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宁朦朦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趴在床上,下半张脸埋在枕头上打字。
“宁朦朦同学,还不睡?”
宁朦朦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2:46,是不早了。“差不多要睡了,等我这点写完?”
“又有灵感了?”黎梓潼知道宁朦朦有编剧梦,办公APP的云储存里一本本小剧本。
宁朦朦打字的手一顿,看着光标在屏幕上规律闪动,炖了两三秒回答:“嗯,我试过把灵感放到第二天,然后——他们一个个都因为失去养分,消失了。”
黎梓潼知道,她触及到宁朦朦脱线多变外壳下的柔软了。沉默了许久,上面的光亮像北极上空无人欣赏的北极星。“我听说,你以前并不是写剧本的,你更喜欢写故事,比如——“黎梓潼没有把话说尽。
“同性?”宁朦朦反问,“是的,我以前写他们的故事,那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就是个同性恋。不过几年之后,我对自己的性别更清晰,我可能不会成为我想象中的那种同性恋。”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喜欢女同”
“曾经对女同并不感冒,后来……”宁朦朦没有说下去,黎梓潼也没有问,因为她知道剩下的事不是她一个刚见面不到12小时的人可以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写了?王洳洳说,那些知识名字就是你告诉她的。 “
“因为,我最喜欢的孩子找不到了。”
黎梓潼知道在作家口中的孩子,多半是他们笔下的人物,那种疼爱到骨子里的角色。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
“以前有个读者告诉我,他之所以会对我讲出很多生活中难以启齿的事,是因为我是陌生人。我现在也可以对你说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吗?”
“我睡过,就忘了。”
黎梓潼发现上面的光亮没有了,一阵振动_宁朦朦好像是翻了个身。
“名字、性格、外形、生活经历、行为举止……他对于我,是个活生生的存在。我醒着的时候想他,临睡前构思他的生活,睡着了甚至能梦见他、听到他跟我说话——就像在书里一样。他是我生活的全部,在他面前我可以卑微如狗,能梦见他我视为一种荣幸。写完的那一天,看到他幸福的那一天,为他找到最适合他的那个人的那一刻,我怅然若失,我茶不思饭不想,我不能适应没有了他的分分秒秒。可是我很快就释怀了,因为我选择了最耀眼的舞台给他,他会站在最耀眼的舞台,被所有人看到,被所有人仰视着,被所有人视为一种心灵圣物。我怕到时候不够优秀的我会给他的盛名拖后腿,我抛弃一起去拼搏高三,去成为能够配得上他的一个人。”
宁朦朦的狂热,黎梓潼从她平静的语调中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宁朦朦不是在虚构,她曾经的时光里,那个孩子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或许没有那个孩子,就不会有此时此刻的宁朦朦。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去找他那天,我发现他不见了,哪儿哪儿都没有他,明明当时有一群人在和我一同视他为信仰——可是他就是不见了。那段时间我没日没夜,睁开眼就找他,我相信他一定还在。他没有一点瑕疵,他活出大部分人渴望的恣意张扬,他没有犯法,他为什么要消失?后来,我知道了,我就不找了。找到了又怎样?我后悔为什么要给他那么耀眼的舞台,或许换一个平和的舞台,我还能找得到他。现在,我连看一眼他躯干的勇气都没有。”
黎梓潼没想到宁朦朦会有那样魔障的时候,在王洳洳的描述以及今天的观察中,宁朦朦似乎是一个很淡的人。她的情感很淡,她的眼神很淡――只有表演的情绪没有属于本身的情绪,甚至她的存在都很淡。说好听了,宁朦朦是个活得风轻云淡的人,说难听了宁朦朦就是个三观淡漠的冷血动物。
原来,她曾经活得像一团炙热的火种,那种温度甚至能感染一个空间。
“我可以,看一眼他吗?你最疼爱的那个孩子。”
又是一阵寂静。
在黎梓潼要道歉的时候,上面递下来一只手机。
“你答应过,睡一觉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