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2]天意如此（1 / 1）
到了他家之后，开门进去，转了一圈，没人在。
还没回来吗？
他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桌上的书都是他喜欢的漫画。
柜子里都是袋装拉面。
两年前买来的二手电视机已经很久没人开过了，落上了灰尘。
高南舜。
这个名字读出来竟然如此揪心。
安静的房间里，她观察着几年来十分熟悉的摆设。这个铁盒子……哈，他的零钱还是喜欢放在这里，每天早上上学前带一些在身上。
……？
这是什么？
领钱盒下面，放着一摞纸质的东西。
她皱着眉，拿起来。
复习资料，重点题型，笔记本，考试范围。
景世真的手有些颤抖。
她回忆起了两年前，她给高南舜补习的事情。那时候他多不听话，总是在讲题的时候睡着或者走神，她对他最凶的时候也就是那段日子了。
为了让他通过鉴定考试，又没钱请家教，只能她这种程度的来给他补……
她伸出手，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资料上清秀的字体。
那不是高南舜的字。
他写字没这么小，也没这么整齐。
这明显，是个女生的字。
景世真的心跳有些快，昏暗中差点没站稳。鼓起勇气，她缓缓打开了笔记本第一页。
上面写着的名字灼伤了她的眼睛。
宋夏晶。
眼泪夺眶而出。
一滴落在了纸上，她慌忙抹去，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高南舜走进来，开灯之后看到她在，停住了。
两人已经很多天没说过话了，短信他也没回过。
景世真忽然出现在他的家里，还没和他打招呼，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景世真看着他，眼睛有些红，微笑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高南舜顿了顿：“啊，有点事，耽误了。”他没注意到她的眼睛，往里走，“吃饭了吗？”
景世真的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也在埋怨高南舜居然看不出来，把资料重新放回去，答非所问：“南舜啊，该期中考试了吧？”
“嗯，明天。”
景世真努力扬起一丝笑：“那，你复习的怎么样？”
高南舜有些奇怪：“每次都那样。”
她从来不问自己的成绩的，自己年纪倒十的成绩从来都是心照不宣。
每次都这样……
景世真觉得心揪得生疼，就要忍不住哭出来。
她轻轻说：“真好，南舜，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已经有人能替代我了。现在，我能放心地走了。”
真好。
她离开高南舜家，一出门就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
高南舜看着关上的门，有些莫名其妙。景世真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跑过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她要走了。
真是气得要死。
他赌气把书包丢到一边，想煮拉面吃，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白水，他举着手里的拉面袋走神。
……
刚刚景世真，似乎情绪有点不对。
声音好像哑了许多，眼睛也有些红……为什么那么急着走？
忽然，仿佛决定了什么，他关上火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外面天黑得很，他跑到了街口，喘着气左顾右盼。
“呀！景世真！呀！”他忽然大喊起来，声音仿佛撕裂一般，和平常的安静寡言大相径庭。
安静的巷子里无人回应。
“景世真！你还在不在！出来！”
在黑暗中一个人徘徊了许久，他拿出手机找出景世真的电话，想拨出去，又在最后停了下来。
转身，回家。
只能说，景世真在极度伤心之下，运气很好。遇到一个打车来这里的人，她刚好上了那辆的士。
一进去触及到温暖，她的泪就决堤了。
司机被她吓坏了以为她是找事的，说了半天就差报警了，才听到她说了一个地名。
这大晚上的，从这个偏僻的地方，去京畿道？
直到车开到地点，那一排排的奢华房子才让司机松了口气。
不是个找事的啊。
景世真到李秋在家的时候早就已经哭得差不多了，付了钱之后她在门外调整了半天的情绪，才输入密码进去。
李秋在正拖着一身肥肉在桌球台上打球。
一见她，意外：“你怎么回来了？明天不是周末吧？”
“明天是期中考试。”景世真淡淡回应，“懒得考，我就回来了。”
李秋在把杆放到一边，走过来：“我就说你没事胡闹，好好的非要跑去那个破高中上二年级，还不承认是为了海啸。”
他到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自顾自地喝起来。
