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寒假(1)(1 / 1)
祝长庚选择在摩天轮里又坐了一轮,看着女孩在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小,刚开始的时候他能看出,她貌似是在一直擦嘴巴,再后来,再也分辨不出她的动作,最后,退化为一个驼色的点。
然后拨通了程双双的电话。
“双双,你快告诉我,在最高点亲吻的情侣永远不会分开。”
“祝长庚你不要脸!”电话那头传来声声怒吼:“她恐高,根本不知道那什么狗屁传言,你明明对我承诺过,你强吻她你还是人吗?!”
“不是我,”男孩无辜地说,语气不自觉的庆幸:“双双,是阿茗。”
“我和阿茗,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最封建的迷信,是爱情。
在大多数院校开始放假的时候,f大医学院实验室,却依旧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
沈亦则坐在实验室里,听着导师对他的训诫,不住的点头。
他的实验课,真的不能再逃了。
可是,他的晕血症似乎越来越严重。
以前的他还可以想象这不过是西红柿酱,可是自从上次和导师去医院参访在急诊室撞见一场惨烈车祸之后,急诊室鲜血盈地的场景每晚在他脑中循环反复播放,再看到鲜血,他便抑制不住作呕的冲动。
他听着导师对他的谆谆教导,医学院和别的学院不一样,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师傅和弟子之间的薪火相传,他一直是导师最看重的弟子,上解剖的时候,导师常常指着沈亦则说他的右手天生就是为手术刀而生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为外科而生的人,这样一个心思缜密性格果决的人,居然会晕血。
他并没有什么慈悲心肠,当医生也并不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他所为的,无非是子承父业,为父亲今后的事业扫清障碍,为自己以后的人生铺平道路。念医学院很辛苦,做医生也很辛苦,他便要做最辛苦的,他便要做最好的。
或许以后,他会在s市最好的人民医院打拼,或许以后,他也会选择出国到研究室深造研究,他的前途光明,晕血这种小事,却似乎成了横亘在他眼前最大的麻烦。
导师总是在夸奖他,用这么严肃的口气和他说话,还是头一次。
沈亦则有些心烦意乱,打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顾予茗正站在那里,笑眯眯地望着他:“刚才老师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男孩死要面子活受罪,嘭地一声关了门,不理她便向外走。
“原来孟阿姨说的话是真的啊!”顾予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喂沈亦则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会怕血真的好好笑哦。”
沈亦则站定,横了顾予茗一眼:“要你管。”
见他认真,顾予茗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上前安慰:“不过你不都说下学期还是理论课比较多吗?不然我弄些西红柿酱给你。”
沈亦则戳她的脑门:“我看你是脑残偶像剧看太多!”
“我在关心你!”顾予茗拦住他,下学期是理论课,可是总会熬到他毕业,听刚才阿则老师的口气那么不善,那下下学期呢?那以后呢?
沈亦则盯着顾予茗乌溜溜左右乱动的凤眼,恶狠狠道:“顾予茗,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出血,你就死定了!”
被看出心事的顾予茗难堪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说不定真的有用呢!”
“你敢?!”男生浑厚的嗓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这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她故作镇定,虽然她其实是想用些仿真血代替的,可是阿则这么聪明玲珑的人,她肯定会被一眼看穿。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是你常说的嘛!”沈亦则连忙接言,希望这丫头千万别再动这些歪心思了。
他无法想象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顾予茗却没有再看他,盯着自己的手背:“可阿则是要当医生的人啊……”
沈亦则直起了身,阴沉着一张脸,手扒在西学院冰冷的栏杆上,看着蹲在地上认真思考着的女孩,怒吼着出了声:“没用。”
“什么没用?”顾予茗回过神来,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你的血没用。”沈亦则气急,愤怒掩盖了理智。
顾予茗的凤眼瞬间凝滞:“为什么……没用?”
