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威胁(1 / 1)
林峦一直等着平湛回来,或者说等平湛回来之后摊牌。
这种等待的滋味很奇怪,责难是预料之中的,生活只会比逃走以前更糟。但是既然平湛没有杀了自己,那会是哪种糟法呢?林峦翻来覆去的想着,一会儿这样想,一会儿那样想。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总是最强烈的,这使等待中的林峦感觉整个人都糟糕透了。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在热烈的盼望着平湛的到来,带着一股怒气:老子死都不怕,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给爷来个痛快!
所以,当平湛出现在帐篷里,迎面而来的就是林峦愤怒的圆眼睛。
平湛原本绷着的脸,在林峦怒目而视中竟然崩掉了。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晃到林峦面前,在小人儿喷火的目光中随地坐下。这个对峙的局面僵持了差不多两分钟。小诺的智能水平显然已经达到拥有相当智商的程度,无声无息屁股朝后退了出去。
林峦恐惧的怒火已经快要实质化了,在这种浓的化不开的愤怒里,平湛伸出手,又一次掐住了林峦的脖子。
林峦没有挣扎。如果他想掐死自己,上次就掐死了,不用等现在。
果然,平湛未必那么用力的掐了会儿就松开了。附赠评语:“你果然很聪明。”
林峦死死瞪着他,轻轻说:“谢谢。和你还差太远。”
平湛笑了起来,一边嘴角比另一边更高些,眼睛里却什么笑意都没有,这让这个笑容很诡异。然后轻轻摸了摸林峦的头发,温柔问:“我的小东西,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再也没办法装乖宝宝了呢。”
“我确实不能在这里亲手杀了你,亲爱的表弟。但是我可以把你放在无人驾驶的飞行器上,在空中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星球的边缘,那些找不到什么人的地方,然后,嘭!一声,掉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林峦不说话。
“啊,对了,你有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发病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比如说,哪个化工厂?一个不小心,噗通,掉在硫酸池里,整个人在硫酸里融化,头发、牙齿、什么什么的都没有了。”
“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少年,就这么没了确实有点儿可惜……”平湛苍白骨感的大手抚摸上林峦的眉,然后向下,轻轻拂过眼睛、鼻子,停留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你不是告诉协作中心,我有个地下实验室么?跨物种繁殖是个好项目,不知道那些矮猩猩是不是同样喜欢你。少年?”
“不要担心,漂亮的人儿值得漂亮的死法。把你扒光了,涂上混合蜂蜜的油彩,放到无穷无尽的花丛里去。那里有很多小小的生灵,都值得安慰。现代有很多新奇的物种,是你那个时代没有见过的。有种长翅膀的蚂蚁,人们一度以为他们是原始蚂蚁和蝴蝶杂交出来的产物。长着非常艳丽的粉翅,在花丛里成片成片飞起,壮观美丽极了。”目光远眺,“像一片飞起的晚霞~它们长着一对和身体同样大的螯,用那个把抓住的猎物钳住,撕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再一点点儿吃掉。你一定会被它们捕食时的场景震惊——现在你有机会亲自体会那种奇景了。”
说着低下头,在林峦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引起少年一片战栗。
“它们会从你这里钻进去,然后从这里”平湛的舌头轻轻舔了下林峦的耳尖儿“钻出来,再从这里钻进去,从这里钻出来”,湿漉漉的嘴唇离开眼睛,停在鼻尖上。
林峦的恐惧和愤怒达到顶点,握紧拳头不管不顾朝平湛的脸抡过去。
拳头轻易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平湛继续保持着那种微笑,用力把林峦的手别在身后,这个动作迫使少年整个儿都贴在平湛身上。然后用平稳的、缓慢的、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说道:“他们会从你这里爬进去,通过气管、食道、直到你的肠子里去……”另一只手,伸出一只食指,顺着所说的顺序,在少年的皮肤上缓缓移动,“一直吃下去,吃下去,直到从这里钻出来,啊,这里也都会统统吃掉……”那只大手停在很危险的位置,林峦在惊惧中奋力挣扎,结果只是被攥的更紧了。
“它们会把你的内脏统统吃光,只剩下一张皮。皮里包裹着空空的骨架。什么?你问它们为什么不吃皮?它们要留着养育后代呀。你的骨头和皮就那样躺在花丛里,鼓鼓囊囊的,美丽极了,像还活着一样。来年春天,温暖起来的时候,你的皮会涌动起来。直到有一天,皮里的茧孵化,变成美丽的长着粉翅的成年蝶蚁。它们就会从你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成群结队的爬出来,在夕阳里成群结队飞起,像大片大片的晚霞一样,壮观极了。”
平湛的嘴唇再次掠过少年的唇边、眼角、鼻头、耳根。
被束缚住的少年拼命挣扎起来,在平湛的怀里不断扭动。平湛收紧双臂,把他勒的紧紧的,像是要把少年融进骨肉里一样。
少年挣扎累了,终于停下,大口大口喘着气,眼角滚下半颗泪滴,滚到一半就干涸了,不晓得是不是挣扎中不小心碰到了眼睛。
“你直接说怎么处置我好了,不用这么一直折磨人。”少年喘了半天,颓丧道。
平湛依旧紧紧箍着少年,把少年的耳朵贴在自己胸膛上,这使林峦耳朵里平湛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胸部强烈的共鸣。平湛惊奇的问:“我有折磨过你吗?”
