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9]故友归来（1 / 1）
到家已经很晚了，景世真把自己丢到床上蒙头大睡，什么也不想。
第二天一早发现一条陌生号码来的信息。
简单的几个字“高南舜现在在哪上学”，问句，却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景世真刚起床迷糊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猛地坐了起来。
会问她这种问题的人……
会问她这种问题的人……
不是洪雅美，不是韩英浩，不是以前的所有同学。
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朴兴秀。
果断把电话拨了过去，结果接通的是一个女人。景世真愣了愣，“朴兴秀”还没喊出来，立刻换了语气。
没想到，是朴兴秀的姐姐。
可是这位姐姐仿佛脾气不太好，任景世真怎么说，就是不把朴兴秀的手机号给她。
仿佛直觉她会给朴兴秀带来麻烦一样。
挂了电话之后，景世真很低落。看了眼时间，上学去也迟到了，干脆不去了。反正去也没什么意义……是啊，自己已经要出国上大学了呢。
在床上躺了一会，她又摸出手机。
没有高南舜的消息。
又翻到朴兴秀发来的那条短信。
他应该是偷偷拿姐姐的手机发的。难道，他想通了，准备和高南舜和好了？
在这个关头……景世真抿了抿嘴唇，如果朴兴秀可以回到高南舜身边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这是好事吧。
对，朴兴秀比她重要多了。
想到这，她果断把信息回了过去，无头无尾：胜利高中。
在家里宅了一天，到了晚上，依旧没有高南舜的消息。不知道这家伙在学校过的怎么样……也对，他有那么多好朋友，随便聊聊别的就把昨天的糟心事忘了。现在，应该没良心地哈哈笑着呢吧。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气了，起床穿衣服。
凭什么她一个人在这内疚得要死，他却在那边众人环绕享受人生？
拿上钥匙钱包就出门，打了车一路到高南舜家。
翻出钥匙开门，看到高南舜的第一眼她就瘪了，不再生气了。
那家伙蜷在床上，校服都没脱，可怜得和被欺负的孩子一样。仿佛眯瞪着睡着了，听到开门声才缓缓睁开眼。
景世真一步步走近，看着他一点点清醒。
快要走到床前的时候，他叹气起身，不知道牵扯到了哪，忽然扶着腰吸了一口凉气。
景世真脸色一变，一步迈过去，把他重新推到，一把就把校服下摆掀了上去。
“呀——”高南舜还没来得及制止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景世真看着那一大片青紫发呆。
她深处指尖碰了碰，他的皮肤非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她声音有些颤：“怎么弄的？”
高南舜闭了闭眼，想拨开她的手却发现她力气很大：“没什么……”
景世真狠狠瞪着他，看的他别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是你同学打的吧？”
高南舜抿了抿嘴唇，没说话，默认了。
她在脑海里想了想有数的几个她认识的他同学，低了头：“是那天那个吗？画着眼线，在公交车上逼你让座的那个。”
再次默认，他拂开了她的手：“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比起他过去受的伤，的确不算什么。
可是，他现在不应该是过着一个正常学生的人生吗？
“南舜，你可以还手的。”景世真笑了笑，眼睛有些发热，“我说过，惹事和自卫是两码事，我没要你受欺负。”
高南舜坐直了身体，看着她叹道：“所以呢？像你以前对洪雅美一样，不主动招惹她，她招惹你的时候狠狠回击，然后结果呢？暴力委员会还是开了，李秋在有说过你这叫不惹事吗？”
对啊，李秋在说过，她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有些东西，根本就是矛盾的。
“南舜。”忽然，景世真开口，笑得有些勉强，混杂着复杂的情绪，“我逼你答应我不再打架，是不是错了？”
张扬嚣张，才是高南舜这个人。
“也不全是为了你，因为我也想改变了。”高南舜摸了摸她的头，“这个时候恰好你出现了。”
“现在呢，班里有需要帮助的人我就会帮一把；对我好的、值得尊敬的老师就算我不能完全听从，也绝不会反抗；谁找我做什么我大都会说‘好’。虽然确实没有以前那么痛快，但也算是舒服。”高南舜笑了笑，“这样，也算是做到和你的约定了吧。”
只是……她要离开了。
两人又开始沉默。
许久，景世真才故意挑起气氛：“算了，这些你自己把握吧，你又不是小孩子，我就不管了。还是先上药吧。”
转身去抽屉里找药。
他多年不打架，家里的药都快过期了，好不容易翻出来点能用的。
高南舜坐在床上，呆萌地微噘着嘴。
景世真走过来之后顿了顿。
刚才看他伤口是因为着急，可毕竟伤在腰上，掀他衣服这种事……
