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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老妈，多帮我装点粥，病号们说你做的超级好吃！”身着毛茸茸睡衣的白墨含，睡眼惺忪地扒在厨房门框，冲着厨房里忙活的白妈叮咛嘱咐。
“病！号！们！”白妈语调抑扬顿挫，挑起的眉毛把疑惑展现得淋漓尽致，“到底有几个朋友住院啊？组团住院不会吧，用不用我去看看他们？”白妈也是幽默的主儿，估摸着自个儿闺女又做好事把饭分给其他病友们吃了。
“啊，不用不用，没几个，就一个，再说你又不认识。”像触电般，白墨含瞬间清醒，连忙摆手回绝了白妈的“好意”，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万一让老妈跟林唯皓遇见了，那我肯定就死定了！”关上房门，白墨含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把毛衣也给穿反了，揪了半天领子觉得不舒服，这才发现了自己的“杰作”。“哎笨死了，肯定是被睿睿整天叫笨的！”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她依旧心事重重，不想被老妈看穿，一直低着头，拿上便当就要往外冲。
“哎，墨含你不吃早饭吗？”
“不吃了，爸妈我先走了啊！”
“这孩子。”白妈摇摇头，觉得闺女有点奇怪，一日三餐最注重早餐的她居然不吃就去给朋友送饭，“看来是位挺重要的朋友住院了，你说是吧？”白妈冲白爸开始一顿研究分析，剖析解理。可是白爸全神贯注地一直盯着电视看新闻，对白妈的话完全不理会。
“你说是吧？哎，我跟你说话呢。”
“嗯？你说什么？”白爸脸虽转了过来，但依旧目不转睛。
“我说住院的肯定是咱闺女的重要朋友，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当是做B超啊！我说，你就别管闺女的事儿了，她最近好不容易才活泼点了，你就别烦她了。”
“怎么就叫我烦她了……”
当白妈开启唠叨模式时，白爸就自动跳转到了静音模式,也不知道白墨含像谁更多一点……
成功躲过险情的白墨含迈着轻快的步伐，伴着清晨晴冷的日光出发去了医院，纯白色的羽绒衣把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睡在棉花堆里的乖宝宝。无论骑“小白”还是乘坐公交车，白墨含都一副与与世隔离的样子，平静的目光下，窗外的风光犹如画轴铺开，进入眼帘却入不了心。
“白！墨！含！”
一个大喘气，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一只手已重重压在肩头。惊慌之余，即使脑子短路忘记了逃跑，但身体预警还是超长发挥了反射功能，白墨含一个耸肩，便抖掉了肩上的重压。
“哇，你至于嘛，这么大反应！”
回头发现是陈江远，“你想吓死我啊！”白墨含舒出悬在胸口的半口气，腾出手拍拍自己的心口，算是安抚惊魂未定的三魂七魄。
“谁吓死谁啊大姐，我在后面叫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别人还以为我是神经病呢！”陈江远虽然穿着羽绒服，但这么冷的天，衣服就这么敞着，鼓囊囊的填充物显得他更加瘦骨嶙峋，“就拍了你一下肩膀，你倒好，把我吓得够呛，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差点害我的饭洒一地。”看到白墨含手里提着的饭盒，他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这是？也是来看望病人的？”
“哦睿睿发烧了，给他带点粥。”说道高睿熙生病，白墨含刚才和陈江远嬉笑的嘴角耷拉下来，“不知道他好点没？”
“老高发烧了？”陈江远疑惑的问，明明昨天见他还好好的，这才放心把老林交由他陪护的，转眼怎么就发烧了，看白墨含焦急的样子，估计病的不轻。
“嗯，早上好像都感冒了。”她撅着嘴，认真的回答着关于睿睿的一切问题。
“不会吧，我昨天见他时还好好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昨天晚上我来看他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发烧了，就这还非得晚上留在医院。”虽然深知高睿熙倔强的脾气，可白墨含还是不能“宽恕”他对自己的不爱惜，对她而言，关乎心上人的一切，都是严肃而认真的。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老林被打的事儿了？”陈江远打探的语气投射出去疑惑的眼神，在老林和老高的问题上，他也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眼前这个小妹妹，所以，一切有关他们三个的事情，他都小心翼翼。
