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努力撑直腿和腰，我往亭子里望去，一个男人，老男人，独自喝酒，有点憔悴，不过他肯定很喜欢黄色，浑身上下入目全是黄色十分闪眼。
“你们两个是哪宫的….”他眼睛在我和蕊怡身上扫过，在我身上多停了一秒，才道：“过来坐吧。”
他之前是想问什么吗？我拉着蕊怡坐到他对面。本以为扑面而来的会是浓重的酒气，却不想进亭子坐着跟在下面闻到的酒味一样清淡，这凑近了还能闻出淡淡的花香。
“你叫什么名字？”那黄衣服的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看着那液体从酒壶中流到酒杯里，抿嘴没有说话。
“哑的？”他看着我又问。
这人的眼睛我不喜欢，浑浊又不完全，我能看得出里面的精光，也是因为看出来了，我低下头，有些怕那精光。
“我哥哥才不是哑的呢！你，你又是谁？”蕊怡坐在我旁边开口，她有些不满，可握着我的手心潮出了汗，我有点感动。
那人不怒反笑，嘴唇勾了勾眼中一点笑意都无，“看样子，你们兄妹二人都识不出来我是谁啊，也对也对，是我疏忽了。”他语气一转，眼睛看着我腰间的挂玉，“你那块玉是谁给的？”
我用袖子掩玉，我不喜欢他的目光，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但我又不能走，我也好奇为什么我不若往常那样面对不喜欢的人事物扭头就离开，后来我才想明白，有些东西在骨子里，不好说的。
“两个太监。”
我没说错，那就是两个太监拿给我的。
不过这黄衣人脸色有些不好，不过他没有发作，“太监给你时有说什么吗？”我看得出他是在强迫自己有耐心。
“有。”我也强迫自己有点耐心吧。
“哦？说了什么？”他举杯喝酒。
“忘了。”我语气平淡。
他放下酒杯的手一顿。
我是真忘了。
蕊怡看了看那人的脸色，又看了看我，瞪大了眼睛冲着黄衣人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黄衣人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刚想开口，就听见蕊怡好奇的看着他的杯子，“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我怎么闻着香香的？”
小孩子心性，容易转移注意力。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她倒是忘了怕对面那个陌生人了，我安安静静的握着蕊怡的手。
黄衣人笑了笑，“你想喝？”说着还拿起了酒壶斟满了一杯。
我歪头看着蕊怡眼底的期待，绷了脸，“不可以。”
那杯子的液体闻着香甜，但我还是嗅出了讨厌的味道，毕竟那夜朱友珪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冲着我了，蕊怡小小的身体，怎么能接触这些。
那黄衣人见我面色紧张，展颜一笑，“也罢，还太小，不喝就不喝罢。”语毕，自己仰头喝了下去。
“你们喜欢皇宫吗？”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喝多了，这样的问题问的太突兀。
蕊怡见我俩无趣，把目光放到了亭子外的花草上，这会儿听到黄衣人的问题，口中随意道：“不喜欢啊。我还是比较喜欢外面，热闹，好玩！”
“哦？”黄衣人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你还出去过？”
蕊怡大大方方的点了点那个小脑袋，天真道：“是啊，哥哥带我出去玩，还吃了好吃的，虽然会有别人跟我枪，但比我天天在宫里跟紫儿吃饭开心多了。”
“你是说辉…你哥哥带你出去？”黄衣人看着我的目光很怪，似乎我欠了他多少钱似的。然而我并没有借过他的钱！
“是啊是啊，哥哥还有另外一个话很多的…嗯大哥哥。”蕊怡这声大哥哥喊得极为不情愿，但她也想不出该喊什么，那是哥哥的朋友，跟哥哥一样喊名字是不是不太礼貌。
“哦…”黄衣人的目光缓和下来，“那另一位大哥哥是谁呢？”他对这个很感兴趣。
“就是哥哥的朋友啊。”蕊怡心直口快道。
黄衣人的脸色却绷了一下。“哥哥的朋友？”他重复道，“是谁教你，哥哥的朋友也是你的哥哥？还有，你口中的大哥哥，是不是说的朱家三子？”
这句话问的好生奇怪。蕊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就是大哥哥教的啊。对吧，哥哥！”
黄衣人脸色有点发青。我见他拿酒杯的手都握白了，不过他好似不知道。
“…他倒是好大的胆子..”我听黄衣人喃喃自语，“堂堂的公主，他也敢应一声哥哥。”不过随后脸色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
公主，是在说蕊怡吧，那后面说的应该是朱友珪了，怎么，蕊怡不能叫他哥哥吗，难道叫名字？会不会不礼貌？
我常年待在深宫，又极为不受宠，一直被人忽视，除却贴身宫女太监教我基本的常识之外，身为尊贵的皇子该有的自傲和等级观念却是不全的，所以此时，我无法理解这黄衣人生气是为何。
