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还是吻(1 / 1)
林峦惴惴很久,模拟了很多次两人见面的场景,各种场合,各种巧遇,见面时穿的各种衣服,平湛头发的卷曲方向……每一次都不相同。唯有一点是相同的,在每个设想里,林峦都极其尴尬,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林峦觉得见面的时候自己的心脏一定砰砰砰跳的山响,就像此刻想到他时一样。
然而平湛一直没有出现。
林峦独自设想了一阵子,渐渐就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好像某件将要发生的事儿一直不来,就永远也不会再来。
夜晚,林峦独自躺在床上,隔壁杰森那里传来“砰”的关门声,脚步声渐行渐远。此时林峦已经像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知道少年的目的地。
这脚步声让他想起惊魂未定的那个夜晚,奇形怪状的肢体,炙热的风,和一个人。
脑袋不受控制的开始设想一个新的两人再次碰面的情景,越来越细,细到每根头发丝儿。林峦的神经慢慢刻画着那个人的发丝,从最上头那根翘着蜷起的,发梢到发根,洁白的头皮,一丛丛的褐色卷发像森林,林峦就放任自己在这森林里游荡、迷路……然后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是个傻瓜。
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方向:规划将来。
目前收入,还债基金存量已超96%,老约特提供的实验项目中,常规性那种已经做完,剩下几个周期又长,对身体的危害又未知,一直不敢轻易尝试。两个选择,离开这里,找份工作,还掉平湛的钱,离开他家,再图以后。第二种选择冒险一些,从剩下的项目中挑一个,这样还完钱还有盈余,自由之后有钱到处走一走,熟悉环境,寻找灵气。
想到这里,再也进行不下去。
林峦恍然记起,原来自己是个修仙者。修炼那些事,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纷至沓来,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好像自从不能修炼,就渐渐忘了修炼。林峦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道心,或者说,自己真的有道心吗?
这时候终于有机会细细回忆自己穿越以前那些事,一件件一桩桩,蓝天白云碧水深潭,陋室枯枝广厦繁花。
一个念头让林峦惊惧起来:自己真的想要修仙吗?自己真的有过选择的机会吗?
没有。
从懂事起,就自然知道是要修仙的,竟从来没有跳出去想过,倘若当初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最终会不会走上修仙这条路。
仿佛修仙是天经地义,身为林峦理所当然要做的事,而且是只能做的事。一生下来,这就是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事业,是光是水是生命,不是从来不容置疑,而是根本就没想过其他。
倘若自己对修仙一无所知,倘若自己生来就在这里,自己会作何选择?
会不会,会不会像这里绝大多数人那样从小上学,然后一路升学,开始叛逆,怀疑世界,然后融入其中,娶妻生子,终归平和?
好像不会。
就像自己修仙,也并不觉得师父那些人认定的道就是对的,总要找到自己的道。假设在这里,即便考虑婚姻,也会和一个“只能是他”的人吧。
而这个人,是不是平湛?
为什么是平湛?凭什么是平湛?
回想起来,这个人真是性格坏到死,毛病说不完。
可是……味道很好呢……
林峦眼前再一次出现想象中的平湛,一头蜷曲的卷毛儿,深入进去,在森林一样的发丛里迷失……
隔壁发出“砰”的关门声,林峦从幻想中惊醒,惊悚的发现,自己完了。
终端显示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林峦还是没有睡意。
作为一个刚刚召回修仙思维方式的“前修真者”,林峦果断认为自己起了心魔。是啦,一点儿没错,这就是心魔缠身的感觉!