“啊？什么？他被打了？”沉浸于睿睿生病这件事的心突然被“雷”一惊，呆呆的单眼皮被瞬间撑起，显现出黑亮的眸子，完全一副跳戏加穿越的神情。
“嗯？你不知道吗？不应该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老林住院的事儿啊？”陈江远本来好心，脑子却被白墨含的一惊一乍搞得乱七八糟，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这个“谜团”。
“他住院我知道啊，我来看睿睿才知道的，原来我以为睿睿是来看其他朋友的，来了才知道是他，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被人打了才住院的。”白墨含一口气说完了故事的前因后果，中间连喘气都省略了，语罢，一个大大的疑问号丢向了江远，“他被谁打了？”
“你……没有……问？”此时陈江远清秀白皙的脸犹如抽搐了一般，皮肉分离。
“没有……忘了。”
“忘了？不是吧，”完全的不可思议，陈江远看上去有点上火，敞开的棉衣开得更大了些，“你真行！”
“你还没说他怎么就被打了？”反应迟钝的白墨含这才想起来追问“为什么”。
“不知道，走啦，你们家‘睿！睿！’快饿死了！”陈江远把脸一沉，阴雨密布的神情立即浮现，连周遭的气场仿佛都改变了，重音的停顿尤其听得人心里发慌，他转身径直而走，只留给白墨含一个孤傲的身影。说实话，笑着时候的陈江远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可是一旦他将笑容收起，高冷的杀手气质便会浮生，仿佛连血液下降的温度都能令人感受深切。
“怎么了嘛，脸变这么快，我怎么惹到你了？”白墨含小碎步紧随其后，尽力追逐着陈江远如风般的步子，“喂，陈江远，走慢点儿！”
嘈杂的人群，杂乱的脚步，还有莫名烦躁起来的心……
她的到来到底是安慰还是伤害？是雪中送炭的温暖还是伤口撒盐的残忍？难道说，无论两个人当初爱得有多深多浅，又因为什么不得已的所谓苦衷而分开，最后都会被时间的洪流冲刷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浅浅的印记也会被带走。岁月的变迁，可以繁华一座城，也可以让一座城市变为废墟，更何况是人生短短数载，经年回眸，还会不会留下一缕真情来诠释曾经的地老天荒？
可是明明不管我的事啊，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我又凭什么在这里庸人自扰？
一路上，陈江远一言不发，一手拎着饭，一手拿着手机不停地跟谁聊着天。
白墨含一头雾水，她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陈江远，从未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更没见过他跟她红过脸，无论怎么跟他开玩笑，江远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偶尔还配合着应和气氛，今天真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白墨含不敢再跟他搭腔，跟在他后面一路到了病房。
“老林！”陈江远刚到门口见林唯皓在发呆，眉头近乎蹙成了“川”，于是便大声跟他打招呼。
“嗯？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林唯皓今天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恢复了往日的爽朗，见朋友来探望，虽然是半寸，但还是很刻意地整理了下头发，然后坐直了招呼朋友坐下。
“哦，在楼下碰到的。”江远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一一摆开，“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好点没？”
“好多了吧应该，没什么太大感觉。”审视了下吊起的腿，林唯皓无奈的摇摇头。“大厨给我做的什么好吃的呀！”
“骨头汤，”江远小心翼翼地把汤盛到小碗里，“从昨天就一直在火上熬着，喝了绝对事倍功半！”说完，见林唯皓没反应，他舀了一勺汤没来得及吹凉就送到林唯皓嘴边，想坑一下他，不过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看站着的白墨含。
陈江远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和小白开始了冷战，懊恼着绞尽脑汁想要打破僵局。见老林这么大胆盯着白墨含看，越发觉得会出事儿，索性回身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只看到白墨含提着饭盒正站在窗前看风景。
