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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出那个房门的,只记得自己的脑子里是一片混乱,什么都不愿再想,什么都不愿再听了。
她像丢失了魂魄一般机械的回了房,木然地解开自己的衣裳,颤抖的手轻抚上右肩上那一块血红色的蝴蝶斑纹,脑海里反复不断地浮现着白湛晴的话语,那些如同轰雷般的字句压得她几近窒息……
其实,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
爸爸说,我亲姐姐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家人失散了……
爸爸说,我亲姐姐是在她满月的时候被人错抱了,而那个人留下了姐姐……
爸爸很疼姐姐的,他说他已经对不起我亲姐姐了,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我亲姐其实是爸爸和大娘的女儿……
爸爸说,我的亲姐姐的右肩有一块胎记,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红色的蝴蝶……
爸爸说……
星海失神地坐着,她已记不清白湛晴在半迷糊的状况中到底说了几个“爸爸说”了,那些话仿佛是刻意说给她听的,“失散”、“满月”、“错抱”、“胎记”、“红色的蝴蝶”……这些字眼在她恍惚的神经中闪过,化作了一把把无形的利剑穿透了她的心脏,她痛得无法呼吸。
会是她吗?白湛清所说的姐姐会是她吗?难道她就是当年被抱错的那个孩子吗?
不,这不是真的!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也或许,这是白湛清随口胡诌呢。总之,不会是她,是了,一定不可以是她的,她有她自己的爸爸妈妈,弟弟姐姐,如果她是别人的女儿,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又怎会抑制闭口不提呢?
就在她想极力说服自己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晃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的生命里出现了什么让你困惑迷茫的事,你再打开闸子,那里面或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答案?什么答案,真的会有答案吗?她现在好累,好茫然啊……
等不及天亮,星海已匆匆地开车出了门,车子像迸发了的子弹般奔驰在昏暗的公路之上…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里是多么的紧张,她那紧推方向盘的双手已经渗透了汗水,她知道自己这一趟回去时意味了什么,她是要把她所有的后路都一一斩断啊,只是……她只是想知道答案,直到如今,她仍然怀抱一丝希望,她仍然相信,老天是不会把她逼回绝路的……
在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她找到了爸爸留给她的闸子,布满灰尘的木闸子。她的双手捧着它,颤抖着,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紧张,还是胆怯,抑或是希冀,她知晓的,是自己的这颗心几乎要静止了。
她轻颤着打开了木闸,赫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叠已经发黄了的资料……
她木然地读完了那一页页的发黄的资料和报告,已经不清楚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了,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庞,才知道,那张脸已经僵硬到麻木,没有感觉了。她忽然注意到,闸子的底部,平躺着一封尚未开封的信件,她面无表情得拾起信件,撕开信封,去看信里的内容。
星海:
这是爸爸第一次以信件的方式与你沟通。只是,这件事爸爸实在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当面跟你说,所以……只好这样了。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真正的女儿,因为,我的亲生女儿的脖颈处,有一颗黑色的星星胎记,而你没有。当时我把你领回时没有说破这一点,是不想让大姐难堪,也不想让你的心灵受到创伤。
自把你接回家的那一年开始,我便着手调查你的身世,还有我真正的女儿的去向,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在三年之后终于查出了眉目,才知道,原来你的亲生父亲竟是当今商业界有名的“悠云集团”的董事长白青。
我一直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个事实告诉你,本来我想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我知道,星海你一直是个内心极其敏感的的孩子,如果让你知道,你心里一定会受到伤害,但是……我私心里又希望我的亲生女儿能陪伴在我的身边,我老了,只想亲眼见到我女儿,享受那齐家团圆的天伦之乐,所以,尽管知道我这么做会令你受伤,也只请你原谅我这个“爸爸”了。
星海,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尽管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早已经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了,这么多年来,我也是真心疼你的。现在,你已经18岁,是个大人了,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你真相,就是希望你能够少一些痛苦和伤害。
过不了多久,我会去找白青白董事长(也就是你亲生父亲)商谈,我要把我的女儿接回来,至于你,你有权利选择去或留,如果你想留下,我当然高兴,我仍然会当你是亲女儿一样,如果你要走,我也不会挽留……
星海,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请原谅爸爸的自私……
于万山
“骗子……”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而在下一秒,她的泪就像断了线的莹珠般殒落。她像是发了疯一般撕碎了这封信,将所有的旧黄资料,抛撒得满地都是,就连那个木闸子也被她重重的摔在墙上,又落到了地面,她的喉间发出了有生以来最疯狂,最凄厉的哭喊:“骗子!骗子!全都是骗子————!”
