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姐，吃虾（1 / 1）
顾音懒得再理他，径直走了。
晏紫站在原地，直到顾音的背影看不见了，垂眸。
又站了片刻，才默然离开。
古人以农业为主，普通百姓没有睡懒觉的，起得都很早。
顾音随便选了个地方吃完早点后，街面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她查看了荷包中的钱，除了一些碎银子，有整整十张大额的一千两一张的银票。
晏紫吃个早饭带这么多钱？
这搁在普通人家，是全家几百年的吃穿用度了！
把其中一张银票换成面额小的银票后，顾音先是去了牙行。
去的是以前顾府没去过的一些小牙行。
小牙行的管事婆子见一大早就来个衣裳亮丽的大主顾，忙不迭把牙行里所有能出来见人的都带出来，一溜子在顾音面前站好，等着她挑选。
卖身小牙行的人大多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和技能，或者长得不够体面，也没学过规矩，是生手。
管事婆子见顾音没说话，就怕顾音瞧不上这些人，赶紧陪笑着自卖自夸，“姑娘，这些人虽是生手，可做活踏实，人也老实，姑娘买回去，让府里的管事娘子教教，他们也就懂事了……”
顾音又看了那些垂着头人一眼，目光从他们脸上落到他们粗糙的手上。
管事婆子一看，急了。
一咬牙，“这样吧，姑娘。大早上的，老婆子我只求从姑娘手中开张，图个吉利。二两银子一个人随姑娘看上挑，买上三个，老身在送姑娘一个！”
她这么个小牙行，但凡体面点的都卖身去大一些的牙行了。
来她这里的都是些赔钱货！
特别这里剩下的这些。
需要买人来用的，都是富贵人家，家里连颗花花草草都是金贵娇养的。
面前这些人长得也不讨喜，看那一双双干粗活的手，就连普通小富余人家也不乐意买他们去。
他们已经‘剩下’好几个月了！
婆子正喋喋不休尽量说出这些人的好，突然怒了。
气呼呼的指着先前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现在满目希冀注视着顾音的一干人等。
想必顾音一直没反应，他们也急了。
再没人要他们，他们也就穷途末路了。
婆子咄咄逼人，“呸，你们这群赔钱货，还知道点规矩没有！有这般无礼盯着主顾看的吗！”又转向顾音，“哎哟，姑娘呃，你看这些东西，真正是……”
顾音打断婆子的话，“这八个人，我都要了。”
她看了这一圈牙行下来，也有很多情况类似这些人的。她不满意的是先前走过的所有地方，那些等着被买的人，虽很想有人能买下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她一眼的。
她要忠诚，可太死板老实不适合呆在她身边。
倘若为自己命运争取的勇气都没有，要来何用？
“呃……”婆子不可置信，“您说……噢！哈哈哈哈，姑娘真有眼光！就不说买八个了，婆子我说话算话，买三送一，八个人算姑娘六个人的钱。”
婆子怕顾音反悔，手脚那叫一个麻利。
甚至不敢和顾音多客套，收了顾音十二两银，忙不迭送上这些人的卖身契。
直到顾音真带这八个人走了，婆子瘫在凳子上，才长喘了一口气。
这八个赔钱货，终于甩卖出去了！
妈的！
养了这么几个月，亏死她了！
顾音走了一段路，那八个人在身后规矩的跟着。
这八个人中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少女，有两个几乎皮包骨头的中年妇人，还有两个一脸晦气的沉默汉子。
都是些不讨人喜欢的长相和气色。
顾音一身水绿的衣裙，脸蛋雪白玉润，眉目清秀，黑发如云缎。走在大街上，整个人鲜嫩得像颗水葱。
又因那份从容淡然，给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的气度雅致。
这对比，就太鲜明了！
虽那几个人一看就是牙行买来的，路过的人还是时不时侧目看他们一眼。
心道：这是谁家采买的姑娘，自己这般气度水灵，挑人的眼光却不怎么好。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顾音站住。
回头看了这些人一眼。
直接把他们各自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与此同时，每人附赠五十两银票一张。
八个人不解又有些惊恐的看着她。
他们一辈子只和铜钱打过交道，何时见过这么面额巨大的银票。
“想必你们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卖身牙行，这五十两银票你们拿去处理让你们卖身牙行的后顾之忧。如果这五十两还解决不了，就不用回来了，拿着你们的卖身契，你们自由了。”
五十两银子都处理不了，在这样人的普通家庭，要么是摊上滥喝滥赌的，要么摊上久病重病的。
前者后者性质不同，却都是她用人不碰的底线。
“处理好了，今天太阳落山前，去城南栖梧街顾府报道，若我不在，就说是一位绿衣女子买你们入府做事的。”
那些人拿着自己的卖身契和银票手都直抖。
顾音视而不见，“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见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其中一个灰脸汉子唇哆嗦了两下，嘶哑吼道，“东家！我们一定会在太阳落山前回去的！”
他用了回去两个字。
回去，是归属。