“张嘴啊哥！”“轻轻”的一声呼唤，吓了林唯皓一颤，一下子张开了“血盆大口”，也引起了白墨含的关注。
“就喝勺汤，张这么大的嘴想干嘛？”刚要离近一些把汤吹凉，没想到被林唯皓一口喝了下去。
“哇你想烫死我啊！”从舌尖到嗓子眼儿，完全没有尝出汤的味道，更像是被汤烫的失去了味觉。
“能长点心不？”江远白了他一眼，又舀了一勺，轻轻吹散热气，再次送到林唯皓嘴边。
“对了，隔壁床是出院了吗？”江远喂林唯皓这只“大猫”，见那位热心大婶没有在旁边唠叨，便随口问起。
“嗯，我没醒估计他们就去办出院手续了。哇！烫死了，不喝了。”跳过阻挡视线的勺子和手，林唯皓冲站着的白墨含说话，“那个……”忽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位女孩儿，焦急却又强作镇定，“那个，你带的什么，有我的份吗？”说完，他自己都感到了脸上的火辣辣，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
“哦有的，是小米粥。”
“江远，给我喝那个。”林唯皓兴致勃勃的用半残的胳膊肘“招呼”江远给自己换口粮。
愣了半天神儿的白墨含脸部肌肉有点麻木，导致表情没及时调整，木木的眼神里看不到喜怒哀乐。不过被林唯皓这么一问，她倒是奇怪了，在江远相当到位的服务下，他居然放着大厨的美味大骨汤不喝，反而对毫不起眼的小米粥起了兴致。
“呃，你知道睿睿去哪儿了吗？”估计是没有看到林唯皓跟江远之间的眼神交汇，站了许久的白墨含等了半天没见高睿熙的身影，觉得有点不自在，所以无意间忽略了林唯皓的“诉求”。
“对啊，老高去哪儿了？”江远也刚注意到高睿熙不在，想到小白说他发烧了还晚上留下照顾林唯皓，觉得完全都是自己造成的，懊恼的磁场似乎强烈到想要占据整个心境，不知所以的乱麻纠缠在脑子里变得杂乱无章。
“打针去了，早上我见他不舒服的很，估计是感冒加重了，劝了好一会儿他才去看病的，走了有20分钟吧。”
“江远，给你，我去找他。”把饭盒放到陈江远手里，白墨含便夺门而出，闪过的身影阐述了奋不顾身的离开。
没有沉重的关门声，也没有铿锵的脚步声，不过，是什么，能在那眉宇间轻而易举地雕刻出深刻的不情不愿，一笔一划，那么的铿锵有力......
“当我学会了义无反顾，你却选择了临阵脱逃......”这仿佛是白墨含留给林唯皓少有的抱怨......
第四十四节
“老林，”陈江远“叫醒”了林唯皓，“喝粥还是这个？”
“能都喝吗？”意识到自己又在犯傻了，林唯皓抖了下肩，“随便吧。”
“那个，老林，”陈江远把粥打开，又盛了一碗，动作缓慢到连林唯皓这个半残人士都可以完成。喂到老林嘴里后，他略微吞吞吐吐的样子并没有被专心品粥的林唯皓觉察。
“怎么了？”林唯皓沉浸于粥的味道不能自拔，仔细品尝着每一粒米。
忘记了是谁说过的一段话，大概是讲从“喝”到“品”的差别是什么？说的是“喝”是一个纯粹的器官反应，而“品”是一个精神上的回应。譬如我们说的品酒，“品”一定是离开纯粹器官的刺激，从而变为了某种精神上的回忆。不过，一碗粥里能存有多少回忆呢……
“那个，就是……徐梦嘉跟我联系了......” 暴跳如雷、崩溃泪奔或是青筋暴怒、血管爆破，种种的后果在他眼前一一演练过后，江远如履薄冰的慢慢吐出，生怕林唯皓接受不了。
“哦。”
“哦？！”陈江远看到眼前毫无表情的回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莫非极度崩溃的表现是这样的？
“嗯。”嚼着香稠的米粒，林唯皓淡然的哼了一声，然后抬头就看到江远“脱臼”的下巴和停止的动作，“怎么了？粥。”他示意江远接着喂自己喝粥。
“不是，老林，你真没事？”陈江远干脆把碗放下，一本正经的“拷问”起林唯皓，真担心他会出什么岔子。
“能有什么事，还有什么比吃饭重要的吗？”
“你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江远有点呵责的语气，希望林唯皓能认真点。
“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吗，一次都说完吧！”林唯皓提高了一个音调，长舒一口气，然后身体前倾，认认真真的看着陈江远，一字一句清晰可见，“我被人打成这幅样子，还不能报警，我爸被抓起来，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有，”他顿了顿，有深吸一口气，“算了，江远你说，事情还能更糟一点吗！”
“你都知道了？谁跟你说的？”疑惑爬满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今天在他走之后，接到徐梦嘉的电话，方才告诉他了一些相关事宜，其中就包括老林的爸爸被暂时关押的事情，还叮咛嘱咐江远先不要告诉林唯皓。可是现在，为什么老林知道了一切？