她回去了,开着车,抱着那个已经掉的残破不堪的木闸还有那一叠被搅得杂乱无章的旧黄的纸,回到了有大家的家。
就在她推开房门走进屋里的那一刻,围坐在客厅的所有人都“嘭”的一声站起来,他们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她,像是生怕她再一次飞走了一般。
“二姐!”世杰第一个迎过来,挽住星海的手臂,脸上呈现出尚未褪去担忧的苍白,惊魂未定地说:“你去哪儿了啊,你知道刚才我们可担心死了!”
星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安慰为她担忧着急的大家,反而是漠然地将自己的手臂从世杰的臂腕里抽出,兀自向前走去,她的眼神空洞而涣散,像极了一个没有魂魄的木偶。
“二姐……”世杰不敢相信的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星海……”所有人也都惊讶地望着这一幕,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形。
“星海!”就当星海要与所有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天寒伸手拉住了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担心地问:“星海,你怎么了?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他没有忽略,星海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又脏又乱。
星海依旧没有吭声,只有默默地望着天寒和客厅里的所有人,深色茫然,忽然,她的嘴角俽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将自己怀里的木闸塞进天寒的手中,然后退后几步,又冲大家咧嘴一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星海……”天寒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木闸,不明白星海究竟有何用意。
世杰慢慢地靠过来,扯着天寒的衣角,茫然地问:“表哥,二姐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天寒摇头,“今天的星海好怪……”
“二姐给你这个破木闸子做什么,里面有什么?”世杰指着木闸问。
“不知道……打开来看看吧!”天寒将木闸捧到桌子上,小心地打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星海她……她怎么受得了?”看完了木闸里所有的资料后,向来温文尔雅的天寒在这一刻也慌了手脚,脸色也因震撼而苍白。
“我们要怎么办?”星语的声音发着颤,不知所措。
“二姐,二姐要怎么办,万一她……不行,我要去看二姐!”世杰冲动的站起来,往星海的卧室奔去。
“我也去!”星语也尾随世杰而去。
天寒仍呆呆的坐着,嘴里喃喃:“星海啊星海,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上你,上天要折磨你到什么地步啊!”
星海直挺挺地坐在书桌前,望着眼前镜子中美丽而憔悴的自己,吃吃地笑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落得这样狼狈不堪的地步,原来……原来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被命运所遗弃的玩偶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亲人,什么朋友,什么快乐,什么幸福,都是假的!可笑啊,她还一厢情愿地告诉自己要小心守护这一切,却从不曾想过,她自己什么都不是,怪不得,她这一生,走得这样坎坷……她现在终于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哀莫大于心死!
她乏了,倦怠了,不愿再这样像一个游魂般在这一片迷雾浮沉的世杰中游荡了,反正,到头来,她什么都抓不住的……她真的想休息了。瞟了眼桌上那一份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公文件,她的唇畔淡淡的笑开,浑然未觉自己的门外正传来又急又快的敲门声。
“二姐,二姐,开门哪,你在里面做什么?”世杰用力的敲着门,心里又急又怕。
“星海,快开门好吗,求你了星海!”星语也害怕得喊着。
久久得不到星海的回应。世杰愈加的不知所措,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扯着星语的手臂,颤抖着说:“大姐,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我们……撞门!”紧张之余,星语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好……我们撞门!”他跑到客厅,拉起沉思中的天寒,急切地说:“表哥,帮我们把二姐的房间撞开好不好,我要看看二姐,我真的好怕二姐她会出事啊!”