高南舜啊了一声，伸手：“那个，还、还是给我，我自己来吧……”
景世真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药膏扔给了他，看了看别处：“你应该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我煮的拉面别嫌弃。”
然后就一溜烟钻了出去。
锅里的面咕嘟咕嘟开着，冒着白汽。景世真看着面发呆。
高南舜打开门从屋里走出来的声音，景世真才回过神关火，戴着手套把锅端上桌。
二人之间的冰还没完全消逝，只是因为高南舜受伤的事情暂且搁置。
高南舜拿了碗筷泡菜，沉默地吃着。
景世真没有胃口，只是一直注视着眼前这个吃得很认真、完全不抬头看她的男生。
“南舜啊，今天……我收到了一条信息。”
男生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是朴兴秀用他姐姐的手机发的。”
男生的筷子停了，抬头看她。
景世真叹道：“他问我你的学校，我打过去问他要手机号，他姐姐接的电话，怎么也不告诉我。”
高南舜动作缓慢地咽下了口中的拉面，然后迟钝地点点头，又重新拿起筷子，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如果这会配上悲伤凄凉的背景音乐，景世真一定会看哭。
高南舜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寂寥。曾经的朋友死也不原谅，大有至死不相见之意；现在的朋友和他越走越远，即将远行。
景世真吸了口气，努力笑出来：“我把你的学校告诉他了，既然他问了，肯定就会来见你的。”
高南舜什么也没说。
扫干净最后一根拉面，他站起身，到洗碗池边洗碗。
哎哟，这家伙，一副受气的样子，好心疼T.T
“呀，今天晚上收留我吗？”景世真笑嘻嘻。
“随便，不想回家就住。”高南舜头也不回。
“Mo……外面天太黑了，懒得回去了。”景世真垂下眼，好想在离开之前多陪陪这个小朋友呢，“呀，你爸爸今天不会回来吧？”
高南舜擦了擦手，叹了口气：“不会，昨天晚上我刚从警察局把他接回来，今天清醒了又出去了，短时间内不要想着他会回来。”
昨天晚上，从初中回家之后，他又出家门去接了他爸爸吗？
临睡之前，高南舜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学？”
景世真愣住，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回头看看，高南舜就站在那等着她的回复。
抿了抿嘴唇，轻声开口：“明年一月走。”
关门，晚安。
*
开学第二周，高南舜人生的第二个改变正式开始。
朴兴秀转学了。
和他同班。
那个从小和他混在一起，同吃同住，一起闯祸，一起挨骂，亲如一人的朋友。
三年的时光，他们都变得太多。
高南舜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在一般人眼里甚至是懦弱。他混在普通人的堆里，除了醒目的身高之外，毫不起眼。
可朴兴秀，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冰冷得让人窒息。他真的还是几年前和他说“死也要拦着你不让你进监狱”的朴兴秀吗？
……
课间，高南舜坐在座位上发呆。
从没有任何意义的学校，忽然有意义起来。
只是随意一眼看向了教室外的走廊，他睁大了眼睛。
一个女生就站在他们班的玻璃窗外，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停顿了片刻之后，她没动，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消失。
起身迈开步子直接朝门外走去。
高南舜出门，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忽然笑了，揪着她的校服：“呀，景世真，你这是在搞什么？从哪偷了一身我们学校的校服？”
景世真挑眉：“偷？看不出我这是转学过来了吗？”
他更惊讶了：“转、转学？呀，你没事抽什么疯啊？从外国语转到胜利高中？”
他忽然忘了，景世真早就不用去上学了，在哪其实都一样。
“嗯哼哼，还不是你总是一副被我抛弃的样……看得姐姐好心疼，所以呢，我决定在出国之前，这个学期，好好陪陪你。”
“哎哟……”他噘着嘴看着她，却是忍不住地笑，“你在三年级几班？楼上？”
景世真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不是，我在二年级三班，你隔壁。”
……
“哈，你还真是闲得无聊啊。”高南舜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景世真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呀，我这才几天没见你，又打架了？”刚说完就反口，“啊不对，应该说，又被打了？”