“谁说的还重要吗？”他避开江远的眼睛，望着床的另一边发呆。
“这不重要吗？”陈江远想要理清楚其中的是是非非，想要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此事，确切来说，这应该算是及其隐私的事情。
“哼，”林唯皓重新看着江远，漠然的嘴角遗漏出失望之极的心痛，“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冷冷的语气让医院的空气变得更加冷峻，仿佛只剩药水的刺鼻气味。
陈江远放下手中的器皿，用无言无声来为自己的良苦用心抗辩，可是，为什么莫名之中，他跟小白还有老林都闹的如此不愉快了呢……
“你还知道什么？”冷寂了许久，待林唯皓肝火稍熄，陈江远方才开口发声。
“没了。”标准的林氏回答，高兴时可以一个人的“表演”可以撑起全场，一旦不高兴，小性子就展露无余，爱答不理的样子也只有熟悉的朋友才能忍受的了。
“其实，徐梦嘉也挺可怜的……”
“她！可?怜?”江远刚要开始讲，却再一次被林唯皓的讥讽打断。
“你只知道她爸爸是省里的领导，但你知道她妈妈是谁吗？”江远很认真的看着林唯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连见过都没有。别看她是个官二代，其实她爸基本上就不管她，所以我们看她浑身上下全是娇纵蛮横其实是有原因的好吧，没有大家闺秀的文雅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为什么跟社会上的那些人混在一起，黑社会也好，痞子流氓也好，她说她和他们有相像的地方，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受约束、拼命放纵自己的人。”
陈江远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也没管林唯皓是否在意，只想把个中缘由全部都告诉他，哪怕只起到一点一滴的作用，他不希望林唯皓的心蒙上一层灰沉沉的恨意。
“想必你自己也能感受的到，她其实是不喜欢和你走到一起的，并不是讨厌你，而是被安排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们之间才会不断有摩擦，你懂我的意思吗？这方面我问过你，可是你从来没说过，我想你们俩的想法是一致的，你们都是双方长辈交易的‘筹码’。”
江远讲到“筹码”这个词的时候，平淡的讲述重重敲打在林唯皓的心上，眼神不再漫不经心的四处飘荡，而是听着一字一句从江远的口中透出。
“另外，她之所以不断跟你抬杠，让你看她不顺眼，就是想让你主动提出分开。”
“她自己为什么不提！”无论江远怎么说，此时的林唯皓依旧一副她死活与我无关的样子。
“你听我说，你也知道你们是被叔叔们硬绑在一起的，”林唯皓瞪大的眼睛，闪着犀利，“你别我怪我现在说话难听，你怕你爸这我早就知道了，虽然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吊样，谁你也敢打，什么也都敢说，但你唯独对你爸怕得要死，什么都不敢违背，你跟小白………”
“够了！”近乎大吼的一声，淹没了江远的声音。
“你才是够了林唯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小白已经跟老高在一起了，你醒醒吧！可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放手的！”陈江远字字锥心，林唯皓已无力反驳，有些瘫软的靠在床头。
“至于徐梦嘉，她告诉我说，她跟她爸有约定，她妈妈会出现在她的婚礼上，而徐梦嘉不能忤逆她爸爸的意思，知道了吧，只要你提出分手，她就理所应当的可以和你分开，谁知道你也不敢违背家长的意思，结果把她逼的没办法了，所以就……”
“所以就拿我开打了吗？”一丝苦笑加点冷出现在林唯皓的脸上。
“这真不是她的本意，打你那个人是她男朋友，怎么认识的没跟我讲，不过，她让我告诉你，她很感谢你没报警。”
“呵！呵！”林唯皓似乎不怎么领情，转而寂静无声的盯着自己绑着石膏的腿发起呆来。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江远见林唯皓默不作声，扑哧笑了一声，就知道他心软了，然后又恢复了不苟言笑。
“还是说说叔叔的事情吧，我跟老汤他们大概说一下，”见林唯皓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不过被江远的手势打了一个暂停，“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估计一会儿就该到了，咱们再详细商量，毕竟人多圈子广不是吗？”真不愧是死党好哥们，哪怕不用一个眼神，也清楚地明白对方的心思。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