听到他提高南舜，景世真心情更加烦躁，转身上楼：“我累了先去睡了，秋在哥你帮我给我班主任发个短信请几天假。”
其实，她一天都不想再去了。
李秋在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
一连在京畿道住了好几天，景世真才被李秋在轰回了首尔。
他说，有什么问题就去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这个胖大叔，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逃避？或许她早该逃了。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都是自己作的，如果当初没有和高南舜走那么近，没有那么多羁绊，他退学就退学和她没什么关系，这几年井水不犯河水，哪还有如今的事。
早就舒舒服服在家大吃大喝等明年春季入学了。
……
在家无聊，拿出手机看到自己班的群聊消息提示了好几百。
随便点开翻了几眼，他们居然在抱怨期中考试有一科要重考。
景世真：为什么要重考啊？
同学A：你不知道吗？
同学B：对，你这些天都没来上学哦。文学的试题在考前泄露了，老师收卷后发现试卷少了一张，所以都要重考。阿西，真是要疯了。
同学C：就是啊，那么痛苦还要重新复习一次……哎听说是隔壁2班的人偷的呢，好像还是他们班会长。
……
景世真本懒散的表情忽然一惊。
景世真：会长……是高南舜？
同学C：传说是他，不过好像又澄清了……哎反正我也不知道。
同学D：高南舜啊，我去年和他同班，学习差的要死，说不定就为了提高成绩呗，毕竟年级后十名太丢人了嘛……这件事我看是真的。
景世真坐不住了。
偷考卷？！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上学不行吗？他那种不在乎成绩的人怎么会去偷考卷？别告诉她这件事也和朴兴秀有关！
景世真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偷考卷这种事情可很严重的，弄不好就是强制转学。尤其像他现在这种性格，就算是被冤枉可能也不会为自己解释很多……阿西，真是不让人省心！
几天的气都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迅速起身穿好校服，出门去学校。
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重新考完放学了。
景世真飞速冲上楼，想去找高南舜问清楚情况。到底是不是他。
生气怎样，冷战又怎样，总不能就让他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委屈。
在楼梯拐角的时候，她听到了女生的尖叫。
慌乱地：“夏晶啊，夏晶，没事吗？夏晶，醒醒啊！老师，老师，快点啊！”
然后，就是一阵骚动，脚步声，议论声。
景世真上楼，看到的就是围着的一大群人。
“老师，快背她走啊，老师！”扒开人群，看到李江珠手忙脚乱，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在地上摇着一个散发女生。
景世真一顿。
那是……宋夏晶？
她再抬头，在二班班主任姜世灿震惊僵硬的身影后，看到了高南舜。
那个男生拿着拖把，本来是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脸色迅速就变了，扔掉拖把就跑了过来，中途还推了姜世灿一把。
他二话没说就蹲了下来，背起了地上昏迷的宋夏晶。
“让开！”
高南舜那一声大吼把景世真唤回了现实。
她看着那个高大的男生背着宋夏晶，快速消失在视线里。
身边的人陆续散了，有的人跟着高南舜的脚步一起去了医务室。
……
景世真站在原地，笑了一声。
仰着头，眼睛干干的，不想哭。
已经不意外了。
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她阑尾炎。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忍着痛睡到半夜疼醒了，在床上打着滚死去活来。
那个时候，她第一个想起的不是李秋在，是高南舜。
然后她就给他打电话了。
凌晨两点，高南舜接到电话立刻就开着摩托过来了她家。一进门就抱起了浑身是汗的她，给她罩上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到医院的时候，他也是用刚刚那种撕裂的大吼，叫医生和护士。
她在他怀里，疼得已经失去意识，却能够听到他这几声大吼。
……
事后想起来，她又嘲笑了他一番，不知道世界上有个东西叫救护车吗？
他尴尬得很，情急之下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