为什么会产生心魔呢?师父讲得好,修炼不勤,俗念太多。毕当日三省,日日剔尘念啊。
反省:假设,和平湛在一起了。(想到这里浑身就过了一道电!——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嗯,反正是要假设和某个人在一起过上了平凡幸福的小日子,总是要假设个人,不如就假设他好了。“平湛”就是某某、张三、李四、ABCD的意思,嗯,一定是这样。)
假设,和平湛在一起了。(抖)然后两个人吵吵架,做做/爱。(啊,再抖。)就这么打打闹闹过了几十年。自己的身体素质不如这里的人,平湛到五十岁还是现在的样子,自己五十岁就成了一个小老头。然后某天两个人牵着手出门,迎面遇到一大娘,像大厦门口看门的那个黄太太那样的大娘。很热情的过来打招呼:“老林出来遛弯啊,你儿子真孝顺,陪着你遛弯呢”……(抖抖抖)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平湛这种脾气坏没良心的根本不可能陪着自己一起散步——想都不要想。呵呵。
然后自己会被抛弃,孤独悲惨的死去,没有一个人惦记着自己。啊不,那时候老约特应该还活着,这个实验室肯定非常欢迎自己的遗体。
——所以说,不管要不要和这里的张三李四ABCD在一起,自己都要修仙。
——其实根本和要不要和ABCD在一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没有!自己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
——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我、不、想、死!一点儿不!
——所以没有选择,还是要修仙,一定要修仙,不管为了什么或者不为什么,必须要修仙。
——所以,等这个项目结束了,还了平湛钱,立刻动身寻找灵气、灵物什么一切可以修炼的东西。不能再拖了,这个身体等不了太多时候。
嗯,就是这样。没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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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峦躺在实验台上,有些紧张。
老约特亲自下场,一手握着注射器同时安慰林峦,丝毫没有考虑到他目前的动作对“安慰人”这项活动起不到任何增益,更何况他两只眼睛亮的都要超过无影灯了!
“你放心,我的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呵呵。
“你还年轻,恢复的肯定特别快。而且我们发现你的细胞分裂速度是我们的好几倍啊,修复速度也很惊人。这次实验结束,我一定能找出原因,相信我,前期实验奠定了良好基础,我们已经成功60%了!”
呵呵,当然迅速,我不仅细胞修复的快,心跳也比你们快,老得也比你们快呢。比起你们,我就是早上冒头晚上死翘翘的那种细菌。
200毫升容液体缓缓推进林峦体内,他开始失去身体的主控权,意识也开始模糊,老约特还在那里两眼冒光唠唠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渐渐地连唠叨声也听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的白,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峦渐渐闭上了眼睛。就要睡过去的时候,模模糊糊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晃动。艰难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拽着胳膊暴力推搡。推搡的力度貌似很大,因为自己正高频率前后移动着,但林峦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判断能力,只能尽力去看眼前推搡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穿着全套无菌服,整个儿包在白色里,只留出一双瞪得圆圆的大眼睛。无菌帽没有戴好,里头跑出一缕头发,栗色的。口罩一凹一凸,好像在不停快速说着什么,林峦听不见。
林峦被他搡得很不舒服,感觉胃里的东西都要出来了,下意识就觉得这个人很讨厌,讨厌死了,还不赶快走。于是伸出手狠狠把这个人扒拉开。但是他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手臂,所谓“狠狠的”,也不过只剩下一个轻飘飘赶人的手势。
林峦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接触到了对方,眼前白花花的越来越亮,看东西也不太清楚了。啊,好想睡。
于是他躺回去,准备闭上眼。
这时候,那人停止了对他的摧残,扯下口罩。一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这是一个从模糊到稍微清楚再到模糊的过程。最后林峦眼里只剩下白花花晃动的一片,两道模模糊糊的黑。嘴唇感觉有些粗糙,又或者是柔软?分不太清楚。鼻腔里有熟悉的气息,林峦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好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
进入沉睡的前一瞬间,仿佛一道圣光照进黑暗的地下室一样,迷迷糊糊的林峦突然明白刚才那是谁,他又做了什么。
喜悦无遮无拦的泛滥奔腾开来,浩浩汤汤,漫天灌地。
“看,他笑了。”平湛咧着嘴傻笑。
老约特气的简直要发抖:“这是无菌实验!无菌!万一他死了怎么办!——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