“星海……”天寒顿时回过神,跟着世杰来到星海房前。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开始撞门时,门却开了,星海开了门,也没有说话,又缓缓地走回书桌前的位置上。
“星海……”天寒担忧的看着她,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二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世杰一个箭步跨上前,蹲到星海的跟前,抓着她的双臂问。
星海迷离地望着世杰,轻摇了摇头,将桌上的那一份公文件递到他的手中,嘴角扯开一抹绝美的笑容。
“这是……‘于氏企业财产股份继承权转让协议’……啊,二姐你——”世杰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向星海。
星海慢慢伸出手,拥有了世杰,在他耳畔轻轻地说:“小杰,小杰啊,我这一生从来不曾图过什么,我以为我以为我至少可以守护一份真正的快乐,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会得来这样一个下场,我已经……很累很累了……”她的头靠在了世杰的肩上,再没有了声息。
“二姐,二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世杰推了推星海,见她没有半点动静,他顿时恐慌极了。
“别担心,世杰,星海她只是睡着了,不会有事的。”天寒上前来看了一下星海的状况,便安慰世杰道。
“真的吗?”世杰问。
“嗯,真的。”天寒点头,拍了拍世杰的肩头,说:“来,我们一起把星海扶到床上去吧!”
“嗯!”
……
在冗长的梦境中,星海感觉自己仿佛在无意识间飘荡着来到了久别的蓝湖。蓝湖边界,只她一人,静静地站着。蓝湖的景致,蓝湖的轻风,再也不能激起她心中的波澜,她只想在这朦胧的意境中寻觅一分宁静,让她的身心,永远的沉睡……
“你来了。”温柔恬淡的声音伴随着悠扬清雅的琴声自她的背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的人是她曾见过的雪衣姑娘。
“你很累,是不是?”那个声音仍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轻灵飘逸。
“是。”她轻轻地回答,依然没有回头。
琴声在这一刻似乎轻颤了一下,雪衣姑娘温柔的声音也刹时间掺入了一丝颤动,现的哀惋而黯然:“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这一回,星海回过头,清楚地看到雪衣姑娘的面貌,雪衣姑娘……那么美,那么灵秀,仿佛是传说中卧居瑶池的仙子,只有眼神中那一抹淡淡的哀愁显露了历经人生的沧桑。她静静地望着抚琴的雪衣姑娘,直至一曲终了,才淡然的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母亲。”雪衣姑娘的话语细如轻风。
“嗯。”星海没有吃惊,也没有诧异,只有眼中闪过里一抹复杂的情感,“怪不得……你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是不是?”
星海的平静反而让雪衣姑娘吃了一惊,沉默了许久,她才终于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一生不会平静。”
“……”
“你这一生不会平静,因为,你是我的女儿。”雪衣姑娘哀伤的直视着星海,说,“我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我只属于这里,只属于这一片蓝湖,而我,却爱上了他们那个世界的一个男子,还嫁给了他,为他生下了女儿,我知道,一旦我选择了这条路,我注定会受到惩罚,我们的生活不可能会顺畅,但我仍是这么做了,我以为,只要我坚守我和他的爱,就一定可以躲过所有的劫难,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百万的投资,而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租”给别人,让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去当了人家的实验研究工具,是吗?”星海淡淡的开口,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脸上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竟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我离开她以后,便开始寻找你的踪迹,等到我终于找到你,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的命运已是注定,我帮不了你……”雪衣姑娘垂下头,晶莹的泪珠缓缓滴落。
星海无言地望着雪衣姑娘,最后跨步上前,拭去那盈盈的泪花,说:“其实也没什么,这个社会是现实的,他当时落魄,为了谋一条生机,牺牲这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她淡漠的声音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地颤动。
雪衣姑娘怔住了,低低地问:“你不恨他,不恨我吗?”
星海摇头,淡到:“为什么要恨?在我的心里,你和你口中的‘他’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从不曾对你们寄予过什么期望,又为什么要恨你们呢?”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很轻很轻地说:“况且,一个人的心若死了,又怎么会有恨呢?”
“你……”
“你带我走吧,我已经很累了,累的再也走不动了,我现在只想休息,只想好好地休息……”
“星海……你……愿意跟我走?”雪衣姑娘凄然的美眸中闪着泪花。
“带我走吧,去哪儿都好,我不想再回去了,再也不想了……”
“你不后悔吗?那儿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
“后悔……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事了,他们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我存在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他们不会再需要我了。”她摇着头,故意忽略那异常心痛得的感觉。
“星海……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