高南舜抬头躲了躲，自己摸了摸眼角红着的一块：“上星期的事了。”迅速转移话题，伸出手去摆弄着景世真的头发，“哎——怎么又换发型了？”
她把头发剪得更短了一些，微微过肩，烫了内扣卷，看起来更加成熟，娃娃脸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怎么？不好看吗？”景世真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换个地方，当然要从‘头’开始了。”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韩国人懂不懂这种双关。
“好看倒是还可以……就是显得都不像以前的你了。”高南舜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其实他觉得当年的三刀平最好看。
那时候还带着点点婴儿肥，被揪的时候会哇哇大叫。
他正笑着，忽然发现景世真已经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身后。
回头，那个比他还要高上两公分的男生，目不斜视，一脸冷淡地走过来。
“朴……”景世真张嘴叫出声。
朴兴秀仿佛没看到两人一样，直直走进了教室。
高南舜叹了口气，拍了拍还在愣神中的景世真：“他也是今天刚转过来的。”
“你们……没和好？”
高南舜眸光一躲，看向了别处。
真是的，朴兴秀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明明问了高南舜的学校特意选择了这里的，怎么还一副不愿意原谅的样子，傲娇！
恰好上课铃打响，两人告了别就各自回去了。
反正对于景世真来说，在哪都一样轻松，不用听课，只需要静静地享受最后的韩国学校生涯。
卫生间里，景世真进去之后和一个短发女生打了照面，转身就回忆起了她，也有泪痣，和高南舜情侣相的那个人。
李江珠看到景世真的第一眼也愣了愣，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宋夏晶看她发呆拉了一把，她才走了进去。
出来之后，景世真在洗手池洗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正准备离开，李江珠也从里面出来，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好几眼。
景世真疑惑，转过头和她对视。
李江珠皱了皱眉，歪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呀，你是不是那个，去年，学校门口……那个，对了，高南舜，你是不是我们高会长的女朋友？”
……
景世真呆愣。
宋夏晶出来之后看了两人一眼，一如既往的冷淡，淡定地洗手。
见眼前的女生没什么反应，李江珠又怕自己认错，挠了挠头：“好像去年你不是这个样子的……好像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阿西，记不清了，算了，我可能认错了。”
宋夏晶洗完手，若无其事地看了景世真一眼，才对李江珠说：“走吧。”
李江珠哦了一声，朝景世真抱歉一笑就离开了。
回到教室，宋夏晶回座位自习。李江珠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女生很熟悉，干脆跑去了高南舜面前，神秘兮兮地一笑：“呀，高会长，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嘛。”
……
高南舜愣了，发呆的视线从窗外收回。
他哪里，看起来心情不错了？
“哎哟，还装得一脸不知道。我问你，你女朋友是不是转来我们学校了？”李江珠挑眉。
教室里人不多，后排吴正浩小队不在，卞基德小队不在，金民基听到之后倒是奇怪地看了往这边看了一眼。
而高南舜自己，听到问话之后第一反应看向朴兴秀的位置。
朴兴秀显然也听到了那句话，倏地一笑，看了高南舜一眼。
李江珠揪回他：“呀，我正在和你说话你怎么总是走神啊。我记得你女朋友不是外国语高中的吗？怎么，为了你居然舍得转来胜、利、高、中这种学校？是真的吗？”她又自己皱眉，“其实我记不太清了，一年前她不是这种发型，阿西，刚才应该拉住她问清楚才对的……”
……
朴兴秀起身走出了教室。
高南舜再一次不理会李江珠，把她留在原位起身跟上朴兴秀。
“兴秀。”
高大的男生停住脚步。
“那是世真，你知道的。”
朴兴秀笑了笑，回过身看着他，一脸认真：“知道什么？知道原来这几年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原来你在抛弃我之后一直和她在一起？”
高南舜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朴兴秀讽刺地笑了，转身离开。
一直以为失去彼此的痛苦都是一样的，可原来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