沈亦则暗握了拳头,他要她像现在这样愣住,要她被他欺骗、要她被他伤害。要她难过、要她哭、要她像他一样——痛苦。
“因为你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就连医学院都终于开始放寒假的时候,有一个地方,仍然被无穷无尽的试卷包围。
晚上十点,谭以源终于解出最后一题,他本就不是像祝学长那样可以脑力体力兼得的人,或许他的曲棍球已经可以赢过上了信息系整日坐在电脑前的学长,可是面对三角函数立体几何这些题目,他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而高一时候心中那个病娇的女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没有常常去看他,除了在她在手术室的时候,也只是在得知她安然无恙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市的年味一天比一天浓,谭以源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准备向公交站走去。
前几天他刚和予茗姐通过电话,可是谭以源并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和顾予茗尚有联系的人。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他照例会看看社团活动的版块,那是付出两年青春汗水和热情的地方,在最佳投手的那一栏,他总是和祝学长一起出现。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在仁普医院的那站,下了车。
病房静悄悄的,医院,总是一个令人伤感的地方。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祝长庚。
“学长。”谭以源礼貌地打着招呼,他一向嘴笨,想撒谎却又觉得编出有嫁人住院这种谎话真是不孝。
好在祝长庚并不在意,见到他也没有惊讶。
他还是那样,不声不响,不善表露。
“小珊还醒着,我们陪她说说话吧。”
顾紫珊见到谭以源的时候,也有些尴尬,只好佯装熟稔,说好久不见了你在哪里高就之类的玩笑话。
“我在复读。”谭以源说。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顾紫珊望了阿庚哥哥一眼,只好尴尬地应承:“那等我好了,说不定还可以一起毕业对不对。”
见谭以源不说话,顾紫珊只好叉腰:“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
“我说,等我病好了,要和你一起去上学!”她只能编出这个谎话来哄他。
“那我等你。”谭以源点点头,即使生了病,即使卧病在床,即使不知道生命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原来印象中的顾紫珊还是和以前一样——元气幸福。
“对了,”于是心情由阴转晴:“元旦的时候,予茗姐……”
祝长庚连忙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以源志愿是什么?”
以源大条,并不知道那个人都是他和小珊心中的禁忌。
顾紫珊脸上不出所料地充满鄙夷,她知道谭以源成绩算不得太好,出口讽刺道:“做医生吧,治好我的病。”
谭以源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她话里的嘲讽,只说,他想要做警察。
我医不好你的病,也不能像祝学长那样保护你,那我想要保护好别人,就假装,我也能保护你。
就当是,我为你求得的福报。
再也不走樱花大道,再也不走凌波门,再也不在信息学部旁边的枫园餐厅吃饭……这是顾予茗为自己立下的规矩。
再也不会去秀春路,也再也不会坐摩天轮。
建筑系的生活枯燥又充实,时光的齿轮一点点地走着,转眼间,她已经升上高年级。
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可没有忘记。
六月的时候,她在学校的设计院帮大五学姐打下手,孟柏一向游手好闲,放春假的时候已经回来一次,七月份的时候,又悄悄地飞了回来,说是回s市帮母亲处理家中的生意,整个暑假都会待在国内。
六月六道木终于开花的这天。
顾予茗站在一栋别墅门口,踌躇又忐忑地按了电铃。
虽然冬天那次沈亦则那样跟她讲话让她非常伤心,可是一想到阿则一向温柔霸道,之所以发这么大火,恐怕也只是因为担心她,一想及此,顾予茗便也呵呵地释怀了——她当然知道,沈哥哥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人是谁。
既然她自己都愿意为阿则抛头颅洒热血什么的,身为他心底最重要的人的孟柏,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吧。
其实顾予茗也是不想无缘无故让自己受上这样一门血光之灾的,孟柏细皮嫩肉的,恐怕更是连杀鸡都不敢看,更别说让他自己流血了。
好在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叫仿真血,这样以来,若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去找沈亦则,然后孟柏再配合地‘倒在血泊之中’,增进他们感情的同时,又治好的阿则的晕血症,岂不是一箭双雕。
这个计策太过完美,折服于自己智商的顾予茗差点要哈哈哈笑出声来,正在这时,别墅的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女子,大概是孟柏家的家政阿姨:“小姐,请问你找谁?”
“我找孟柏。我是他的朋友。”顾予茗连忙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抱歉,我们家少爷不在。”阿姨听此,脸上露出半分难色。
“怎么会…他的跑车明明就还停在外面。”顾予茗小声嘀咕,复又抬起头:“阿姨,我真的是他很亲近的朋友!”
好吧,虽然她其实也没见过孟柏几眼,可是她作为他男朋友的花瓶女友,怎么着这个面子也要给吧。
见阿姨犹豫,顾予茗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说自己可以等他回来,就走进了客厅。
不过一会儿,家政阿姨便和顾予茗聊开了,到了饭点,只好依依不舍走进厨房,让顾予茗留在这里吃饭。
于是客厅只剩下了顾予茗一人,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时值暑假,电视里又开始回放着《还珠格格》。
顾予茗起了身,佯装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