顾音没说话，也没回头。
如果这点看人的本事都没有，如果他们就拿着这五十两和卖身契走了，对她也不算什么损失，不用也罢。
顾音又去武行签了二十名打手作家丁。
武行的打手和牙行的人不一样。武行的打手签的是活契，是雇主与被雇佣者的关系。
照她的意思，打手护院这种所在，最好是慢慢笼络，或者自己培养。
但现在来不及，只有先用着。
选打手和选家仆不同。
她挑了最富盛名的武行。
就和二十一世纪的保镖一样，这些打手有什么不好，她还可以找武行的麻烦。武行越大，开门做生意的，服务自然越周到。她不需要这些人忠心，只需要他们做好自己本职工作，足够。
顾音眼睛刁钻，选的都是武行的精英。
自然价格不菲。
但有必要不是么。
想想顾二叔那群疯狗。
做打手的，大多讲究个痛快，吃得痛快，玩得痛快，打得痛快。
顾音带着二十个打手出来时，已经中午。
直接带人去宁城最大的酒楼。
这些人天天动手动脚耍刀弄枪练本事，胃口大得很。吃饭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隔壁邻座看得又楞又嫌弃，却不敢吱声质疑。
这些人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为了自己的食欲不被影响，说起八卦来转移注意力。
“天香楼昨晚的事你知道么？”
“能不知道么，哼，顾显和顾阳那两个小王八蛋，这次终于栽了吧！这是报应！以为他们老子有几个臭钱，平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腿被人打折了，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横！走路都要用爬了吧！我真期待他们爬到老子面前的样子，哈哈哈哈~！”
顾显顾阳，这两个名字，顾音当然知道是顾二叔和顾四叔的宝贝儿子。
不过，对自家那个‘弟弟’顾音都没什么感情，何况是这两个堂弟。
勾了勾唇角。
感情好，顾二叔和顾四叔暂时没空来她眼前膈应了。
顾音带着二十个打手浩浩荡荡回到家时，早上买那八个人早已到了！
看见她回来，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原本无望的日子变成了对今后生活的期待。
“有人会做饭么？”
那两个中年妇人齐齐道，“我们会！”又是脸一红，“奴婢会！只是，奴婢们做的饭粗鄙，怕是姑娘你们吃不来。”
顾音没那么多规矩。
“干净就好，若其他的人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你们不会的慢慢在学。”
又大概安排了几人需要做的事，安顿了那二十个打手。
一通忙下来，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随口道，“晏紫呢？”
旁边一个老仆怨念十足得很，“大小姐您才发现小少爷不在家啊？小少爷自晨间和您出府后，就没有回来！”
那模样，活像顾音把人带出去扔了卖了。
“哦。”这是顾音的反应，就准备去书房。
老仆咬牙，“大小姐，小少爷身子不好，在外面您就不担心么！”
顾音本想说，关我何事？
想到昨天晏紫手指出那血，难得好奇，“他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
老奴伤情下来。
作为姐姐不知道自己家弟的身体状况，老奴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这是自小的毛病。小少爷不能受伤，一点小伤口也止不住血……许多大夫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大抵是血有问题，凝不了……”
血友病！
顾音脑子最直接的反应！
血友病最早出现在十九世纪的英国皇室，通俗点说，就是由于某些凝血因子的缺失，导致凝血功能障碍。
血友病人的身体又极容易出血，一旦出血，基本都需要紧急输血。
这病治不断根，是基因里带来的。
且年纪都活不了太大。
二十一世纪高科技医术下尚且如此，何况这冷兵器时代！
“早上有人给你们送饭食来么？”
老奴被她思想跳跃弄懵了。
半晌才道，“有。”
直到顾音走了，老仆才又是咬牙又是跳脚的。
另一个老仆刚巧过来听到一些，幽幽叹了口气。
“小少爷说大小姐醒来后，有些东西忘了，记不住了。没想到大小姐连小少爷身体有什么不好都忘记了。”
“老东西，知足吧！至少大小姐还记得你！”
顾音出来吃晚饭时，晏紫早已回来了。
桌上多了一盘香辣大虾。
晏紫看见她，高兴的唤了一声，“阿姐。”
并把面前剥好的一小碟虾推到顾音面前。
他脸比常人白，唇比常人红，长得比常人好看。
说是妖娆的容，纤长的指。一点不为过。
那双手因为又白皙又修长，比顾音一把年纪还略带婴儿肥的手好看多了。
他动作极其静雅又熟稔的继续一只只剥虾，剥好就自然的搁在顾音面前的碟子里。
顾音喜欢吃虾。
可说嗜虾如命，但是，她不爱剥，嫌麻烦。
很多时候直接用牙齿替代手剥完事。
这次顾音没拒绝，心安理得享用这些剥好的虾。
有人愿意剥，剥出来的品相还这么好，不吃是傻逼！
同桌的老仆见大小姐大爷一样只管吃，小少爷小媳妇一样给她剥虾，时不时偷看大小姐一眼。而待大小姐看向小少爷时，专心剥虾的小少爷一定会抬头，冲大小姐乖巧的笑笑。
就没见过这么，这么……
老仆终于找到一个形容词。
这么粘自家姐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