，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想对喜欢的人好。你已经明确地告诉我态度，接下来是我一厢情愿，也是我心甘情愿。”
他们两个人中，明明他才是商人，可偏偏又是他做事全不讲得失。林乔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刻窒住了。她和顾见森的眼睛相望着，却觉得那一汪黑色有一瞬间像是漩涡一样要把她吸进去。
死心眼挪开了视线，没说话。
顾见森看着她的长睫毛颤啊颤，然后笑道：“那你就把这个看作是补偿吧。”
补偿？
林乔再看回去，有些吃惊和疑惑。
本来不准备说的，因为听起来太像是减分项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可以安抚眼前的死心眼，于是顾见森就解释道：“你现在这样，也是因为顾甫文的那场车祸。”
“啊？可是顾甫文是顾甫文，你是你啊，这跟你没关系。”
顾见森因为这句话，心情又好上许多，笑着便继续说道：“可顾甫文的那场车祸跟我有关系。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为了给我出气，车祸前晚灌了顾甫文很多酒，有意导致他的酒驾，你就当是我为了你的车祸负责吧。”
顾甫文那天早上之所以会出车祸，是因为要赶去参加自己的订婚宴，所以才会酒驾……“但这也不是你的错啊。”
林乔拎得清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也就是一条倒霉的小鱼，虽然也会怪放火的那个人，但也不至于怪到顾见森头上。她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这所谓的负责和补偿。
顾见森看着这个死心眼，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一些开心。
“那这样好了，如果我最后没有成功的话，回到身体里之后我会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作为这些日子的回报。这件事我现在没想好，但总归会是不难不易，值得上我的帮助，也在你的能力范围，而且也不会强人所难，比如硬要你爱我。”顾见森这样说道。
他看着林乔，突然想起了中学的时候，沈知舟有一段时间疯狂地迷恋金庸，尤其喜欢周芷若。有一次，他拿着书指着其中一段在他和傅知常两人面前数落赵敏很久。那段讲得是张无忌为了给余三侠和殷六侠向赵敏借黑玉断续膏，赵敏以此为由要挟张无忌为自己做三件事。
“心机啊！心机！她这是什么，这是欲擒故纵！”沈知舟义愤填膺。
欲擒故纵啊……
顾见森嘴角含着笑，然后看见林乔点了点头。
“好。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会全力以赴。”林乔说道。
听顾见森这么说，她心里少了许多压力。这样自己能够回报他，对他而言也没有那么不公平。不过这个约定，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一言为定。”顾见森笑着伸出了手掌：“击掌为誓？”
林乔清了自己脑袋里的多余的思绪，也伸出手掌同他的相击三下：“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