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哨子江(1 / 1)
存稿有十万呦\^O^/“大壮,要不,俺,俺们还是回去吧。”一只不怎么大的木船上,一个小男孩睁大眼睛,畏惧地看着船上几个同伴中,明显身材高大强壮的男孩,身子有些哆嗦地劝道,“俺娘说那哨子江上菱角多的能堆成山,那都是因为没人能采,去了就回不来了,因为那,那里,有鬼!”
“切,胆小鬼!”大壮旁一个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骂了句,引起其他两个孩子的共鸣,都嘻笑着跑到提议着回去的男孩身边,围着转圈吐口水嘲笑,“胆小鬼,胆小鬼,狗娃是个胆小鬼。”
狗娃小拳头紧握,双眼泛红,下意识看了眼大壮,不服气地大声喊,“俺才不是胆小鬼,村里人都这么说,你们,你们敢说真的不怕吗?”孩子们听到,一时寂静下来,没人敢吱声,怕吗?怕的,但是,谁会承认呢?
“俺才不怕。”大壮抬起下巴,“俺爹说了,世上是没鬼的,这个城里人都知道。”洋洋得意,说着看一眼船尾唯一一个没和其他孩子瞎起哄的男孩,对着被狗娃吓住的几个不敢吭声的孩子骂道,“没出息,鬼算什么?村里那大仙就是捉鬼的,他偷俺家鸡蛋,俺都能把他捶掉半条命,鬼要是敢站在在俺面前,俺拍扁他!”说着指些船尾的男孩,“你看看人家城里来的三娃子,人家哪像怕?”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壮口中的三娃子身上,那是一个白净的孩子,五官透着秀气,穿着整齐,不像其他乡下孩子,整天脏兮兮,跟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
只见他靠着船边坐,小手懒懒地撑在右半边脸上,而白嫩嫩的左手豪不畏惧地在水中拨弄,一下又一下,好像缓慢地拨弄着人的神经,小白手和阳光下泛绿的江水相比,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让人觉得水下会猛地冲出一样东西,狠狠地咬住那只手,然后鲜血哗哗地染红江面。
大壮呆呆看着,回了神冲其他孩子吐口水,“看见没?没胆的孬货。”又是狠狠地鄙视一通。
现在的孩子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龄,有着给他一根火柴,能把房子点了的胆气,最是争强好胜,被骂得哪能忍得住,即使是怕也纷纷拍胸口打包票,咋呼着说自己怎么怎么不害怕,一定要去那哨子江采菱角,谁不去谁孬种,得跪下趴在地上被骑大马。
哨子江的江面很大,村里人之所以叫它哨子江,是因为他临着一片林子,长满了草和大大小小茂密的树。起先被叫绿树林,后来人称哨子林,因着那林子抗战的那会是打鬼子场地,艰苦的岁月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先进武器,人也不多,只靠着熟悉地势这一点作为优势排兵布阵。
林子大,人马分的散,没有通讯工具就用哨子来传信,长声的代表潜伏,队伍趴地上不许动,打那些个王八羔子一个措手不及。两声短的意思是,等那么久,该活动活动了。一声又尖又短的就是,人死的差不多了,赶紧撤!
那时的村里人叫的哨子江里带着一股崇拜、敬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情感也就慢慢地淡了,失了味道。
战争结束,谁还记得那么多,而且村里知道那些腥风血雨,壮烈事迹的老人,也一个个走了,人们迎来了新的生活,哨子江的名字依旧传着说着念着,也就是平平淡淡的,没再当一回事了。
当它再度在人们嘴里染上感情色彩的时候,是因为让当时人既兴奋又内心恐惧的一件事兴奋掌控他人,恐惧人命浅薄。那事具体就不说了,反正就是,一声哨子声响,一排男女进江,一群小鱼得粮。
打那以后,说起这哨子江时,是声都小的听不见,或者干脆就用‘那地方’代替。再后来村里一个打鱼的在哨子江出了事,没回来过村里,什么古怪的话都传有,那地方也就慢慢地没多少人去了,因为听人说那里时不时会响起哨子的声音,但村里还有哨子的人家也就两户,一户打铁的一户看病的。
小船渐渐划到了哨子江江面,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跟块大黑布蒙着似的,特别的闷,天上不时闪过闪电,响了几声雷,不知道是要下大雨,还是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假把式。
“要下雨了,俺们回去吧。”狗娃害怕地看着乌蒙蒙的天,周围都暗了下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其他孩子看着暗暗的环境,也在犹豫不安,孩子感觉总比大人强,从一进哨子江天暗下来时,就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有个黑罩子拢住了自个一样,好像一辈子都逃不开,回不去了,难过的滋味涌上心头,只是孩子都小不能表达那种感觉,只是一个劲害怕,就是想哭,就连孩子王的大壮都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凝重,船没有人划,慢慢地顺水流。
船往前,前面的场景一下入了船上孩子的眼里。
广阔的江面上覆盖着清油油的菱叶,一大片一大片相接无限,而菱角在水下像羞答答的大姑娘,脸上粉嘟嘟地躲在叶子下。
孩子呆呆看着忘了哭,他们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这些菱角在还没长大的他们眼里,那就是一大堆的吃食,清甜回甘,要是能在村门口再摸些鱼,一半烤了,一半和着煮了能下一大海碗饭。想着原本的难过劲一下子散的一干二净,看着成片成片的菱叶绿油油的,眼里只剩下对食物的渴望。
一堆或红似火或清若洗的菱角被从叶子下扒拉出来堆上船,动作快的很,一群孩子显得异常兴奋。
而在船尾,一双清淡眼神,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三娃子,与他们格格不入。
“三娃子,你咋不采哩?”金蛋好奇的回头问,看着他的行为像看一只不下蛋的母鸡一样怪异。
三娃子无动于衷,只是没头没脑地回了句,“带不走的。”
金蛋没听明白,不过也没再拧巴,没说什么转身继续采菱角,和其他孩子一样,没有再分给他过多的关注。
等船上能放的位子放的差不多,快没处下脚,船也吃水过深时,孩子们才撅着嘴,不舍地放弃眼前的菱角。
“回村!”大壮豪气地大喊一声,几个孩子拿起桨往回划。
为了展现‘人人都是能为社会做贡献,没有废人在船上’的口号,几个孩子轮流划船,划船划得手都酸了,都没能出了哨子江,依然满眼满眼的都是菱叶,不由有些泄气,累得不肯再划船了。
“起来!”大壮踢了踢像死狗一样不肯动弹的狗娃,“要下雨你们想搁这睡啊咋的!”
狗娃大口大口的呼吸,“我死都不划了,让我歇会吧。”
“一群棒槌!”大壮自己一个人划不来,又拿他们没办法,只能骂骂咧咧的出气。
金蛋喘气,突然看到了船尾安安静静的三娃子,跟大壮说,“壮子,那三娃子可没划拉过,你找他去。”
“这……”之前因为三娃子长得白净,又弱得跟小鸡仔似的,想照顾这城里娃,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让他划船,这让大壮的脸皮不由烧的慌。
三娃子没理其他孩子的想法,看着天最后一丝亮消失,天彻底黑后,才抬眼,淡淡地看一眼船上的小孩,“没发现吗?”三娃子指了指江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