林峦猛得仰起头,控诉:“你把我绑起来,一直囚禁我,不给我吃正常食物,让我做这做那。晚上不让我正常睡觉,连在梦里都折磨我。”眼泪不知不觉留下来,滚的到处都是“还想把我送到实验室去,取走我的器官。现在还威胁我把我折磨死。我受够了!再也不想这样了!”
说完,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林峦觉得自己特别倒霉特别悲催,从小没有父母不说,师父还是个特别没溜儿的。不好好教自己功法不说,还经常让自己装成女人保护他的红颜知己。好不容易自己悟出了道,飞升的时候好死不死被黑洞吞没了。然后就功力全失,这地方还没有灵力。竟然还遇到这么一个变态!啊,怎么能这么倒霉!怎么可以这么倒霉!
林峦记事起,从来没有哭过。这一哭,好像要把这辈子攒的泪水一股脑儿都倾泻出来,还顺带把未来将要流的眼泪一齐都哭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好不容易哭出来,就要哭他个昏天黑地。
好长时间,哭了好长好长时间,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林峦发现自己还窝在平湛怀里。平湛一只手轻轻揽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在他背上拍着,像哄孩子一样。
林峦瞬间脸红了,飞快从平湛怀里退出来,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平湛笑得很欠揍,点点指头让他过来,林峦坚决摇头。
平湛叹了口气,问:“我什么时候囚禁过你,什么时候要把你送到实验室?”
林峦被这个人的无耻惊呆了:“什么时候!要不是我自己逃出去,根本就没法离开这间屋子!”
平湛哼了一声:“你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要怎么离开这间屋子?所有公共设备都需要个人基因信息确认。你这样一个外来者,还没有走出这栋公寓就会被发现……哦,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林峦想了想,既然说到这里,干脆直接拆穿他:“你明明可以伪造我身份的,如果你愿意,我早就可以获得正式身份了。你就是不想让我离开这里,才一直不给我身份——我没有白白向你要求身份,可是我们讲好了的,我治愈你,你给我身份——我们讲好了的!”
平湛冷笑一声,讥讽道:“真是个无知的古代人!”
林峦再一次愤怒了,他是个古代人没错,但不意味着他没有最基本的常识!挑衅道:“那你讲给我听啊。”
平湛同样愤怒了,气鼓鼓坐下来,拉出光屏,图文并茂的讲解了起来:“你知道现代的身份确认系统多么繁杂!这和你们那个时代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你这种白痴可以想象的。一个婴儿,从胚胎形成的时候开始,就会被要求定时提供DNA序列。随着孩子出生,成长,每一个不同的生物阶段,都要采集指纹、虹膜、干细胞、脑纹,所有不会重复的信息。这些信息会存入数据库,跟随人一辈子。”
林峦看着各种面向儿童的官方科普图页,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和自己理解的确实不那么一样。但依旧嘴硬:“修改这些记录,对你这样一个黑客高手来说,并不是很困难吧?”
平湛呸了一声:“你知道个屁!一个陌生人,只能作为外来人口进行确认。所有非常驻人口的初次身份确认,都要随机调取身体样本实物。实物啊小朋友!他们要随便找个保存你身体样本的医院,查到当年你留在那里的样本再次检验!你知道老约特为了把你的样本放进那些偏远医院的陈年标本室里耗费了多少功夫?”