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之初》（1 / 1）

衣上传来拖曳的感觉，她知道那双血手仍跟着她，跟着她……

无助的哭喊声似是在脑中响起，她几近崩溃的趴在地上捂住双耳，却发现仰面跌入了无底深渊……

***

诡异云蠕动着遮掩黄月，昏黄黯淡中隐约透着淅沥秋雨。雨水带着深秋凛凛凉意，从屋檐上坠落下来，滴落润入深棕泥土。

“师父！”

少女惊慌无助的细语响起，她侧靠着极简的床柱，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渗白玉脸上。

黑暗中繁云长靴踩在垂落的枯叶上，‘吱呀’声骤响，平添几分空寂。男子立在门外，“之初？”

被唤作之初的少女推门而出，环抱住面前的白衣男子，男子唇角勾了勾，却是不带任何情绪道，“又梦到那些东西了？”

她点点头，乖巧接过男子手中殷虹的药丸，一口气吞了下去，缓了口气道，“近日里徒儿脑中愈发昏沉，胸口似是有股灼热的气息。”言至此，愣了一下，“徒儿相信师父，师父是九天药仙，肯定能治好徒儿的病。”

“我的药不过是补补气血，无念无想，才能真正医治好你。”

无念无想？

之初愣怔，打自出娘胎她就是个废人，若不是遇见了师父，治好了她的双腿，至今怕会是流落街头行乞，怎么可能对师父无念无想？

到了面上，她却点了点头，“徒儿明白，天色已晚，师父早些回去休息。”

男子露出安心的容色，转身离去。男子离去之后，之初却回到屋中，缓缓将口中未化的药丸取出，悉心放入雕花奁。

也就一月前，她无意中发现这些药丸是由师父的鲜血凝成，便不再服用。

脑中愈发混乱，胸口烧热难忍，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掌心一片殷红。自从停止服药起，日日都在咳血，自己的身子唯自己再明白不过，她的时间所剩不多。生命渐渐流失时候，愈发后悔先前浪费的点点滴滴，若是还有来世，她仍愿意不顾一切同他一起。

***

日子一天天过去，之初身上的魔气愈来愈浓，他还是发现了。

事发那日，之初将将咳完鲜血，白色的仙气便犹如星云长剑般直直冲破门扉，穿透之初瘦弱的身躯。

顷刻间，她看到自己犹如破碎的琉璃，五脏六腑溃烂成星星碎碎。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模模糊糊中看到熟悉的身影，白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亓云冰封着脸，“为什么，你体内的魔还是无法遏制。既然你不死不灭，我就生生世世亲手杀了你。”

“呵……杀我？那这些算什么！”她将雕花奁狠狠掷地，其内的丹药滚滚而落，她奚落，“你以为，你的血能遏制住我的魔血？”

他不语。

“亓云你真傻，我是魔，再怎么轮回都是魔。就算你杀我千百遍，都救不了我……我忘不掉的，前世你是如何将斩仙刺穿我的心。今世的我，依旧选择回到你身边，只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罢了……没想到你依旧这么狠心……”

“救你……”身周浓郁的仙气渐淡，一把潇冷的长剑赫然出现手中，他双目赤红，“仙魔誓不两立……”

“怎？杀我一次还不够？无论如何都不愿面对自己的心吗…耻辱吗……爱上我……”之初努力的开口说着话，却不停的吐血，由一开始的殷红变为大口大口的黝黑。双腿也失去仙气的支撑，无力倒下，落入亓云僵硬的怀中。

伤一次就够了，怎么这么傻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心死了，留下躯壳有何用？是魔又如何，她不喜杀戮，杀戮却总找上她，将她一次次逼上绝路。

她缓缓闭上了眼。

可这一次，他没有下得去手，挥舞而起的斩仙，在最后一刻，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腹……

***

古树散开繁盛的枝干，怪异的抽不出新绿，之初静静站立在树下，神色茫然空洞。身体里魔血一点一点苏醒，她也再不愿意走出妖界，整日整日躲在黑暗腥臭的地方，仰望抹黑的天空，指尖刺进掌心，流下黑色液体。

蓦地，她轻笑，“你将我逼上绝路，现在何必又来找我？我若是要去覆六界，逆九天，又与你何干？”

她落寞的身影映在一汪清水中，池面上仿佛浮现了他的身影。

他冷冷看着触不及的她，唇齿开合,“欠你的，都还你，明明前世是我杀了你，可这错骨焚身之痛，尽全在我身。一世我已还不起，遑论生生世世，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就请让这六界不再有我。”

海平线镶上金色光芒，从天尽处漫延而来，风过犹如巨网舒展撒开，晨光如网，撒到他的身上，他双肘用力，一寸一寸爬向深海……

仿佛在说着：

之初，珍重。

还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