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只是说一句(1)(1 / 1)
春节假期的电影院,人流攒动。多的是来看喜羊羊的孩子和家长,顾予茗怕胖,只肯和沈亦则点了一桶爆米花吃。
沈亦则童心未泯,跑到商铺买了顶灰太狼的头饰,死活要给顾予茗戴。
顾予茗宁死不从,两人一直从看电影闹到电影结束,至于动作片到底演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是沈公子?”两人正准备动用武力的时候,突然被打扰,都十分不满。
沈亦则转身,说这话的是一个一身贵派的女孩。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安盈啊!”女孩殷勤地做着自我介绍。
哦,原来是父亲手上那一大叠照片的第一个女孩子。
“是安盈啊。”他装着熟络:“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
“是你太太吧。”那个叫安盈的女孩看向带着灰太狼头饰的顾予茗:“你们感情很好嘛,一点也不像是伯父说的要离…….”
“妖里妖气。”沈亦则赶紧打住。
妖里妖气?!顾予茗看向自己的穿着打扮,沈言君居然说她妖里妖气?!她已经很保守了,是要裹小脚戴头巾才满意吗?
“是哦,”顾予茗瞪了一眼沈亦则,把头饰扣在他头上:“我也觉的挺妖里妖气的。”
女孩显然是被顾予茗的举止吓了一跳,更让她惊讶的还是沈亦则的表情,那个在饭桌上滴水不漏地说着官话不让半分利的沈亦则现在就这么,被心甘情愿地戴了顶卡通帽子。
这或许正是他吸引她的地方,对于要离婚的妻子,仍能做到如此地体贴。
“你有空吗?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吧。”女孩邀请沈亦则,却挑衅地望向顾予茗。
没有碰到那些她不愿提起的人,却碰到了他不愿让她知道的人。
而以后,像安盈的女孩子,只会多不会少。
一进电影院他就固执地拉住她的手,而见到安盈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放开了。
顾予茗当然察觉得出来。
她很体贴,很真心的那种。
“你们要谈事情吧,我先回去就好。”她说,松了一口气,给沈亦则使了个眼色。
而沈亦则看着她的神情,突然,恨得不能自已。
出了电影院,他和安盈一起走在街上,听她吐槽顾予茗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喜欢小朋友喜欢的东西。
“那是因为我喜欢灰太狼。”他停住脚步。
安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们什么时候离婚?听伯父说…”
“关你什么事?”沈亦则挑起一边眉毛挑衅地望她。
到底是个小女孩,安盈被沈亦则的脸色吓到,喏喏地不知道怎么接话。
沈亦则低头,眉头皱成川字,安盈家和沈家关系密切,他不是得罪不起,只是这样真的会让父亲难以做人。
“就…这几天吧。”他敷衍着。
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拿出打电话给司机,过了十五分钟,家里的车子便出现在他面前。
“最近事情比较多,蔡小姐别介意。”他道歉,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然后,毫不绅士地一个人扬长而去。
沈亦则一个人走在街上,他想,如果他和阿茗有个孩子的话,一切就都能解决了吧。
母亲会开心,而父亲,如果他向父亲表明心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照顾他的幸福,就算再不情愿,也总不会说什么吧。
今天安盈说的话,今天阿茗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莫名恼怒。
他讨厌这种不能掌控的无力感。
他想,如果他和阿茗有个孩子的话,他伤害的就不仅仅是阿茗一个人。
长痛不如短痛,他身上的这个伤口,刚开始的时候啊,只是一道口子,却因为他的放任变得严重,感染,扩散,腐烂。
终于,到了截肢保命的这一天。
正如她这一辈子最讨厌欺骗,他这一辈子最讨厌威胁。
即使是被他自己威胁。
“小张,叫你查的查到了吗?”他打了一个电话。
“延平南路,好,知道了。”他挂了电话,便签便多了一串数字和地址。
他是医生,即使是自己生了病,手术刀也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延平南路126巷。
“妈,你去倒垃圾啦!”顾紫珊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上的《甄传》,并不想听吕仟淑的话乖乖地去倒垃圾。
“刚吃完就不动,是仗着有人要不爱护自己吗?”吕仟淑对着她吼,其实她并不是担心这个。
照目前的医学技术,已知的肾移植患者,最长存活的时间,是二十六年。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拖着,宁愿透析也不愿给小珊换肾的原因,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到了最后不得不开始为小珊找肾源的原因。
所幸,这个用诚斋生命换得的肾在小珊的身体里工作得很好,她们母女已然不宽裕,她总是告诉小珊,去医院诊疗的费用是来自亲戚的资助,其实所有的费用,大部分都来自于一个匿名的人。
他没有留下名字,可是吕仟淑知道这人是谁。
外人对移植的印象,还停留在不排异之后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有她这样的病人家属和他那样的医生,才懂术后的重重后续复诊治疗。
“好啦,”顾紫珊最受不了的就是妈妈的碎碎念:“我去还不行吗?”
下了楼,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开始立时开始打喷嚏。
“你得的是一辈子都没法痊愈的病,还不知道珍惜吗?”她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居然在责备他。
顾紫珊抬头,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沈亦则。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他脱了外套,准备搭在顾紫珊肩上,却被她嫌弃地丢在一旁。
“你少假惺惺!”
“我来见你,不是让你骂我的。”
“那你就给我滚!”顾紫珊情绪激动,又咳嗽了好几声。
沈亦则顾及顾紫珊动过大手术,只好举手投降:“小珊,我来,是想和你说说你姐姐。”
“叫她和你一起滚!”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顾紫珊不得不开始回忆起她刚刚手术完的日子:“沈亦则,我活下来了,你爸爸害得我们家生意败落,还特意告诉我你们结婚了,你很幸福是吗?可在我眼里,你们都一样无耻。”
“所以…”沈亦则却笑了:“你其实什么都清楚,清楚你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只是恨她和我结婚?”