“你是谁？”我开口，问出了一直想问的。
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悔，或许我该委婉一点，但是好似就是本能的，我对眼前这个黄衣服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语气也十分生硬。
蕊怡并没有察觉，还在我身边附和道：“对啊对啊，说了半天，你问了我和哥哥，你还没说自己是谁呢！”嘴巴一撅，小公主气场全开。
其实说了半天，这个黄衣人也没有问我和蕊怡的身份，但他一脸看一眼就啥都知道了的样子，让我很不舒服。
“我是…你们两个至亲的人。”他也诚实，就那么回答了我的疑问。
至亲？皇宫里除了蕊怡还有谁跟我至亲呢？我皱了皱眉，“你是我爹？”口中蹦出这么一句话，“可米米说，我爹是皇上，你是皇上吗？”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我的思维怎么那么清晰，难道我不傻了？
黄衣人一窒，本想接话，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蕊怡歪了歪小脑袋，“你就是皇上吗？”
蕊怡年小，又不受宠，宫里人少，没人跟她讲过皇权的厉害，她一本正经道：“我听紫儿说过，皇上是个很坏很坏的人，一点都不好。”
李晔无声苦笑，被眼前这一对“自己不喜欢的儿女”这么直白的讨厌，他这个父王，做的也是成功。
“是，朕就是当今天子。”
“哦。”我默默点了点头，还真是我爹啊。
不过爹没有用，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这个傻子，而且我也不太喜欢他。
蕊怡撅嘴，“你就是坏人啊，我知道，就是你以前让我和哥哥分开的，要不是紫儿跟我出主意，我到现在还见不了哥哥呢。从现在开始，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以前也是！”
李晔看着眼前粉嫩的小姑娘撅嘴一脸好讨厌你你真讨厌的样子，心里无奈，她不知，如若没有自己的允许，她又怎么能进得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他其实一直是知道九皇子的存在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傻子，他也知道…这个人是那人内定的傀儡，甚至几年前那个被派来的杀手也是在他的默许下放进宫来的，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像自己一样任人摆弄，与其那样，还不如一死了之，可内心自己又下不了手，他是她跟他生的孩子啊！但是世事无常，九皇子被救了下来，而且还跟朱家三子，那个最忤逆朱温的人交了不错的关系。
皇宫之中，皇宫之外，阴谋堆积着阴谋，而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傻子却能踏着阴谋，在唯一一个还可以护着他的皇上不去庇护他的情况下，活到了现在。
让他跟胞妹的相遇，是李晔在自觉无力之后最后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了。
李晔看着眼前坐的板正的小小少年，心中思绪十分复杂。
他知道这个有些痴傻的儿子是朱家逼宫之后的棋子，而他做不了什么，他救不了自己，救不了这个国家，也救不了自己的儿子，哪怕是死，他们爷俩的死期，也早已被攥在了外人手里。
李晔举起酒壶，倒了一杯陈年桂花酿，放在了我眼前。
我看着他，他想让我喝掉？
李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悲哀和不甘，此时的我还不懂，他不甘什么，也不懂他为何绝望，只是抬手，端起了杯子，“我不喝酒。”又放回了他面前。
李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下去吧。”他沉声道。
蕊怡扯了扯我的袖子，似乎有想走的意思，我站起身，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便拉着蕊怡离开，没有停顿。
李晔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单薄的身影，又倒了一杯，“哎，”一声叹息，所有的字都咽在口中，满腔抑郁。
“哥哥，我好讨厌那个人的，你以后不要理他了好不好？”蕊怡小小声抱怨着，“紫儿跟我说了，就是他，让我见不着哥哥，你不知道，我从记事就一直想见哥哥，可那个坏人不让，后来紫儿教我偷偷溜去学堂才能跟哥哥相认的，所以那个人就是个坏人！”两句话不离坏人，讨厌。看来蕊怡真不喜欢他。
“嗯。”我应下蕊怡的话。
我也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