现在，他同样为了别的女生着急，背着她离开了，在她的面前。
景世真甚至不知道，刚刚高南舜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或许是她站得太角落了吧……一定是这样。
她，转身，一步一顿，离开了学校。
这下子，仿佛是真的彻底放松了。按照一句老话说，有一种被判了死刑的解脱。
她不再去学校，删除了高南舜的号码和曾经发过的所有短信。
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了，她这么告诉自己。
而高南舜那边，一如既往的，发呆与睡觉。只是原来的发呆是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和无聊。而现在的，是因为让他茫然无措的朴兴秀和景世真。
在学校日日和朴兴秀见面，却觉得隔得很远。
景世真已经很久不和他联系，本来他以为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和解，毕竟没有几个月她就要离开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冷战上。
可是，她这次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肯低头。
明明是她抛弃了他，现在还生气生得那么厉害，怎么，等着他道歉吗？
体育课上，朴兴秀看着他，忽然就讽刺地说了一句话：“高南舜，你看着真像个死人。”
高南舜叹了口气，没理他。
“怎么，吴正浩让你去偷试卷的时候你不是精神得很吗？”朴兴秀笑，“真可怜啊，你。”
高南舜看向他：“是啊，我在拼命对你好，你却总是不领情。”
朴兴秀白了他一眼：“谁在和你说那个，那是你活该。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身边还剩了谁？”
眼前的男生又垂下眼。
“我你是不要想了，我们不可能再成为朋友。那你还有谁？景世真吗？好像你也不要她了。”
“谁不要她了？”高南舜抬眼，“是她非要出国的。”
朴兴秀并不吃这套，也懒得和他继续说，临走之前又回头留下最后一句：“高南舜，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景世真走了，你身边还能剩下什么。”
高南舜想了很久，起身一个人离开了操场。
他来到二年级三班门前，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景世真。虽然不善言辞，但他还是揪住了一个同学，问过之后才知道，景世真很多天没来上过学了。
他还在想，是不是景世真最近在躲着他，要不然为什么都没见过她。
原来是这样。
他回到教室，忍不住拿出手机，第一次服软，给景世真发了短信。
To景世真：最近都没来上课吗？
没有回复。
如同前些天他对景世真那样。
他叹了口气，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不知道未来的几天，他面临的，会是一生中另一个最难过的选择。
*
景世真虽然删掉了高南舜的号码，但几年来和他联系密切，倒着都能背出来。一看到是他的短信先是惊讶，然后又是冷淡，删除。
这家伙，搞什么鬼，好好地上你的学，交你的朋友，等什么时候朴兴秀不再傲娇了，你们再和好，一切回到四年前的起点，皆大欢喜。
她已经陆续在收拾首尔这里的自己的东西，想着什么时候就搬回京畿道。虽然李秋在身份不干净，但混黑的人起码也是靠山。现在自己在首尔是真真正正的孤单一人了，自己住着，总感觉那么害怕。
几天后的晚上，景世真看了一眼表，九点了。
明天先去学校退学，然后就打电话让李秋在派人来接自己。
回首打量着这间屋子，来了首尔三年，最后离开什么都没能带走。
最后一个晚上了，那我……
正在恍惚中，忽然她听到门铃声。
下意识地走到门边开门，完全是不经大脑的举动。
门推开，她看到了眼前的人，愣住了。
多日未见的高大的男生穿着校服，在楼道的灯光下看着格外挺拔，他尽可能地扬起大大的微笑，和她打招呼：“嗨。”
景世真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点点头侧开半个身子：“……哦，先进来吧。”
高南舜很久没来过了。
走进来之后看了看周围，似乎……零碎的小东西都不见了，空荡荡的。
他看着背对着他的景世真，两人许久没有说过话了，都显得有些陌生，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书包呢？”景世真低着声音，率先开了口，却只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高南舜抿了抿嘴唇：“在家呢。”
先回了家，再来了她这里，居然还没有换掉校服。这么突然，还在她决定离开首尔的前夜，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