顾紫珊转过身去,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儿,气不过便要上楼。
“小珊,”沈亦则拦住她:“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看在我是你姐夫的份上。”
因为沈亦则的那句话,顾紫珊没有再执意离开,两人出了延平南路,沈亦则提出去咖啡馆或是茶餐厅相谈,顾紫珊却不依。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里你我都熟。”顾紫珊执意道。
沈亦则点头,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正月的街道,偶有鞭炮声,地上是尚未化尽的残雪和飘零的落叶,被匆忙旅人的脚印覆盖,凄惨又冷清。
“你想你姐姐吗?”分辨出道路方向之后,沈亦则打破了沉默。
“不想。”
“你想见你姐姐吗?”
“不想。”
“你恨你姐姐吗?”
顾紫珊的双脚停住,剜了沈亦则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过十分钟,便到了仁普医院门口。
“从我四岁开始,这里几乎就是我第二个家,邀请贵客到家里来商讨事情,应该没什么不妥吧。”顾紫珊道:“是她叫你来的?”
“和她无关。”
顾紫珊耸耸肩:“既然和她无关,就和你更没什么关系了,你走吧,不送。”
“顾紫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可笑?”沈亦则并不迈步,对她撒谎道:“和你见面之前,我见过妈妈。”
“你有什么资格说‘妈妈’这两个字!”顾紫珊瞪他:“需要我提醒你沈家对我们家做了什么吗?”
“家破人亡是吗?”沈亦则并不看她,脸上没有丝毫愧怍:“顾紫珊,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走的吗?”
提起父亲,顾紫珊双眼猩红:“要不是因为爸爸为了生意上的事焦头烂额,也不会酒驾开夜车,更不会在高速路上…”
“在高速路上出车祸是吗?”沈亦则盯着她:“顾紫珊,你真以为事情就那么凑巧?”
“你爸爸出车祸的日子比你以为的日子早了三个月。”
三个月?顾紫珊喃喃重复,她在icu不偏不倚,恰巧待了三个月。
望见顾紫珊一脸惊愕的表情,沈亦则不急不慢,他不需要告诉顾紫珊全部的真相,他只需要告诉她需要知道的就已经足够了。
“顾紫珊,害得你家家破人亡的,到底是我,是你那蒙在鼓里的姐姐,还是…”
他刻意顿顿:“你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顾紫珊脑子嗡然作响,只是不断重复。
见顾紫珊情绪激动,沈亦则悄悄将编辑给谭以源的简讯按了‘发送’键,安抚道:“你的肾是你父亲的,给我好好活着。”
“小珊,”他将手放在她抽搐的肩头上,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太多次了:“不要恨你自己,更不要恨你姐姐。”
“你只是恨自己曾经真的以为她不愿给你肾,你只是恨自己就真的靠着她给的恨意支撑了这么久。”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顾紫珊会在得知一切之后,仍然不接受她的姐姐。可是,沈亦则懂。
因为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同样爱着一个女人,更是因为他们之间密不可分的另一种关系,顾紫珊是个吃药长大的病人,沈亦则则是个天赋异禀的外科医生,一个活在对生命的恐惧里,一个活在对生命的麻木中,在这样的白色巨塔下,他们比谁都清楚,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姐姐,她很无辜。”
“不,”顾紫珊大声反驳:“她怎么无辜了?我康复的时候,爸爸走的时候,她在哪里?”
那是她的姐姐,却偏偏在无数个重要的日子里疯狂缺席。
“如果我说,你姐姐之所以不出现,不是因为她恨这个家,而仅仅是因为,她不知道呢?”他优雅地从荷包里掏出纸巾,毫无介怀地为顾紫珊擦泪:“小珊,她不知道你活下来了。”
“你说什么?”顾紫珊抓着纸巾,抽泣声却戛然而止。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没告诉她。”沈亦则重复。
“所以,她才会和你结婚。”顾紫珊不笨,只需沈亦则稍一点拨,便迅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好卑鄙!”
“随你怎么说吧。”沈亦则苦笑:“你还想见你姐姐吗?”
“关你什么事!”同样的回答,包含的意味却已经完全不同。
“小珊,我还是你姐夫。”同样的回答,包含的意味也已经完全不同。
“至少是现在。”沈亦则接着说,他早已经发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谭以源,招呼他过来。
他还想要再说什么,顾紫珊却已经在谭以源怀里开始痛哭,于是只好从公文包里掏出便签写上了妻子的电话,他在想,他大概是个控制狂,此时此刻却在此地亲自埋了颗定时炸弹给自己。
转身准备离去时,沈亦则的衣角却被顾紫珊牵住:“她爱你吗?”
沈亦则微笑:“说这个干什么?”
顾紫珊搂紧了谭以源的手:“沈哥哥,你还是我姐夫。”
“我不想她找回我的同时,失去另一个她爱的人。”
那双桃花眼眨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后才转过身子。
“可是小珊,真相比较重要不是吗?”
“你很爱她吧。”顾紫珊又问。
他喉头梗咽,呐出两个字:“还好。”
“小珊,我是一个医生。”沈亦则缓缓而出:“可是我有时候居然会幻想,你要是不在这世界上,该有多好?”
“我很可怕吧。”他问。
顾紫珊摇头,不停摇头。
“你姐姐很想你,她做梦都想你在世上。”
“或许是上辈子欠了她吧。”沈亦则很少叹气,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我想实现她的愿望。”
好想把世界上好的都给你,当然,我觉得我也很好。
可还是,除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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